第92章 第九十二章(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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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別墅裏十分的熱鬧。
    戚楓和戚葉兩個中二少年一見到人偶們就走不動道, 尤其是多了一個有著黑色羽翼的向月,兩人情緒十分高昂,纏著向月帶他們飛。
    “我的體重很輕, 所以翅膀可以讓我飛起來,但是並不保證可以帶著叔叔們飛起來。”向月紅眸注視著兩個高中生,身後的尾巴下垂著,似乎並不願意帶著他們去飛。
    向月很珍愛自己的羽翼,除了剛誕生時拔下羽毛送給父親外, 大多時連翅膀都不舍得露出來, 就算這兩個人類是父親的弟弟也一樣。
    “好吧。”
    戚楓和戚葉被拒絕後, 不僅沒生氣,反而覺得向月真有個性,更加喜歡了,不過兩人也沒有死纏爛打, 強迫向月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轉而抱起了正在沙發上看動畫的狸白。
    狸白很親近戚楓和戚葉,對著他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柔軟的白發蹭了蹭兩人的下巴,這一瞬間,兩兄弟的心靈都被治愈了不少。
    “怎麽了?”
    戚朝察覺到沈瑜希坐在一邊不說話,有些奇怪地問了一句。
    “沒事。”
    沈瑜希臉上笑容依舊溫柔,表麵上很難看出他在想什麽,戚朝看了幾眼, 視線掃過一旁正鬧哄哄的孩子們, 像是想到了什麽, 湊到沈瑜希的身邊, 低聲地道:“下次我帶他們過來會提前跟你說的。”
    戚朝以為沈瑜希情緒不高的原因是他沒有提前通知沈哥。
    “不是的。”沈瑜希感受著熱氣蹭過耳邊, 他抿了抿唇,原本還在思考著三月的事情,現在的注意力卻跑到戚朝的身上,他看著戚朝深褐色的眼睛,嘴角微勾道:“我沒有心情不好,你不要多想。”
    戚朝看著沈瑜希眉眼帶笑,沒有再懷疑,他低聲笑了笑道:“那就好。”
    沈瑜希指尖微動,心裏似乎有些癢,他抿了抿唇,看向正坐在不遠處沙發上的塗莊和三月,溫和地道:“塗莊,你在學校還適應嗎?”
    塗莊第一次來這棟別墅,有些局促,他的手指在膝蓋處緊抓著,聽到沈瑜希的問話,塗莊點了點頭,努力平靜地回答:“適應的,戚楓和戚葉都很照顧我。”
    說著,塗莊臉上有些難看起來,戚楓和戚葉兩個人打架的時候特意將他支開,從頭到尾塗莊並不知情,如果當時,他多問幾句,事情也許不會發展成這樣。
    塗莊上學後,精神狀況好了不少,原本陰暗的性子,也變得陽光了許多,情緒逐漸外露,現在這副難過的模樣,自然逃不過戚朝和沈瑜希的眼睛。
    “你別多想,我那兩個弟弟做事不過腦子,當時要是你在場,也攔不住他們,還會被連累。”戚朝安慰了一句,在察覺到沈瑜希臉上的疑惑後,他簡單地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省去了仙人跳的部分,隻說了雙胞胎和那個皇室侄子有過節。
    沈瑜希隱約覺得戚朝省略了一些東西,不過略微思考一番,也能猜出是不太方便透露的事情,索性他對那對兄弟沒什麽興趣,便沒有計較戚朝對自己的隱瞞。
    餘光瞥到坐在塗莊旁邊的三月,沈瑜希垂下了睫毛。
    三月此時正用擔憂的眼神看著他的主人,注意力沒有落到沈瑜希身上,若不是沈瑜希在他進門時發覺到對方的視線,現在很有可能就會忽略三月那個不在他掌握之中的能力。
    沈瑜希的眼神有些冷。
    三月的視線雖然疑惑卻沒有恐懼,這說明,對方的夢境中自己是存在的,但相對來說並不重要,當然,這也隻是他的猜測。
    沙發上,塗莊麵露愧色。
    沈瑜希薄唇輕啟,和戚朝一樣柔聲安慰了他幾句,期間,三月神色中並沒有什麽異樣,察覺到這一點,沈瑜希指尖微動,不著痕跡地收回了視線,眼裏透著沉思。
    塗莊在兩人的安慰下,很快就從低落的情緒裏走了出來,一旁的三月見到這一幕,心裏也不禁有些輕鬆。
    正在這時,三月的耳畔傳來了蘭洛和狸白笑鬧的聲音,他轉頭瞥了兩個人偶一眼,收回視線時正好和沈瑜希對視了一下,三月一頓,下意識回憶起了不久前做過的夢。
    天色昏暗,蘭洛眼眶空洞,臉上沾著血跡,靠坐在一棵巨大枯萎的樹上,嘴裏呢喃著要聽父親的命令保護母樹。
    這個夢奇怪又詭異。
    現在回想起來,三月心裏依舊有些瘮得慌,明明這一幕並不恐怖,他卻覺得像極了噩夢。
    但仔細想想,三月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是蘭洛那個可憐的模樣嗎?應該不是,比起蘭洛,三月覺得他身下那棵枯萎的樹反倒更吸引他的視線。
    可一棵枯萎的樹有什麽值得關注的?三月想不明白,或者說直到現在,他也不清楚自己的夢到底有什麽用。
    “三月,你怎麽了?”
    溫柔的聲音響在耳邊,三月回神,正好看到金發的男人站在自己旁邊,眼神柔和地看著他。
    “沒事。”
    三月站起身,原本還局促,等看到站在沈瑜希旁邊的戚朝,心裏的緊張似乎一下子就消除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親近感,他頓了一下,緩緩笑了笑,“隻是最近沒有睡好。”
    戚朝沒多想,聽到這話,直接道:“是困了嗎?樓上有房間,三月要是累,先上去休息一會兒,待會兒吃飯叫你。”
    三月似乎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沒有拒絕戚朝的提議,沈瑜希看著戚朝和三月的背影,藍眸不著痕跡地眯了一下。
    當天晚上,莫斯帶著阿予來到了沈瑜希的房間內。
    “父親,是有什麽任務嗎?”
    阿予站在沈瑜希的身後,冷淡的聲線中帶著孺慕和尊敬。
    “監視三月。”沈瑜希平淡地道,桃花眸顯得有些寒意,一開始,他想近距離接觸三月是因為那所謂的“預言”能力很有意思,可若是這個能力威脅到自己的計劃,沈瑜希就不會覺得有意思了。
    原本他想直接製造“意外”將三月帶走,不過想到戚朝對三月的態度,沈瑜希就暫時按下了這個打算。
    三月如今對他還沒有造成真正意義上的威脅,沈瑜希願意看在戚朝的麵子上,在局麵沒有變化前按兵不動。
    沈瑜希看向阿予,語氣與之前沒有變化:“如果他夢到了我們的計劃,就帶他離開臨京區。”
    “是。”
    阿予的信息推測成功率很高,卻也不完全正確,她清楚,父親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隻要有一絲可能都不要放過三月。
    夜色漸濃,阿予和莫斯消失在房間裏,月亮被浮動的黑雲遮住,一切都隱藏在黑暗中,似乎預示著有什麽東西在悄然地改變。
    戚朝並不知道隔壁房間發生了什麽,當天晚上睡的很香,第二天一早醒來,他收拾了一番,準備去見被揍的學生家長。
    昨天晚上,戚楓和戚葉玩的太嗨,直接就在別墅裏麵住了下來。
    擔心兩個弟弟心裏壓力大,戚朝沒特意叫兩個人起床,也不準備帶著他們去見家長,剛走出房門,戚朝想了想,敲了敲沈瑜希的房門。
    門很快就開了,沈瑜希站在門口,似乎因為剛剛睡醒,他的桃花眸有種朦朧的水意,金發披垂在身後,白皙的手指還放在門上,跟以往成熟的模樣相比,顯得有些軟。
    “我是想告訴你,現在我要去處理戚楓和戚葉的事情,免得你和孩子們擔心。”戚朝說著,他想了想,伸手將沈瑜希耳邊的碎發往後捋了捋,他道:“約的時間有些趕,不然還能再幫你梳一下頭發。”
    沈瑜希愣了一下,仿佛很喜歡這樣親昵的動作一般,多情的桃花眸微眯,像一隻柔軟的貓一樣,他笑了笑,對著戚朝輕聲道:“好的,路上小心些。”
    嘴上這麽說著,沈瑜希卻沒有回房間,而是跟著戚朝一起去了樓下,準備親眼看著對方離開,就在他們走下二樓後不久,戚楓和戚葉的房門便開了。
    和戚朝想的一樣,這兄弟倆心理壓力確實不小,昨天雖然跟人偶們玩的很開心,但等睡覺的時候,兩人卻又翻來覆去睡不著了,他們睜著眼睛一直等著天亮,正商量著出房間逛一圈,便聽到了沈瑜希和戚朝的對話。
    怎麽說呢。
    他們的對話越聽,味越怪,兩兄弟能明顯察覺到戚朝話裏親昵的意味。
    原本還在煩心給大哥添麻煩的戚楓和戚葉,關注點一下子就變了,他們對視一眼,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不約而同的在戚朝和沈瑜希去了一樓後,悄悄地出了房間,在二樓的樓梯間偷偷觀察他們。
    戚朝和沈瑜希並沒有什麽親昵地動作,但兩人距離很近,氣氛也格外的和諧,不論怎麽看都不像正常朋友。
    從第一次見到沈瑜希就懷疑對方是他哥男朋友的戚楓和戚葉,重新肯定了那時的想法。
    “沈哥現在肯定是大哥男朋友。”
    戚葉堅定地道,他握緊拳頭,覺得兩人很般配,他家大哥這麽好,也就沈哥這麽好看的人能配得上。
    “那是一定的。”戚楓應和了一句。
    兩個顏控原本就很尊敬沈瑜希,在腦子裏將沈哥與大哥男朋友劃上等號後,更是將他放在了和大哥一樣的位置,等沈瑜希上樓的時候,戚楓和戚葉主動地對著沈瑜希打招呼,眼睛還有些亮,舉止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沈瑜希注意到他們細微的表情,似乎猜到了什麽,他眼睛彎了彎,仿佛覺得兩人的行為很有意思。
    他不討厭別人將自己和戚朝聯係起來,或者說,像戚楓和戚葉這樣的表現,倒是讓沈瑜希覺得愉悅,畢竟戚朝確實是屬於他的。
    與此同時,開著飛行器的戚朝很快就到了約定的地點。
    與獨自前來的戚朝不同,包廂內此刻正坐著兩個人,一個被揍的同學趙嚴,另一個則是趙嚴的幹舅舅陸琛。
    趙嚴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的一個破事還能引來旁邊幹舅舅,他心裏暗罵了父親一句,隨後有些忐忑。
    “舅舅,您不用來的,明明您這麽忙,還要處理我的事情,要是您有事的話可以先處理其他的事情,我把我爸叫過來。”趙嚴其實很害怕陸琛,他擔心自己事情暴露。
    一開始,趙嚴其實是不擔心的,他清楚戚楓戚葉肯定不會將被仙人跳的事情往外說,就算自己被揍了一頓,他們照樣得咽下啞巴虧被學校停課一個月。
    可現在,戚楓戚葉那邊不僅沒同意學校的安排,甚至還主動約見了他的家長,趙嚴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爸爸拜托陸琛過來撐場麵的時候更加的強烈,他爸會叫陸琛過來肯定是看著首富那邊不好惹,趙嚴有些崩潰,請跟親王有一腿的姑姑都好過叫陸琛好吧?早知道之前他爸問自己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他就不該瞞下真相。
    陸琛這種性格,要真是知道他做的事情肯定不會偏袒自己。
    或許是因為這個認知,趙嚴特別的心虛,在包廂裏顯得有些焦躁,陸琛作為一個元帥,自然能看出他現在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忐忑。
    陸琛意味深長地看了趙嚴一眼,原本他以為這個便宜外甥是受害者,現在看來,這件事情有待商榷。
    戚朝進門後,看到包廂裏有個自己認識的人,麵上也沒什麽變化,他客氣了幾句,便直接切入了正題:“學校停課一個月的處罰太嚴重,打人是不對,不過也得看情況,你說是嗎,趙嚴?”
    趙嚴心裏一個咯噔,動作也有些局促,心裏暗罵那兩兄弟,被仙人跳這麽丟臉的事情還往外說,真是不要臉。
    陸琛看了趙嚴一眼,他和戚朝其實不熟,可僅有的幾次相處也清楚對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加上趙嚴這樣的表現,孰是孰非似乎一目了然。
    戚朝在乘飛行器的時候就做好了要扯皮很久的準備,沒想到幾句話的功夫陸琛就同意了撤銷學校的處罰,原本就對陸琛感官不錯的戚朝,現在更是覺得這個元帥性格不錯了。
    “喬教授最近怎麽樣了?”
    在事情結束後,戚朝隨口問了一句,一開始他能和陸琛認識也是因為喬盛。
    “還好。”
    陸琛想到喬盛身上多出來的兩塊傷,眸色一沉,表麵上淡漠地回了一句。
    戚朝若有所思地看了陸琛一眼,也沒有再多問下去,兩人很快便離開了包廂。
    原以為需要很長時間大哥才能回家,沒想到三四個小時就解決了問題,戚楓戚葉心中有多高興暫且不提,從這天結束後,戚朝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想要成為大師級人形師的目標,在休息了幾天,便開始全身心投身於雙鏡的製作。
    雙鏡是兩個外形不同的少年人偶,戚朝在設計人偶外形的時候,保留了第一次看見他們時的發色和瞳色,在他看來,那是雙鏡曾經在世間活過的證明,但同時,戚朝也進行了大幅度的變動,最明顯的改變就是,雙鏡不再是脊椎相連的畸形人偶。
    兩個人偶的工期要比正常一個人偶工期更長。
    在即將完工的前一個月,沈瑜希暫時離開了別墅,那時候,戚朝一直在埋頭製作人偶,但不可否認的是,每天的工作結束後,戚朝都很想沈哥。
    他和沈瑜希最親密的舉動就是親吻,後來因為忙碌起來,兩人的進展很慢。在沈瑜希離開後,戚朝又因為趕進度,每天隻能短暫的視頻連線一下,仔細一回想,戚朝覺得自己這個對象當的有些失敗。
    等雙鏡誕生後,他可以暫時休息一段時間,這麽想著,戚朝放下手上的工作,上樓轉了一圈。
    家裏的人偶們都在乖乖地看書,現在幾個人偶看的書已經不是以前那些法律道德書了,而是一些專業性很強的書籍,包括不限於經濟、智能。
    戚朝不清楚家裏的孩子怎麽喜歡上這些東西的,不過他對這些向來看的淡,孩子喜歡這類型的書,買就行了,一開始也就隻有一兩本,但半年下來,人偶們的書就積了一堆,戚朝還特意收拾出一個房間當書房。
    確定家裏三個孩子都沒什麽特殊狀況後,戚朝挨個鼓勵一番,讓他們加油學習後,便重新去了地下室,準備進行人偶的喚醒儀式。
    兩個長相極為相似的“少年”躺在浴缸裏,隔著透明的藥液,能看到兩個人偶的身上穿著花紋複雜的長袍,寬大的袖口遮住他們的手背,幾縷白色和黑色的長發交纏著,仔細看過去就會發現,兩個人偶的耳垂處分別釘著一顆耳釘,一顆透明的鑽石,另一顆則是沉穩的黑曜石。
    戚朝將手伸進藥液中,緩緩地釋放精神力,綠色的光團湧入雙鏡的心髒,慢慢擴散到四肢,因為要同時喚醒兩個人偶,他也已經做好了精神力要比以前消耗的更多的準備,時間一點點過去,戚朝額頭滲出了幾滴汗水,眉頭微皺,腦中竟然閃現了一個陌生的場景。
    黑暗之中,兩個脊椎相連的人偶背對著背坐在地上,他們的眼神空洞麻木,周圍似乎傳來了一陣又一陣尖利的笑聲,整個世界就仿佛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偶想要起身,卻因為身體的原因不斷的摔倒。
    一次又一次嚐試起身,黑發的人偶終於艱難地站起來了,他麻木的神色中終於透出了一絲光亮,轉過頭想要對白發說什麽,卻發現日夜為伴的白發人偶此刻早已經失去了頭顱。
    戚朝看到黑發人偶崩潰的模樣,精神力有些不穩,他下意識壓下自己湧起的情緒,腦中的畫麵消失,之前的一切就好像是錯覺一般,戚朝不清楚剛才那是怎麽回事,不過現在也不是他思考的時候,當務之急還是要專心輸送精神力。
    閉著眼睛的戚朝並不知道,此刻藥液中的人偶軀殼也在悄然無聲的發生著某種變化,綠色的光團順著胸口緩緩流向全身,他們的臉部卻逐漸顯現出了某種花紋,兩個人偶的花紋都是暗紅色的,紋路複雜,極具詭異的美感。
    這紋路與當初狸白狂化時的紋路極為相似,就好像是什麽印記一樣,帶著不祥和詭譎。
    與此同時,當戚朝腦中閃現出畫麵的時候,遠隔千裏之外的甘汾區,一顆巨大的樹正隨風晃動著樹葉,隨著人偶臉上出現花紋,命運的齒輪開始扭轉。
    試煉場內的山洞內,火焰被撲滅,飽受摧殘的人們麻木的向外走去,又要開始和人偶們進行早已知道結果的追逐遊戲,領頭的瘦銷男人剛走了幾步,轉過身看向從一直縮在角落不動的中年男人道:“老劉,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被叫做老劉的男人茫然地看著這群衣衫襤褸,臉上掛著傷的陌生人,他結結巴巴地道:“沒…沒事,隻是沒睡好。”
    他踉蹌地跟了上去,心裏卻膽顫不已,不知道自己即將要麵對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