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抬頭看著空中的黑發人偶, 已經開始琢磨待會兒見到父親時，自己該怎麽解釋。
    誰能想到，這個人偶居然能穿過母樹的幻境, 直接進入這個空間？！
    心裏的想法一條接著一條, 層出不窮, 表麵上阿骨卻已經恢複了笑眯眯的模樣。
    “你叫向月是嗎？”他偏了偏頭，碧綠的眼睛注視著對方，語氣親昵地道，“是來找阿骨玩的嗎？”
    向月居高臨下地看著阿骨, 紅眸顯得有些冷漠，開口的時候卻很有禮貌，他先將阿骨之前傷害父親的事情說了一遍後, 這才道：“父親不喜歡我們打架，可是我很生氣，所以我們可以決鬥嗎？”
    按照狸白哥哥的說法, 隻要雙方同意，決鬥就不算打架。
    阿骨聽到向月這話，心中了然，果然是因為這件事情，他從一開始便有所猜測，現在更是確定了。
    阿骨嘴角的笑容逐漸小了下來, 直到現在, 他仍然記得那段黑暗的日子, 白天被迫學習, 淩晨回去還得和精力旺盛的狸白蘭洛對決, 一瞌睡就會聽到竹竿的噪音攻擊。
    阿骨明明已經知錯了。
    為什麽還要提起這件事情, 他委屈踹了一下旁邊的石子, 父親還沒徹底原諒他，現在又有人偶打上門，阿骨的心沉了下來。
    他清楚，在這件事情上，真正原諒自己的隻有戚朝一個人，阿骨抬頭看著向月，碧綠的眼睛微眯。
    但拋開這件事情不提，阿骨其實是很開心向月來找自己打架的，畢竟在試煉場這種地方，打架還是很有意思的，可前提是，向月沒有進入試煉場裏麵。
    “當然可以決鬥呀，如果你追的上我的話。”
    阿骨笑眯眯地道，在向月點頭後，他飛快地朝著試煉場外麵跑過去，似乎想要趁機逃跑。
    向月看著他的動作，頭頂上的犬耳微顫，朝著森林深處望了一眼，片刻後，他偏了偏頭。
    不知道為什麽。
    向月總覺得這個地方有點舒服。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看著阿骨即將消失在自己的麵前，身後的羽翼微動，立刻跟了過去。
    等追上阿骨後，向月身形微頓，背後漆黑柔軟的羽毛逐漸變得堅硬，隱約泛著銀色的微光，如同鐵器一般顯得鋒利無比，在阿骨轉身看過來的時候，漆黑的羽毛仿佛箭矢一般，接連不斷的刺破空氣。
    阿骨頓了一下，隨即跑得更快了，他舔了舔嘴唇，身體內的能量運轉加快了許多，這代表著人偶非常的緊張，與之相反，阿骨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大。
    羽毛刺進地麵後瞬間化成星光，看著地上大小各異的孔洞，阿骨立刻明白這些羽毛的殺傷力有多強。
    好刺激。
    他最喜歡這種刺激的東西了。
    離開試煉場的範圍後，阿骨的精神更足了，仿佛化身為開屏的花孔雀，開始嘰嘰喳喳的幹擾向月的情緒。
    不過，跟暴躁的蘭洛和一根筋很容易被帶偏的狸白不同，向月既會禮貌地回應阿骨的問題，下手的時候也同樣絲毫不留情麵。
    在發尾被削掉幾厘米後，阿骨也徹底認真起來。
    看到阿骨朝自己投過來什麽東西後，向月瞬間後退，那藍色的東西隨即撞到了石頭上，石頭眨眼間被腐蝕殆盡。
    向月挑了挑眉，不再留手。
    他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偶，清楚決鬥的底線在哪裏，既然對方認真了，自己也可以專心為父親報仇了。
    四五根黑色的羽毛從翅膀上脫落，朝著阿骨的位置刺了過去，阿骨動作敏捷地躲開，下一秒，那幾根羽毛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徑直變換方向，朝著他追了過去。
    阿骨一頓，迅速變換姿勢，略顯狼狽地看看躲過。
    莫斯來到這裏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他的能力有條件限製，隻能定位到自己曾經去過的地方，從試煉場出來後，便看到阿骨和向月打得不可開交。
    盡管莫斯臉上纏繞著繃帶，依然能從他僅剩的一隻眼睛看出，莫斯此刻的心情並不好，他幽深的黑眸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兩個人偶。
    莫斯清楚，阿骨雖然不著調，但他清楚什麽不該做，能讓阿骨從試煉場出來，說明向月很有可能進了試煉場內。
    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他微微眨動眼睛，黑眸沉了下來，就算是人偶，沒有信物也不可能進入母樹的空間，莫斯攥緊了手中的布偶，安靜地等著兩人結束戰鬥。
    向月會贏。
    看著麵前的場景莫斯默默地想著。
    向月的能力很好用，如果他能幫著父親教訓試煉場中的人類，那些黑影們應該會開心很多。
    不過，試煉場的事情不能讓向月知道，如果向月知道這件事會很麻煩。
    另一邊，戚朝按照自己之前的記憶找到地下室，他打開門，順著樓梯走了下去，樓梯很窄，光線也極昏暗，戚朝的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起來。
    等走進地下室，看到昏黃的燈光下坐著的沈哥時，戚朝的眉頭才鬆了一下。
    “你來了？”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沈瑜希轉過身，桃花眸滿是笑意地看著戚朝。
    戚朝嗯了一聲，隨後便越過沈瑜希的身後，瞥到了桌麵上放著的圖紙，他笑著道：“你是準備製作新的人偶嗎？”
    “嗯，突然有了靈感。”
    沈瑜希將圖紙收了起來，他清楚，自己需要為他最近的忙碌找個合理的借口，沈瑜希看著戚朝彎起了嘴角，“你帶狸白他們過來了是嗎？”
    戚朝點頭，並不知道家裏的孩子們正在鬧矛盾，他笑著道：“他們在上麵和莫斯一起玩。”
    地下室的光線要比樓梯亮一些，但依舊很暗，和上一世蠟燭的亮度相仿，在這種光線下工作，眼睛很容易就會壞掉。
    “沈哥為什麽不換個燈？”
    戚朝有些不解。
    “習慣了。”
    沈瑜希似乎也清楚地下室並不適合工作，他溫和地道：“小時候一直用著這燈，換燈的話會不習慣。”
    從小時候就一直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下？戚朝眸色微沉，這種光線和蠟燭沒什麽兩樣的燈在自己上一世的時候就被淘汰了，更不要說科技更加發達的藍星了。
    因為沈哥的行為舉止，戚朝一直覺得沈哥是被精細教養出來的富家子弟，就算沈瑜希的別墅建在甘汾區，戚朝也沒有多想。
    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戚朝恍然想到，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沈瑜希很少說起自己的事情，他一向是隻要對方不說，自己就不會多問的性子，戚朝自覺這樣是尊重對方，可無形之中也拉遠了他們的距離。
    他並不了解沈哥的過去。
    “怎麽了？”
    沈瑜希察覺到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讓戚朝有些出神，短暫的疑惑後很快便想通了緣由。
    他的視線從昏黃的電燈上一閃而過隨即，垂下了睫毛，出聲將話題轉到了別處。
    “我這邊還需要計算一下身體比例，再等幾分鍾，我們一起上去好嗎？”
    沈瑜希可以偽裝成脆弱的模樣來提升戚朝對自己的好感，但並不準備利用自己的過去，他睫毛微顫，那隻會顯得自己太可悲。
    “行，你忙吧，我在旁邊看著就好。”
    戚朝回神，對著沈瑜希笑了笑，這場景倒是跟以往反過來了，平常都是沈瑜希在看著他工作。
    這之後，地下室都靜悄悄的，戚朝靠坐在椅子上，視線從沈瑜希的身上，逐漸轉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除了光線昏暗這點外，地下室的書很多，書櫃幾乎與牆麵齊平，裏麵滿滿當當的放著各種類型的書。
    戚朝原本還拄著腦袋看著沈哥工作，過了十來分鍾，幹脆從書架上隨便找了本書低頭看起來。
    光線暗很費眼睛，戚朝剛打開書，看到上麵密密麻麻的黑字，眼睛便有些不舒服，就算是習慣了這種燈，也不能繼續用下去，戚朝想，否則眼睛真的要壞了。
    他看了眼沈瑜希的背影，暫時沒說什麽，視線落在自己拇指下手寫的小注上。
    從兩種不同風格的字體來看，一種凝重樸拙，一種飄逸清秀，很明顯是兩個不同的人寫的。
    戚朝知道沈哥的字是後者，前麵的這個筆跡是誰，他並不清楚。
    等沈瑜希將人偶的比例寫好後，戚朝便隨口問了一句。
    “這是我的老師寫的。”
    沈瑜希神色平常，溫聲道：“老師以前在教導我的時候，會布置一些作業。”
    老師？
    戚朝看著手上的書，眼裏透出了一絲笑意，打趣道：“看來沈哥以前在學習的時候也不輕鬆。”
    沈瑜希笑了笑。
    他不希望自己的過去被戚朝知道太多，可沈瑜希同樣清楚，戚朝這次如果單純是來見自己，必然不會像上次一樣隻專心窩在別墅教書。
    他會好奇自己別墅的布置，將這個藏著很多秘密的地下室率先暴露出來，也是想要減輕對方的好奇心。
    如今戚朝能看到的，都是沈瑜希可以容忍他知曉的東西，再多的，沈瑜希不可能讓戚朝知道一絲一毫。
    他看著戚朝繞有興致地翻著自己以前做過的筆記，並沒有出聲，等對方合上書頁後，沈瑜希才提出了上樓的想法。
    戚朝自然沒有意見。
    兩個人離開地下室，剛進客廳便看到狸白正興奮地跟莫斯說些什麽。
    戚朝出聲詢問的時候，狸白和莫斯並沒有出聲，隻是眼裏帶著笑意，看上去心情不錯。
    沈瑜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旁邊沉默的莫斯，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不對。
    當天晚上，得知向月誤闖進試煉場後，沈瑜希的表情不變，似乎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對著莫斯道：“將阿骨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