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戚朝聽到三月的話愣住了。
    一旁的塗莊看著三月低著腦袋, 擔心戚朝誤會，連忙對他解釋，“戚哥, 三月有段時間經常做夢, 可能是紙片上的樹跟他夢裏的有些像。”
    “在夢裏見過？”
    戚朝若有所思地道。
    三月原本有些緊張。
    在他看來，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戚朝說不定會覺得他很奇怪，不過, 在看到戚朝認真的表情後, 三月又放下了心，他恢複了以往沉穩的模樣，點了點頭。
    “是的, 我在夢裏的時候看到過這棵樹, 因為樹幹的獨特紋理, 很容易辨認, 唯一不一樣的一點是, 那棵樹已經快枯死了，不像紙片上這麽生機勃勃。”
    三月說完後，擔心自己認錯，他補充了一句，“不過樹長的都很相似, 而且它隻是簡筆畫, 紋路雖然差不多, 但兩者可能沒什麽關係。”
    “嗯知道，不用緊張, 我就隨口一問。”戚朝笑了笑, 他看著三月的臉, “三月沒有在現實中看過有這種花紋的樹是嗎？”
    三月嗯了一聲，意識到紙片上的樹也許對戚朝來說很重要，他沉默了一下，手在膝蓋上緊握成拳。
    “也許蘭洛知道這棵樹。”
    蘭洛？
    戚朝還沒想到蘭洛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便聽到三月接著道：“我在夢裏看到這棵樹的時候，蘭洛正坐在上麵。”
    三月抿了抿唇，不知道該不該說，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夢，同樣也不清楚，那些夢究竟意味著什麽。
    如果自己夢裏的樹和戚朝紙片上畫的樹真的有聯係的話，三月不會讓戚朝錯過自己這個線索。
    “蘭洛當時受了很嚴重的傷，口中一直念叨著要保護這棵樹。”
    因為時間過得太長，夢裏許多細節，三月其實記得並不清楚，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棵枯樹和守在上麵的蘭洛。
    除了這個夢外，三月在那段時間裏還做了許多夢，夢裏無一例外都是受傷的人偶和硝煙彌漫的戰場。
    不過，這個暫時沒有必要說，至少在三月搞清楚這些夢境意味著什麽前，他暫時不用告訴戚朝。
    “蘭洛受傷？”
    戚朝的關注點從樹移到了蘭洛的身上，他皺起了眉頭。
    “嗯。”
    三月沉穩地點頭，描述了一番夢裏的場景。
    雙眼被挖、胳膊被鋸斷。
    僅這兩條就讓戚朝的表情沉重了許多。
    三月這個沒有緣由的夢，本身就不是什麽可靠的依據，但因為夢裏的細節與紙片上的小樹有重合，一開始，戚朝確實生出了幾分希望。
    在戚朝看來，這個世界的人偶都很神奇，也許三月本身有這方麵的特殊能力也不一定，可這種期待在聽到蘭洛受傷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先去問問他。”
    戚朝的心沉了下來，讓塗莊和三月在客廳休息一下，自己起身上了二樓。
    戚朝離開後，塗莊看向三月道：“你最近已經不做夢了是嗎？”
    塗莊清楚那些夢境對三月來講都是噩夢，至今他還記得三月第一次被噩夢驚醒後，神色恐慌的模樣。
    三月嗯了一聲，轉頭看向塗莊牙齒咬起自己的手指甲，伸手牽住了他的手，“不用擔心，我沒事。”
    他已經足夠幸運了。
    三月想，很多人偶並不會擁有塗莊這樣的主人，也不會在離死亡隻有一線之隔的時候，遇見一個叫戚朝的人來救他。
    因為心裏惦記著蘭洛的事情，戚朝在上樓的時候速度很快，路過狸白房門的時候，兩個弟弟正在裏麵叫狸白起床後，戚朝看了一眼便沒有多管，走到蘭洛的房間，敲了敲門。
    蘭洛是有起床氣的。
    不過這也是看敲門的對象的，隻要是戚朝或者狸白，蘭洛的起床氣就發不出來。
    聽到敲門的聲音後，蘭洛黑著臉打開門，看到門外站著戚朝後，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他的金發微卷淩亂，藍眸清澈見底，純潔的笑容如同天使一般，輕易就能讓人的心化成了水。
    這個笑容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樣，更加的真實，戚朝看著乖巧的蘭洛，心裏有些憋悶。
    在三月的描述中，蘭洛的眼睛被挖了出來，甚至連胳膊也被強行扭斷，模樣極為淒慘，戚朝低頭看著蘭洛，寧願三月的夢僅僅隻是一個夢。
    “爸爸？”
    蘭洛抬頭看著戚朝，表情有些疑惑。
    戚朝揉了揉他的腦袋，笑了笑道：“沒事，爸爸隻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紙片上的樹。”
    “樹？”蘭洛歪了歪頭，在看到戚朝手裏拿著的東西後，他的眼神更加的疑惑，“沒有見過，這是爸爸畫的嗎？”
    “很好看。”
    蘭洛笑得很燦爛。
    蘭洛沒見過這棵樹，線索又斷了，戚朝卻鬆了一口氣，深褐色的眸子透著笑意，也許三月的夢真的隻是一個單純的噩夢。
    他揉了揉蘭洛的腦袋，“嗯，謝謝蘭洛誇獎，沒見過就算了，你兩個叔叔來找你們玩了，現在在狸白的房間裏，你去找他們吧。”
    蘭洛重重地點頭。
    看著戚朝轉身離開的背影，蘭洛的表情頓時陰沉了許多，為什麽爸爸會知道母樹的存在。
    蘭洛誕生後隻見過母樹一麵，但他並不會忘記母樹的模樣，對母樹樹幹上的紋路更是一清二楚，看到紙片的第一眼，蘭洛就知道那一定是母樹。
    爸爸是怎麽知道母樹的？甚至還主動詢問自己？
    蘭洛心裏越發焦躁，克製不住的用手指摳著褲縫，母樹現在正在試煉場內，隻要一想到爸爸可能會發現他們在試煉場做的那些事情，蘭洛就無法平靜下來。
    斜對麵的房間內吵吵鬧鬧，能聽到狸白和楓葉兄弟笑鬧的聲音。
    蘭洛垂下了睫毛，他返身回到房間，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父親。
    另一邊，戚朝從蘭洛那裏得到了否定答案後，暫時放下了心，不過三月的夢始終讓他覺得有些不安。
    聽三月的意思，他似乎做過很多夢，在戚朝的認知裏，人偶很少會做夢，因為沉睡隻是他們調節能量的方式。
    三月自己似乎也覺得不對。
    戚朝想了想，回到客廳後，重新向三月詢問有關夢境的事情。
    “你之前做的夢都是重複的嗎？”
    “不是。”三月搖了搖頭，“那些夢都不一樣，有時候是我認識的人偶，有時候是我不認識的。”
    不過無一例外的是，在他夢境中的人偶不是死亡就是傷痕累累，三月嘴唇翕動，麵上有些蒼白。
    原本戚朝還想問問夢裏的內容，可看到三月這副表情，他就猜到那些夢應該不是什麽好夢。
    他暫時將這件事情壓了下去，對著塗莊和三月笑笑，隨後轉移話題道：“不聊這件事了，戚楓和戚葉也不知道在做什麽，這麽半天還不出來。”
    話音剛落，二樓就傳來了兩個中二弟弟的尖叫聲，塗莊和三月注意力很快被引了過去。
    戚朝抬頭看了二樓一眼，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表情十分淡定，這兩個弟弟經常一驚一乍的，他都習慣了，跟戚楓和戚葉相比，戚朝更在意的是三月的夢境。
    噩夢嗎？
    他看著三月上樓的背影，神色莫辨，小樹的事還沒查出來，三月這邊又多了一件，戚朝希望三月隻是單純的做了一個夢。
    否則，想到三月口中蘭洛的那副慘狀，戚朝重重呼出一口氣，拳頭緊握，要是真的有人欺負他家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
    另一邊，沈瑜希在收到蘭洛的消息後，睫毛微顫，視線瞥向一旁的阿予。
    昏暗的試煉場內，寒風凜冽，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顯得有些詭異，阿予察覺到父親的視線，立刻向前走了幾步。
    在他們的身後，母樹巨大的樹冠上隱約散發著耀眼的白光，它的周身漂浮著的綠色光團，光團在空中遊移，縈繞在阿予身邊，溫柔地為她輸送能量。
    “三月那邊怎麽回事？”
    沈瑜希聲線有些冷，麵上倒是顯得很平靜。
    “三月並沒有異動，按照收集來的消息看，他已經將近半年沒有做過那些夢。”阿予回答道，她的指尖微動，地麵上飄出了幾隻血紅的眼睛。
    這是她用來收集信息的監視器。
    “三月的夢境中，蘭洛結局並不好。”阿予閉上眼睛，緩慢將自己剛才得到的消息分析出來，“不止蘭洛，我們幾個的結局似乎都不好，目前來看，父親的計劃，局勢並不樂觀。”
    一旁抱著母樹蹭個不停的阿骨聞言，彎了彎嘴角：“哇，真的假的，父親的計劃要失敗了嗎？”
    站在沈瑜希身後的莫斯看了他一眼，攥緊了手中的布偶，他沙啞地道：“父親，需要我帶三月過來嗎？”
    若是之前，沈瑜希會選擇讓莫斯把三月帶過來，利用各種手段，讓三月將他知道的所有消息吐露出來。
    但現在，沈瑜希不會這麽做，甚至在聽到自己計劃失敗後，眼裏的情緒也沒什麽變化。
    或者說，在他看來，三月所謂的預言並不真實，他看向阿予道：“戚朝那邊的反應是什麽？”
    阿予閉著眼睛回答：“他不希望三月的夢境成真，按照收集來的信息，他從知道蘭洛受傷後就一直處於生氣的狀態。”
    沈瑜希笑了一聲。
    一旁的阿骨嘴角的笑容也大了一些，就連緊攥著布偶的莫斯也逐漸放鬆了自己的手。
    “如果三月沒有再做試煉場的夢，就暫時不用將他帶過來。”沈瑜希睫毛遮住了眼裏的晦澀，“你將一個監視器放在蘭洛的身上。”
    不論三月做的那些夢預示著什麽，他都不會失敗。
    阿予點點頭，她停頓了一下，接著道：“父親，最近試煉場附近多了很多蛀蟲，他們的目的似乎是試煉場。”
    有喬盛在，沈瑜希絲毫不意外自己的試煉場被發現，他冷靜地道：“三天後放他們進去，告訴人偶們不用留手。”
    沈瑜希清楚元帥陸琛在這裏，如果留手，被虐的就是試煉場的人偶。
    阿予和莫斯點頭答應，阿骨則歡呼一聲：“好耶！可以好好玩了！”
    沈瑜希收回了視線，快了，等陸琛被解決，他的計劃就到了收網的時候，自己就會和戚朝永遠生活下去。
    包括家裏的這些人偶。
    想到三月的夢境，沈瑜希的眼神仿佛凝上了冰霜，他絕對不會失敗的。
    將三月和塗莊的注意力轉移後，戚朝暫時忘掉三月那些不吉利的夢，走到廚房裏做飯，過了一會兒，兩個弟弟就進來了。
    “你們進來做什麽？”
    戚朝有些驚訝，畢竟這兩個倒黴弟弟來到家裏大部分都是跟著狸白他們玩。
    “狸白他們在學習。”
    戚楓有些同情，他沒有想到要做大哥的人偶居然這麽辛苦，每天還得刻苦學習，聽狸白說他們已經讀了一年多的書。
    他記得向月也才一歲吧？那不就相當於向月出生沒幾天就開始學習了？
    兩個弟弟再次看向自己大哥，眼前莫名浮現出了家裏那個逼迫他們努力學習的父親，瞬間打了一個激靈。
    想到父親，戚楓一拍腦袋突然記起自己的來意，“大哥，之前老頭子不是跟你說好了兩年之約嗎？我見最近老頭子每天都很高興，他估計是斷定了你準備回去公司。”
    “對，大哥，你要做好準備，免得老頭子真的逼你放棄人偶事業。”戚葉知道大哥喜歡製作人偶，他內心是希望大哥能一直開心的。
    “這樣啊。”
    戚朝正在切菜的手停了下來，眼裏透出了一絲笑意，理解了家裏兩個弟弟的好意，他嗯了一聲，“明天我跟爸好好聊聊，你們不用擔心。”
    戚楓和戚葉點點頭，在廚房裏幫了一會兒倒忙後，就被戚朝趕了出去。
    “叔叔，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們。”
    狸白舉著自己的光腦走了過來。
    “什麽？”
    已經從學渣進化成學霸的戚楓和戚葉非常樂意充當老師的角色。
    不遠處的向月、玄鑒和霜鑒坐在沙發上低頭看著光腦，手指快速敲打著什麽，表情非常專注，不知道在幹什麽。
    也是在這個時候，兩兄弟才知道大哥給幾個人偶都買了光腦。
    大哥真寵他的人偶啊。
    戚楓和戚葉心裏同時閃過這個想法，他們低頭看著狸白的光腦，笑嘻嘻地準備教狸白一二三怎麽寫，然而當他們看到對方的屏幕後，脊背立刻僵硬了。
    光腦上一串又一串代碼就像是無聲地嘲笑著他們的腦容量，戚楓聲音有些顫抖：“你不是在學習嗎？為什麽會搞出來代碼？”
    “阿骨教我們的。”
    狸白抿了抿唇，表情有些難過，“狸白很笨，向月他們已經進展到破譯了，我現在還在敲這種東西。”
    阿骨是誰？
    戚楓和戚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雙方眼裏的震驚。
    “叔叔不要告訴爸爸這些事，我們在給爸爸驚喜。”狸白仰著臉看向二人道，“向月和蘭洛馬上就能成功了，玄鑒和霜鑒進度也很快，隻有我還差一些，所以叔叔能教一下狸白嗎？”
    不是，什麽事情會讓人偶們學習代碼？戚楓和戚葉咽了口唾沫，而且這些人偶不是才一兩歲嗎？怎麽能學得這麽快的？
    還是為了給他哥驚喜。
    他哥製作的人偶都是天才嗎？
    這麽想著，戚楓聲音顫抖地問道“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代碼嗎？”
    “為了完成爸爸的夢想。”
    狸白模模糊糊地回答，麵具下的金眸有些糾結，他抬頭詢問道：“向月暫時不讓透露，所以叔叔可以先教狸白這個怎麽辦嗎？”
    他有些不好意思：“狸白是真的不會。”
    戚楓和戚葉不太好意思說自己也不會，他們兩個在旁邊扭扭捏捏半天，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原本，兩人覺得大哥讓人偶們學習已經夠喪心病狂了，卻沒想到還有更加驚掉眼球的事情。
    大哥是怎麽把這群人偶教成現在這樣子的，戚楓和戚葉有些腿軟，他們敢肯定其他的人偶絕對不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