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幾個人偶都知道, 戚朝去地下室換燈了。
    “秋秋也想跟著爸爸一起去。”
    客廳裏，鉑金色頭發的秋秋有些失落，身後透明的小翅膀都萎靡了一些, 她拽了拽向月的衣擺，試探地道：“向月哥哥可以帶秋秋去找爸爸嗎？”
    人偶對自己的製作者都會發自內心的依賴，更不要說, 戚朝很寵愛自己的孩子，家裏的幾個孩子都很黏他。
    “不行。”
    向月低著頭，神色平靜地道, “爸爸跟父親在一起時, 我們不能打擾他們。”
    這個道理就連缺根筋的狸白都能明白。
    秋秋眼神茫然, 卻也知道不該打擾爸爸，她收回手, 乖巧地點頭, “那好吧, 秋秋就在這裏等爸爸回來。
    一旁的狸白聽到這話，露出了小虎牙, 他摸了摸秋秋的腦袋，用兄長一樣的語氣道：“秋秋很乖, 我們一起來讀書吧！爸爸知道我們讀書會很高興。”
    “好！”秋秋聞言眼睛亮了一些, 重重地點頭。
    兩個人偶很快就親密地圍在一起看光腦，他們一個帶著麵具, 身穿白色的羽織, 跟白毛狐狸一樣, 一個就像是森林中的精靈公主, 畫麵美好的就像是童話世界一般。
    若是讓外麵任何一個收藏家看到這個場景, 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得到這兩個猶如天使般純潔的存在。
    隻有被愛澆灌著長大的人偶才會這麽天真和單純, 而這種人偶在市麵上幾乎不會存在。
    阿骨、莫斯和阿予從地下室上來的時候，便看到兩個人偶坐在沙發上。
    “真好呀。”
    阿骨感慨一句。
    爸爸製作的人偶真是幸運，不像他們還得負責去修理試煉場那群沒腦子的人類。
    這麽想著，阿骨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向月旁邊，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向月，我回來啦！”
    “嗯。”
    向月表情平淡，不過還是在阿骨跳過來時主動站起了身，免得對方動作太大，磕到其他的人偶。
    在阿骨眼裏，這個舉動就是默認自己行為的意思，他嘴角的笑容大了許多，向月還真是一個心軟的人偶。
    就算麵上再怎麽冷硬，他也跟爸爸一樣，心裏都有一塊是軟的。
    他笑眯眯地，剛要說些什麽，視線便跟蘭洛對上。
    忽略正在看光腦的狸白和秋秋，以及坐在角落裏沉默不語的玄鑒和霜鑒外，沙發上也就隻剩下蘭洛一個人偶。
    蘭洛和阿骨的視線對上後，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隨後，臉上刻意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怎麽了，有事嗎？”
    “沒有哦。”
    阿骨直勾勾地看著蘭洛，隨後意味深長地道：“蘭洛要是傷心的話，可以來找哥哥哦，哥哥會開導你的。”
    “蘭洛傷心？”
    狸白腦袋立刻從光腦前抽離，跑到蘭洛的旁邊，伸手摸摸他的額頭，麵具下的金眸有些擔憂，“蘭洛不開心嗎？”
    “沒有。”蘭洛停頓了一下，心裏卻逐漸的焦躁起來，阿骨惹人討厭的本事又厲害了一些，他當麵點明這件事，肯定是在看自己的熱鬧。
    看著狸白眼裏的擔憂，蘭洛將對阿骨的怒意壓了下去，轉而敷衍起了狸白。
    狸白是一個很好哄的人偶，但直覺很準，相信的事情幾乎不會改變，不論他怎麽哄，對方都坐在蘭洛的身邊，不願意離開。
    蘭洛心中無奈，原本心中低落的情緒，卻因為狸白的舉動而回升了許多。
    可等到父親進門，這份逐漸轉好的情緒，又立刻沉了下去。
    “我先上樓了。”
    蘭洛笑容燦爛地對著門口的兩個大人說了一句，隨後起身離開了客廳。
    此時的客廳裏隻有狸白和秋秋，莫斯三個人偶，其餘的人偶都已經去了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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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蘭洛的背影消失在二樓，戚朝若有所思，隨後視線落到了狸白的身上，第一句話就是，“蘭洛不高興了？”
    雖然蘭洛依然笑著，可戚朝能明顯感覺對方情緒有些低落。
    狸白點點頭，麵具下的金眸，有些苦惱：“確實有些不開心，不過，狸白也不知道蘭洛為什麽不開心。”
    “是嗎？”
    戚朝想了想，伸手揉了揉抱著自己小腿撒嬌的秋秋的腦袋，自言自語得道：“我待會上去看看。”
    沈瑜希站在一旁，聽著戚朝的話，看向二樓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晦澀，似乎已經猜到了，蘭洛心情低落的原因。
    與此同時，去了二樓的蘭洛並沒有直接回到房間，而是轉身去了阿骨的房間。
    “蘭洛你來啦？”
    阿骨將自己的墨鏡摘了下來，對蘭洛的到來並不意外，“我就知道你會來找阿骨，所以特意拒絕了向月的邀請。”
    阿骨臉上的表情十分悲痛，很明顯，被拒絕的人不是向月，而是他。
    蘭洛沒有理會阿骨的不正經，他臉上的笑容早已經消失，天使般的麵孔在此刻顯得有些陰翳，什麽話也沒說。
    “不要難過啦，哥哥知道蘭洛很想幫父親。”阿骨不知從哪裏拽出來一張紙，蹲在他麵前，重重歎了口氣。
    蘭洛往後退了一步，和他拉開距離，眉眼的鬱氣不減，“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怎麽看出來你生氣嗎？這也太簡單了。 ”阿骨嬉笑著道：“從我們三個進門後，你眼睛就沒離開過我們。”
    “因為父親沒有叫你開會，所以生氣了是嗎？真是可愛。”
    說到最後，阿骨的尾音有些上揚，透著濃濃的愉悅。
    蘭洛立刻意識到，阿骨話裏藏著的調侃和高高在上，藍眸瞬間陰鬱了許多，不祥的黑霧逐漸漫上了手臂。
    他確實是在為這件事情生氣。
    莫斯、阿予一向跟阿骨不對付，他們三個同時出現，隻可能是父親有任務交給他們。
    隻有蘭洛被排除在外。
    蘭洛清楚，自己脾氣暴躁，在很久之前就破壞了父親許多次計劃，父親不願意讓自己執行重要的任務也很正常。
    不過，就算心裏明白這點，蘭洛也很不舒服。
    阿骨今天不太想被揍，視線從黑霧略過，笑眯眯地補救道：“你可不能揍我，阿骨待會還要去做任務哦。”
    蘭洛知道輕重。
    他站在原地看了阿骨幾眼，眼神晦澀，手上的黑霧卻突然散了，沉默半晌後，蘭洛突然道：“父親的計劃快要結束了嗎？”
    “快了。”阿骨很配合，碧綠的眼睛難得透露出幾分真實的愉悅，“母樹現在狀態不錯，計劃很快就能進入下一步。”
    蘭洛沉默點頭。
    母樹狀態變好，是他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甚至讓蘭洛低落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出生後，蘭洛隻見過一回母樹，卻一直記得在母樹身旁時那種安心、溫暖的感覺。
    他低著頭，眼裏的陰霾卻遲遲沒有散去。
    阿骨看著蘭洛周身低落的氣氛，心裏卻生出了幾分趣味。
    要是放在以前，蘭洛絕不可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因為對以前的蘭洛來講，隻要父親還記得他，蘭洛就會一直開心。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是因為開會沒叫他，就委屈的像是人類的孩子。
    果然是被戚朝寵壞了嗎？
    阿骨嘴角的笑容大了一些，半點沒有兄弟情，理直氣壯道：“你出去哭吧，聲音小一點哦，阿骨要睡午覺了。”
    阿骨的可惡眾所周知。
    蘭洛被討厭鬼呼來喝去，心裏越發煩躁，不過，想到對方要執行任務，他將情緒壓了下來，轉身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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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走幾步，莫斯便在走廊處叫住了他。
    “父親今晚會去找你。”莫斯懷裏依然抱著布偶，傳達完父親的話後，他停頓了一下。
    “爸爸看出你情緒不對，原本也想來找你，不過被父親攔下來了。”
    莫斯說完這句話後，就回了房間。
    隻剩下蘭洛一個人偶站在走廊裏，忐忑不已。
    要跟父親單獨相處？
    蘭洛有些恍惚，甚至隱隱有些害怕，等晚上房門被敲響時，他下意識地顫了一下，立刻起身開門，跟社畜看見領導似的，謹慎地道：“父親。”
    沈瑜希溫柔地嗯了一聲，在進入房間後，隨手關上了門。
    “蘭洛還在生氣嗎？”
    蘭洛一僵，沒想到父親會這麽直接的問出來，他抬頭看著父親，囁嚅道：“蘭洛沒生氣。”
    “沒生氣就好。”沈瑜希狀似無意地道，“戚朝至今都覺得你是最乖巧的人偶，維持你爸爸對我們的好感，一直都是你的任務。”
    “若是你生氣了，我可會很頭疼。”
    短短的幾句話，就將蘭洛哄的臉都紅了。
    “父親，蘭洛會加油的！”
    沈瑜希看了蘭洛一眼，隨後收回了視線。
    或許是跟戚朝他們呆的時間太長了，蘭洛比以前單純了許多，幾句話就能讓他信以為真。
    沈瑜希睫毛微顫，眼裏透出了幾分笑意，他停頓了一下，隨後道：“最近你注意一些，不允許戚朝和人偶們知道試煉場的一切。”
    “好的。”
    就算父親不說，蘭洛也會這麽做，在他看來，如今所有的美好都是因為戚朝，他不可能讓人破壞現在的一切。
    沈瑜希嗯了一聲，確定蘭洛情緒已經恢複，這才起身離開了房間。
    原本他並不準備過來安撫蘭洛，隻是戚朝太在乎家裏的人偶，若是讓他來安慰蘭洛，在難過之下，蘭洛很可能會透露出一些不該說的東西。
    盡管蘭洛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可沈瑜希不會允許任何可能影響兩人關係的事情發生。
    回到臥室剛打開門，沈瑜希就看到戚朝蹲在衣櫃處，似乎是在擺弄著什麽東西。
    見到沈哥這麽快回來，戚朝有些意外，“蘭洛已經不難過了嗎？”
    “嗯。”沈瑜希笑笑，溫聲道：“蘭洛隻是在跟阿骨生氣，他很好哄，現在已經睡了。”
    戚朝聞言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蘭洛脾氣很好，就算生氣難過，也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阿骨的性子著實有些欠收拾。”
    戚朝起身，抱了抱沈哥，“等我明天收拾他一頓。”
    沈瑜希嗯了一聲，視線越過戚朝，落到他身後的衣櫃上，衣櫃被貼了不少照片，上麵都是人偶們燦爛的笑臉，其中還有不少沈瑜希的照片，也不知道戚朝是什麽時候拍的。
    沈瑜希的嘴唇翕動了一下，眼神在上麵停留了許久，最後抬頭看向戚朝，漂亮的桃花眸微彎，聲音輕柔道：“我累了，我們去床上好嗎？”
    這暗示有些明顯了。
    戚朝喉結上下滾動，咳嗽了一聲，紅著耳朵答應了。
    他們的身體很合拍，每天晚上，戚朝做完運動後，沾枕頭就能入睡，而且很少做夢，不過這一次，有些奇怪。
    當天晚上，戚朝夢到了一片漆黑的森林，樹林密不透風，甚至連看到月光都是一種奢侈。
    壓抑至極的黑暗，讓人呼吸都困難了許多，然而戚朝卻很自在，就仿佛從一開始他就屬於這裏，對這樣的環境習以為常，甚至覺得有些舒服。
    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那種感覺依然縈繞在戚朝的心裏久久不散，讓他渾身都輕鬆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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