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就退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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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將流火,難得陰天。..
蕭瑟的院子後麵有一方不大不小的池塘,初來時,他還是雜草無人理的荒廢,有三五蓮葉,還是半枯不死的模樣。
閑情之下,將池塘治理了一番,除草,引水,放了魚,還將隨手研究的禾稻學著江南農人的樣子插進淤泥裏。
從突厥退去後,他也因為身體的緣由懶得多看一眼,平時也是青兒在照料。
如今一見,這一邊池塘蓮花開盡,落瓣帶蓮蓬,一邊禾稻新新,穀米帶水滴,魚兒戲水,日光照耀下的一片淨土。
蕭瑟行在池塘岸邊,脫了鞋襪,內心雀躍,自言自語道::“哈哈,不曾想無心插柳,柳成蔭。陶淵明怎麽想不到多多除草,施肥呢!”
“算了算了,估計他也沒有那個耐心,玩玩罷了。”
青兒氣喘籲籲的趕來時看見蕭瑟一腳就踏入了池塘內,少年衣袍帶錦,手裏握著那顆稻禾,不顧泥水染了衣衫,心情愉悅的把它重新點入池塘的淤泥中。
都說君子不然塵埃,此刻的少年卻彎腰點下了山河。
青兒望著雙腿沾滿泥濘的蕭瑟,也挽起褲腳,深一腳淺一腳的就要邁著池塘,“少爺!誰是陶淵明是誰!?和少爺一起的朋友嗎?”
“哎哎,邊上乖乖呆著,哪有女孩子下地做這些的!敢下來今後這肥魚可就沒有你的份了。”
蕭瑟聞見呼聲,連忙抬頭製止了想要下池塘的小丫頭。
青兒微楞,於是乖乖的坐在石墩上等。
見蕭瑟又興致勃勃的在搗鼓些什麽。
忽然想起戰亂連連的天下,自己曾經在難民隊伍裏,食不果腹,見路人食子食弱活命,沒想過會遇見一個小少爺,給自己溫飽,還有一方安詳的天地。
想到此處,青兒輕輕的用手覆上後背,目向遠方,愣愣發呆,直到夕陽染了一片天。
……
“先生!學生…來晚了。”
寒風縷縷,掛著天邊的沉厚烏雲,蕭瑟望著蘇生無可戀的對著蘇清澈站如鬆柏的背影行了禮,雖然說蘇清澈持意要和自己交朋友,作為長輩,禮數他是一個沒有少。
這一連續馬不停蹄的學了那麽久,一天天熬過繁雜重複的講學。
蕭瑟呼天救命,蘇清澈卻每每興致滿滿。
此刻,蘇清澈正望著窗外的青山,陰雲已經集聚。
蕭瑟心裏哀嚎,池塘的稻魚都肥了一圈,稻米也日漸圓潤。
在現實世間,蕭瑟是一個在閑暇時四處旅遊的人,人到三十,樣樣都學到幾分,孤身一人,一個人就是一個家,除了工作就是遊蕩。
某一日他下了一趟江南,因為一場意外滯留在了江南的一片大山,過路的農人幫了他,吃了一頓野生的烤魚。
之後車過某一處山地,他就魂歸這裏。
蕭瑟想著本來打算好的烤魚,萬事俱備,隻欠撈魚,這老頭真的是一天都不想放過自己,除了一遍便科考的題型,還有教不會老頭子的瘦金體。
看著日複一日的堅韌背影,蕭瑟難免又佩服起蘇清澈來了,年過耳順,依然身體硬朗,渾身的文人儒雅之氣,學識淵博,也盡心盡責。
“哼,老夫還不知道你,來晚的何止今日。”蘇清澈突然轉過頭,招呼他過去:“你來看!”
蕭瑟錯愕,走過去,和一片綠油油的青山,相對無言。
蘇清澈歎氣:“蕭瑟啊,前些日子你說青山遠處有稻花香,倒真的是應對了你的詞,不過豐年這個詞在天下已經許久不見了,天下的蒼生,如今哪裏有豐年二字。”
天下各分,大梁憑借一戰,不過暫時威懾片刻,除了突厥,漠北十二部的狼還在蠢蠢欲動,大梁與這兩個部族,不過是隔著一道防線的國家。
又從哪裏再來一個大將軍,和一個九少爺!?
蕭瑟想起院裏的小池塘,如點點星火,似乎不夠熱烈,說道:“先生,蒼生劫難,山河同悲苦,一己之力不足以抵抗...”
“必然要喚起大梁乃至天下人的清醒,突厥彎刀南下,不過是一個結果!”
“我國內微才是根本!”
蘇清澈忽然目露驚駭,他看得見,在大殿之上,說什麽家園重振的大臣,全是文墨說辭,附庸風雅,沒有半點說道點上。
太學祭酒雖是學文講道理,作為人師,依然要教導弟子,學優良的一麵,從文,或者從武,麵麵俱到。
說得對!
內患!
蕭瑟突然想抽自己一耳光。
大梁向來從文才導致武庫空空,自己說這些不是在質疑國威嘛!
“先生!”蕭瑟靈機一動:“今日難得見有些舒適,不如......”
蘇清澈臉色微緩和,說道:“對了!差點忘了,老夫特意為你擬了一套科考題,想來你也是迫不及待,入座!”
“為師倒是想看看這些日子憑你天資過人,這題自然在你話下!”
蕭瑟差點栽倒在地。
該!他就該繼續質疑大梁!質疑為什麽百姓都要餓死還考考!
蕭瑟入座,看著蘇清澈將題目擺上來,痛苦的看向門外。
逃課吧!少年!
卻發現自己叔父不知什麽時候躲在院外角落,視察一般,一記眼神過來。
蕭瑟無奈的看了一眼蘇清澈,拿了筆。
彼時安靜的書堂,清風徐徐,一老一少,端坐安詳,滿目靜好,少年落筆間,先生的《夢華錄》又翻了一頁。
角落老父親般操心的人悄然離去。
蕭瑟嘴角一勾,瞄了一眼座上端正看書的蘇清澈,問道:“先生,你說叔父他們為何一定要讓我科考,好男兒誌在四方!學識雖然重要,哪裏書堂就要困住年少所有的時光,一腔熱血消磨幹淨,哪裏還有半分誌氣!”
蘇清澈合上書頁,揚手就要打過來。
“哎哎哎,先生,這可是你收錄的寶貝!”蕭瑟佯裝用手護著自己,又趁火打劫道:“這不是那位名冠天下的柳君書先生的名著嗎!?我看過!”
“柳君書先生少年遊曆四方,半生寫下的此書著!”
“先生你想想啊,一個溫文爾雅的文聖,在草原縱過馬,江南摘過花,在大漠揮劍可殺敵,水鄉提筆可寫詩!這樣的人,誰能不羨慕呢!”
“文可安天下,武能定乾坤。”
“還有,另外一位元道真先生,難得你不好奇他是什麽樣的人嗎!?”
蕭瑟這一說,搓到蘇清澈的痛處,老頭子這下一個沒忍住。
嘭!
書打在案上,筆墨紙硯都要振三下。
蕭瑟禁聲,抬頭挺胸,端正做題。
唉,老人家的痛處不要隨便戳。
蘇清澈看著蕭瑟認真的模樣,啞然失笑,自己這個弟子,他打心底是佩服的,不會因為自己有意結交,而忘了禮儀和尊敬。
隻是,懶惰了些。
良久。
蕭瑟扶著發麻的手臂,將答好的科考題卷送上,笑道:“先生,我有一事想問?”
蘇清澈收過卷,擺放好,回:“你又有什麽鬼主意!?”
“叔父他們為什麽一定要我科考?”蕭瑟不解。
蘇清澈正襟危坐:“科考能讓你蕭家光宗耀祖,若是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官位朝堂,為國為民,你有什麽可問的?何況你和江尚書之女的婚事擺在那裏,所有人都等著你呢!”
蕭瑟疑惑:“所有人等我做什麽?這和我的婚姻大事有什麽關係?”
哎,還真是荒謬。
蘇清澈義正言辭:“如何沒有關係!?從官是天下才子的誌向,陛下下旨,便是要在看看你的才德,若你不進取,陛下可是要幫江家退婚的!”
蕭瑟撇撇嘴,“那就退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