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十八年代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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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開路隊伍在沼澤地帶“掙紮”了半年,每月的進度不大,但半年下來還是有三十裏的新線路被開拓出來,加上之前半年八十五裏的成果,整年算下來一百一十五裏,平均每月將近十裏,這還是在未折損一個人的情況下完成的。
聚居地真正的有心人都知道這有多難得,而這一切都是在一個小孩兒的領導下完成的,賀鐵鑄也因這一年來紮紮實實的表現,毫無爭議的成為除仝、郭之外的第三人,再加上那一百二十位唯他馬首是瞻的精銳隊員,不能不讓人有芒刺在背之感,這個新威脅的忽然冒頭,促使仝、郭二人第一次摒棄前嫌,打了一次配合戰。
兩個年紀加起來過了雙甲之數的老家夥對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來了一次出其不意的偷襲。
追悼會後,賀鐵鑄何止是打出了十成力。
這一年來,所有隊員都受到了磨礪,個人實力都有了長足進步,而進步最大的無疑便是賀鐵鑄本人。
當他徹底發力,整個隊伍,攏共一百二十人的開路團隊,就像是做了半年熱身運動內心早已躍躍欲試的運動員猛地竄了出去。
全力而為下,隻用了一個月便在沼澤地中前突了二十裏,也將整個沼澤地徹底“捅”穿。
他最後一次率隊探路歸來,更是引起了整個聚居地的震動,所有人都清楚的看見,兩位陌生的武者騎在高大威武的六腳異馬背上,隨著隊伍一起,緩緩聚居地內。
這代表著什麽,聚居地上下所有人心中都非常清楚。
所有人都用一種近乎病態饑渴的心態,關注著這兩位陌生來客,從他們的身材長相,衣著配飾,到武器防具,鞍韉馬鐙……就像是在玩“全民找茬”,每在他們身上找到些許熟悉的元素,他們就高興的什麽似的,仿佛一艘漂泊於茫茫虛無之上的孤舟,在這些熟悉元素的牽引下,擺脫了漂泊和虛無,再次與“真實世界”緊密的聯係在了一起。
仝子義、郭振二人,更是釋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大有將畢生的政治智慧在這一刻全部施展出來也在所不惜的架勢。
而賀鐵鑄卻不顧劉善長的苦苦勸阻,將從頭到尾總共持續了十三個月的開路任務做了個簡單的回顧和總結,親手為此事畫上句號,然後便主動往旁邊一讓,一副卸甲歸田、重回山林的做派。
那兩位他親自帶回來的、代表另一個聚居地的使者,別人都恨不得往他們跟前湊,他卻主動從舞台中心離開。
他的做法讓仝、郭二人很詫異,也很高興,很快,他倆誰都沒有精力再去關注賀鐵鑄的動向了,在聚居地各個領域纏鬥得不可開交的兩人,這一次都默契的將鬥爭的主戰場轉移到了外交領域。
對兩人而言,這都是一個陌生的新領域,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賀鐵鑄沒有參與進這“風雲激蕩”的大變中,也沒有參與到築城牆的計劃中,而是主動攬下了狩獵兼巡視周邊的任務。
時間一晃,就是兩年。
這兩年間,或許在仝、郭等人眼中,他們一手締造了許多具有裏程碑意義的重大時刻,可看在薑乾眼中,卻乏善可陳。
除了賀鐵鑄第一次帶著兩位外來騎士進入聚居地時紅塵氣象征性的波動了一下,接下來的兩年中,聚居地的紅塵氣穩定得出奇。
而就這麽乏善可陳的兩年過去,區域內的紅塵氣再一次劇烈波動起來,居然,有了崩滅之兆!
“娘希匹!”
饒是以薑乾那淡然到早已非人的心境,驟見局麵忽然來了個斷頭式的墜落,也忍不住心中瘋狂爆粗。
他的念頭瘋狂轉動,想著破解之法,“看見”和一群夥計攜帶著大量獵獲踏歌歸來的賀鐵鑄,心中很快便有了一個大略的想法。
“哎,你老老實實當個工具人多好,這麽鹹魚怎麽行?不過,現在這情勢,也由不得你了!”
薑乾心中吐槽著對賀鐵鑄這個不趁手工具人的些許不滿,念頭卻牽引著區域內的紅塵氣以他和他那群百二十位鐵杆夥計為核心,再次進行了一番微調再分配。
……
賀鐵鑄和一群兄弟攜帶著滿滿的獵獲,帶著豐收的喜悅,通過吊橋,穿過門洞,將所有獵獲放入公庫交由專人處理,便遣散大家各自歸家。
賀鐵鑄也正要歸家,忽見劉善長猛地竄出來,攔在他前麵,滿臉的焦急:“你怎麽才回來,出大事了!”
看著這般作態的劉善長,賀鐵鑄卻依舊是一臉的輕鬆,甚至笑問:“劉叔,你這次又想了什麽招來說服我?”
兩年來,他早已見慣了劉善長那皇帝不急太監急、恨鐵不成鋼的心態。
對於他在最好的時機“急流勇退”的做法,劉善長無數次用“愚蠢”來形容,最開始他還會弱弱的辯解一下,逐漸的,他也變得皮實了,任劉善長如何數落,他都能做到從外到內的“無動於衷”了。
同樣,這兩年間,每到一個劉善長認為的“好時機”,他便會這般在賀鐵鑄麵前表演一番。
“他們正在安排人準備回訪,你參與進去,名正言順,誰都不能說個不字……不去?行!你清高!你了不起啊!”
“……你知不知道,那兩個老貨就為了那六匹六腳異馬,給出去了多少東西?..
那六匹六腳異馬現在幾乎成為了他們的私物,交易出去的物資卻是從儲備倉庫裏取的,這可是整個聚居地的公有之物,其中有不少還是你的獵獲所得。
當初那兩個老貨是怎麽攻擊你的,現在他們又是怎麽做的?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還是不去?你……你要氣死我!”
“……又一個機會被你放棄了,你知不知道!”
“……”
賀鐵鑄知道劉善長希望自己怎麽做,同樣也知道自己這“擺爛”的做法讓劉善長有多失望。
但他了解自己,若非萬不得已,他是不想站在舞台中央,眾目睽睽之下的,這兩年在劉善長看來他是自甘墮落,但他卻感覺很好,狩獵,修煉,心無旁騖,修為甚至比開路那一年多增長得還要略快些。
更重要的是,他感覺踏實,開心。
劉善長見他這副做態,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笑得出來,你知不知道,那兩個老貨現在想要卷著鋪蓋跑路了!”
輕鬆的笑意僵在了賀鐵鑄臉上,時間仿佛凝滯了片刻,他才僵硬的笑道:“劉叔,您這危言聳聽也要把握個尺度吧,這麽離譜的說辭,您讓我怎麽信啊!”
劉善長道:“我傻嗎?要真是我憑空捏造,我不會選個更合理的說辭嗎?我編造說辭要講邏輯,可現實他的不講啊,這麽離譜的事,是我能編出來的嗎!……你還當我在跟你說笑!”
賀鐵鑄笑容逐漸僵硬在臉上,變得鄭重起來:“到底怎麽回事?”
此刻,兩人早已被劉善長引入自己屋中,劉善長低聲道:
“還記得一個月前那事嗎?”
根本不需多想,賀鐵鑄便知劉善長說的是什麽事。
這可是近段時間以來聚居地的最大事件。
仝子義、郭振兩人在此前用重資換來了六匹異馬,為了達成這個交易,兩個聚居地往來廝磨了很久,最終還是把最重要的倉庫儲備徹底掏空,兩位仙長的遺澤算是真的被榨光了。
對他們這做法有意見的絕不止劉善長一個,六匹異馬固然威猛神駿,可和其他人又有什麽關係呢,他們連想摸一下都不可得,全被仝、郭二人及其親近者把持著。
而且,六匹異馬每日的消耗非常巨大,不僅吃得比人多,還吃得比人精細,其他諸如住宿,照料,講究多得很,相當於一口氣養了六個祖宗,仝、郭等人自不可能親自來做這一切,這壓力最終還是得有整個聚居地八百多人一起來扛。
未得其利,俱受其殃。
自然便有很多人心生不滿。
兩人不知是早有計劃還是迫於人心壓力,便打造了六輛大車,精選出六十位精銳武者,再以九位二流武者坐鎮——自賀鐵鑄突破之後又有兩人突破成為二流武者,仝郭兩人因為互相牽製沒有親自下場,賀鐵鑄不冒頭,他們也樂得不“打擾”他,除此之外,整個聚居地可謂精華盡出。
組建這麽豪華的一支車隊,是為了往地圖上直線距離三百多裏,路上行程將近六百裏,距此最近的營地一行。
主要目的是探路、摸底、試水。
若是這趟行程順利,以後將會成為一個於聚居地而言重要性堪比生命線的固定商道。
一個月前,正是這個承載了太多意義的武裝車隊出發的日子。
賀鐵鑄心中猛然一沉,問:“車隊出事了?”
劉善長搖頭:“沒出事,他們已經快要回來了。”
“那……”賀鐵鑄一臉的疑惑。
“他們提前遣人快馬傳回來一個消息。”劉善長。
“什麽消息?”
“赤磯營地將廢營建城。”劉善長沉聲道。
“啊?”賀鐵鑄徹底不會了,一臉茫然:“這和咱們有什麽關係?”
他們這批人都是青雨青禾兩位仙長在赤磯營地招募的,在來此地之前,賀鐵鑄也曾以一個未滿十歲的孤兒身份在赤磯營地盤桓過許久,那體驗可一點都不美妙,連帶著他對赤磯營地的印象也非常糟糕。
更重要的是,赤磯營地距離他們實在太遙遠了,單是直線距離,就超過兩千裏,若是陸上走過去,至少也有三千裏。
所以,赤磯營地廢營建城,和我們有個毛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