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鐵血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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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形體量比樊虎還勝一籌的巨人行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魁梧如小山的身軀,古銅色的皮膚,身披一套精鍛甲胄,將身上的要害部位盡數覆蓋,上麵密布著細碎的痕印,那是一場場戰鬥的遺留。
他手執一杆碗口粗、長近三丈的巨大鐵槍,此刻,槍杆變成了旗杆,一麵書有【鐵血盟】三個大字的血色旗麵被長槍高高挑起,在杓山集的天空烈烈招搖。
在他身後,是一列列沉默行進的武者,他們的步調並不整齊,甚至顯得有些散漫,可但凡是久經戰陣的武人就不難看出,這一個個都是精銳,常年刀頭舔血的廝殺漢。
在隊伍左右兩側,另有兩位氣度卓然的男子隨行,雖然身形體量無法與最前方的鐵塔巨漢相比,氣勢上卻絲毫不弱。
在隊伍最末,另有四人騎著異馬跟隨,兩位女子,一位中年,一位五六十卻給人以鋒芒淩厲之感的老人。
隨著他們的行進,一股濃鬱的讓人窒息的鐵血煞氣以之為中心向四周擴散。
那些來此牟利發財的流動武者遠遠見著這一幕,便機警的避開,那些杓山集的普通凡民在經過短暫的愣怔後,不知誰帶頭,都迅速返回家中,關門閉戶。
那些負責街麵巡守的杓山集武者,見著如此陣仗,清楚地知道他們這些人手上去就純是送菜,單是最前那巨漢手中的一杆長槍就能將他們砸成肉泥。
所以,他們一邊不斷遣人往內城區傳遞信息,一邊組織人手迅速而有序的後撤,並不與這支打著【鐵血盟】旗號的隊伍絲毫接觸。
而這支行進中的隊伍並沒有因為這些武人而稍變其陣,沿著杓山集南北向主道,由北入城,向杓山集的中心區域不快不慢的推進著。
他們的推進速度不慢,卻也一點不快,足夠杓山集為他們的到來做出充分的調度準備。
親手放棄了出其不意的良機,而以這般堂堂正正的姿態推進,這反倒讓人感受到了他們不可撼動的決心和十足的底氣。
隊伍一路毫無阻攔的推進到內城中央小廣場前方。
而就在小廣場上,正有密密麻麻的杓山集武者嚴陣以待。
在這些人的最前方,賀鐵鑄居中,兩位老者一左一右護在他兩側,直麵鐵血盟戰陣的迫近,毫無退讓之意。
鐵血盟戰陣一路迫近到距離賀鐵鑄三人隻有二十步距離,當前那位扛旗巨漢忽地將槍柄往地上重重一頓。
「咚——鏘!」
槍柄末端有一個巨大的球形鐵托,隨著他這猛然往地麵一頓,仿佛一錘重重砸在巨鼓之上,一聲悶雷般的低響在小廣場所有人耳中回蕩,讓人忍不住心煩氣悶。
緊接著,粗長槍柄震顫,發出金屬特有的刺耳顫音,讓每個人心跳的起伏、血管的僨張都似受其幹擾牽引,那些修為低的,更是控製不住慌亂的情緒,一個個露出板上魚肉、待宰羔羊般的慌亂無助神色。
因為他們的泄勁,小廣場上杓山集妄圖憑著人多勢眾倉促組織起來的武者陣勢瞬間如同紙糊的老虎,沙塑的城樓,一戳就破,一推就倒。
扛槍巨漢俯視著賀鐵鑄等人,露出輕蔑笑意,道:「這就是新近崛起,大名鼎鼎的杓山集的武道成色?還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啊!」
這般說著,他的眼神直視賀鐵鑄,極盡挑釁和奚落。
賀鐵鑄還沒有發作,反倒是小廣場上那些武者感覺異常羞憤,個個麵紅耳赤。
賀鐵鑄認真打量著麵前這個大塊頭,有樊虎的例子在,他當然不會以為個頭大就憨厚無腦,麵前這位很可能比樊虎還要更腹黑許多。
他的視線越過巨漢,落在鐵血盟戰陣最後方,直接與那位騎著高大異馬,有著五六十歲年紀,卻給人鋒芒淩厲之感的老者對視。
這位才是正主。
他想的明白,麵對巨漢的挑釁,他隻要下場,無論勝敗,大勢上就已經輸了一籌。
他淡淡道:「烏長老,這大個子對咱們杓山集的武道成色很看不上眼啊。」
心中卻悄悄歎了口氣,確實,和鐵血盟這些武者相比,杓山集的武者的數量,修為境界都不能算差,但……放在一起,明眼人都能看出孰強孰弱。
杓山集從無到有至今也才不過十幾年,這些武者更是近幾年才零零散散投奔過來,本身實力暫且不論,對於杓山集的歸屬感不能說沒有,卻也不多。
讓他們打打順風仗還成,可若要讓他們在絕對逆境中與杓山集堅定的站在一起,也不現實。
這就是杓山集快速膨脹後不得不麵對的現狀,也隻之前許多人都判斷賀鐵鑄會暫時沉寂一段時間的原因。
消浮腫,化虛胖為實壯,吃進肚裏都不能算是自己的,得真正消化吸收完才算。
賀鐵鑄心中種種念頭湧動,左側那位看上去瘦骨嶙峋病怏怏的老者踱步出陣。
他上前幾步,與對麵鐵塔般的巨漢相對而立,那仿佛風吹就倒的孱瘦老朽之軀,對目瞪如銅鈴的巨漢嘿嘿笑道:「大個子,你誇下這般海口,過來讓我老人家見識見識……嘿嘿,咳咳咳。」
說罷,不隻是情緒所致,還是身體原因,便是一連串的咳嗽聲。
一個風吹就倒、身無二兩餘肉的老朽,一個龍精虎猛、似有拔山之力的巨漢,如此鮮明的對比,對於賀鐵鑄打出的這張牌,別說鐵血盟上下有些懵,小廣場上一眾武者也都麵麵相覷。
這算什麽?
下駟兌上駟?
可這有什麽用,現在這局麵可不是輸贏問題,若是賀鐵鑄不能拿出讓人心服口服的應對,便是以巧妙手段贏了一些場麵,最終也是失敗。
巨漢悶聲道:「老家夥,年紀大了就回去安心養老,這麽冒失的幫人撐場麵,小心折了自己的老腰!」
被賀鐵鑄稱作烏長老的孱瘦老朽不耐煩的道:「你娘生你這麽大個頭,怎地這般婆婆媽媽?」
他這話似乎戳中了巨漢忌諱,他的臉色瞬間一沉,「老家夥,給臉不要臉!」
筆直朝天的長槍立刻傾倒,仿佛一根巨大鐵柱砸來,當槍尖平舉,與老人之間的距離直接縮短一半,給人一種壯漢隻要進步一刺,就能把前方那孱瘦老朽高高挑起的錯覺。
老人似乎嚇傻了,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壯漢也確實順著槍勢如攜著一根撞城柱向前挺進……可是,分明兩三步、眨眼間的事,怎麽壯漢遲遲不到?!
眾人疑惑,再度凝神向壯漢看去,這才發現蹊蹺。
壯漢確實在大步向前,但,他的動作在大家眼裏是那般生硬,那般遲緩,比正常人的行進都慢了很多倍。
最開始大家還以為這是一種特殊的蓄勢之法,可待他邁出三步後還是這個鳥樣,而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異常,震驚,狐疑,慌亂,眾人這才確認,這漢子已在不知不覺間著了孱瘦烏長老的道。
「咳咳……咳咳咳」
仿佛風吹就倒的烏長老無視近在咫尺的長槍,稍微側了下身就讓開了,然後慢步來到巨漢身邊,在巨漢震驚到近乎失了智的呆傻目光下,掏出七八個瓶瓶罐罐,一邊擺弄一邊介紹道:
「剛才我給你了用了一種藥,就是這瓶黃木塞的,放心,不是毒哦,這甚至算得上是一種解毒奇藥。
因為它能切實有效的減緩人體的一些活動,見血封喉的劇毒在它麵前都得怪怪低頭,不在人體內呆一兩個時辰都顯不出效果來。
至於這一瓶,粘上一點就能讓人渾身麻癢……癢到什麽程度呢?大概恨不得親自動手把自己的皮給剝了吧。
這一瓶也有意思,專門治療便秘的,以你這體格,拉不出一百斤算我輸!
還有這瓶,男人都喜歡,相信我,便是天閹用了,都能硬氣起來,要不給你試試……以你這塊頭,我保證你能變得比這杆旗杆還硬,嗯,以你這個頭,大概也隻能摟著這根旗杆自我解決了,說不得這杆上還得被你戳出百八十個窟窿來呢呢。」
烏長老一瓶一瓶的介紹著,就像是在顯擺自己珍藏的寶貝。
壯漢沒工夫去琢磨,自己一個修為練到絕頂層次的人怎會這般輕易被藥倒,隻是聽著烏長老的講述,他就像是一個迅速漏氣的皮球,高大魁梧的身軀肉眼可見的團縮起來。
當烏長老伸手拔開瓶塞,撚出一粒說是能把鐵旗杆戳出百八十個窟窿眼的小藥粒,就要往巨漢嘴裏喂,極度的驚懼終於喚醒了身體裏的潛能,遲緩的動作也不再那麽遲緩了,可看著近在咫尺的、仿佛一拳就能打個稀碎的老家夥,他隻是發出一聲「啊」的一聲怪叫,拖著長槍就往遠處避開。
他的反應卻讓烏長老眼前一亮,大喊:「啊,大個子,你身體的抗藥性這麽好呀,來藥王穀當試藥人吧,我保證,其他人求而不得寶藥你能當糖豆吃!」
他這話對壯漢沒有任何吸引力,反倒像是一記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讓他逃避的速度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