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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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酒精和突如其來的信息相撞之下,藏匿心底的欲念掙脫理智,控製她,說出那句話。
    時間靜止、空氣凝固,他們默默凝視著對方,相顧無言。
    一顆又一顆瑩澈的淚珠從女孩眼角滾落,劃過臉頰,滴入脖頸。
    風吹過,卷起一縷及腰長發。
    她看到陸宴臣那雙濃黑如墨的眼,像羽毛落入死水,被頃刻吞沒也泛不起一絲漣漪。
    薑予眠閉上眼。
    她輸了,輸得徹底。
    “眠眠。”良久,那人終於開口,“你對我的感情隻是吊橋效應。”
    她睜開眼,抽泣聲中露出苦笑:“你可以不喜歡我,為什麽要否認我的感情。”
    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輕而易舉低了頭:“對不起。”
    薑予眠執拗地望著他:“你跟我說過,自己沒做錯的事情沒必要道歉,所以這聲道歉,是為什麽?”
    他教她自信,教她學會探尋原因,而現在,她把學會的一切全部用在陸宴臣身上。
    他要怎麽說?
    說很抱歉,沒能察覺你的感情,沒有及時保持距離,還是否定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快樂?
    那個雷厲風行,在公事決策上殺伐果斷的男人第一次遇到這麽棘手的問題——當做妹妹嗬護的女孩,竟對他有了男女之情。
    陸宴臣側身避開她的視線,嗓音壓得很低:“該回去了。”
    “你在岔開話題。”薑予眠繞到他麵前質問,“為什麽不回答我?”
    “你想讓我怎麽回答?”他呼吸聲加重,語氣跟著變沉,原本沉靜的瞳孔擠出破碎的光。
    “答應?拒絕?”
    “你想聽到什麽答案?”
    一句比一句更甚的追詢重重敲擊著薑予眠的耳膜,她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那張熟悉的臉在視線中逐漸模糊。
    燠熱的七月令人徒生躁意,陸宴臣嗬出一口氣:“對不起,我失態了。”
    他拿起手機給司機老趙打了通電話,告知地點,讓老趙現在從停車場出來接人。
    聽出他要攆人的意思,薑予眠立馬退後幾步:“我可以自己回家。”
    陸宴臣手指微抬:“聽話。”
    “我不是小孩子了,陸宴臣。”前方開來一輛空車,薑予眠招手就要坐上去,被陸宴臣拽回。
    原本性格溫和的兩人突然變得尖銳,他們沒有爭吵,卻在無聲地爭鬥。
    力量製衡,薑予眠始終無法掙脫他的手,直到手腕被捏得泛紅,女孩下意識喊了聲:“疼。”
    陸宴臣終於鬆開。
    轎車很快來到路邊,陸宴臣打開把門,把人塞進去,吩咐老趙:“鎖門,送她回陸家。”
    隨後“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老趙上了鎖。
    轎車在女孩砰砰的敲窗聲中漸行漸遠,站在江岸邊的男人神色晦暗不明。
    明明有很多方式可以撫平她的情緒,將她送回家。
    他卻用了最不可控,最極端的一種。
    “嗒”火花擦亮,他點燃一根煙。
    灰白煙霧繚繞指間,遮住眉眼,久久不散。
    薑予眠在被強製送回家的路上逐漸冷靜下來,她把自己泡在水裏醒酒,江岸邊發生的一幕幕猶如電影畫麵在眼前走馬觀花般呈現。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是最近相處得太愉快,忘記那人原本高不可攀嗎?
    還是因為陸宴臣展現的好,讓她那麽自信自己的感情或許能得到回應?
    可現在,說什麽都完了。
    陸宴臣知道了她的感情,一定厭惡她了吧,就像今晚強行送她離開。
    那個遊刃有餘、性情溫和的人,竟被她的告白逼到失態。
    生日之後,薑予眠一連幾天沒有出門。
    她本就性格安靜,喜歡獨處,平時除了吃飯幾乎不在家裏走動,其他人也沒發現異樣。
    直到幾天後,陸宴臣主動回到陸家。
    她下樓時聽到家裏的傭人說陸宴臣回來,正在書房裏跟老爺子談話。
    他們在商量今天多準備幾份菜,薑予眠卻在想,待會兒在餐桌上如何麵對他。
    但沒等那個場景發生,陸宴臣已經在走廊上捉到她。
    陸宴臣一眼看出她的變化:“瘦了。”
    他眉頭微蹙:“這幾天沒有好好吃飯?”
    薑予眠站在牆邊,扭頭反問:“你在乎嗎?”
    他毫不猶豫答:“在乎。”
    “為什麽?”她不死心地問。
    陸宴臣向她走近,高大的身軀擋在身前:“眠眠,我一直都把你當妹妹一樣照顧。”
    甚至,他在薑予眠身上花的心思比親生弟弟陸習還多。
    或許是因為陸習有爺爺的偏愛,而她痛失家人;或許是因為他感恩年少時那份意料之外的溫暖,對薑予眠起了憐憫之心。
    但無論如何,他不可能對一個小女孩生出那種心思,更無法回應薑予眠需要的感情。
    薑予眠緩緩搖頭:“我沒把你當哥哥,從來都沒有。”
    “還有一周,我就要出國。”
    薑予眠神色突變:“是因為我嗎?”
    那天她分明聽見陸宴臣在電話裏說八月走,現在直接提前。
    “不是。”陸宴臣坦誠告訴她,“研究的項目提前半月開展,我需要提前過去做準備。”
    “所以你是來通知我,你要走了?”
    “我隻是不想離開前留給你的記憶是這樣難過。”他知道薑予眠情緒脆弱,隔太遠,就沒辦法再及時幫助她。
    “那你留下啊!”在家裏,她壓抑著,聲線破了嗓。
    “眠眠,我在這裏隻會讓你更痛苦不是嗎?”
    見到他,便一直無法從那種悲傷情緒中掙脫,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
    無論是為陸家,還是為薑予眠,他都不可能留下。
    薑予眠難過低頭,十指插入發間,靠著牆麵緩緩縮下去:“我不知道要怎麽做。”
    男人單膝蹲在她麵前,抬起的手懸在頭頂,彎曲的手指逐漸收緊成拳,最終還是沒落在她發間:“眠眠,你隻是一時被困在那裏。”
    “你是個聰明的女孩,時間一長,自然會明白的。”
    他的溫柔是把刀,會傷人。
    七月中旬,陸宴臣出國機票已定。
    薑予眠收到一條發來的航班信息:“想通了,在這之前任何時候都可以聯係我。”
    薑予眠又傷心又氣地把手機砸在床上:“你好殘忍啊,陸宴臣。”
    他的“想通”無非是在說“放棄”,她怎麽可能做得到?
    航班起飛當天,姚助理陪陸宴臣在機場候機。
    他作為陸宴臣最得力、最信任的助理,將繼續留在天譽總部協助副總管理公司正常運行。
    姚助理陪陸宴臣出入機場多次,往日陸宴臣能夠精準計算時間進行上飛機前的一切流程,今日卻遲遲不動。
    時間沒剩多久,姚助理不得不提醒:“陸總,該過安檢了。”
    男人拿起手機按亮,手機在屏幕上輕滑幾下,從姚助理手中接過電腦,緩緩走向安檢區。
    前麵排隊還剩兩人,陸宴臣手指抵在背包外,摸到一個硬物。他不經意地回頭,從人群中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待他定睛一看,那人已經消失,仿佛隻是幻覺。
    最終,陸宴臣從包裏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粉色盒子交給姚助理,低聲叮囑幾句。
    姚助理鄭重點頭,目送老板離開。
    不遠處的薑予眠,和他望著同一道背影。
    她終究無法麵對陸宴臣。
    送往迎來的機場,女孩紅了眼眶。
    不久後,她看到姚助理拿起手機,隨後,她的手機鈴聲響起。
    薑予眠猶豫片刻,無法控製地點了接通。
    她把手機放在耳邊,裏麵傳來姚助理情緒複雜的聲音:“薑小姐,陸總有個東西留給你。”
    女孩忍住抽泣,一字一頓:“我、不、要。”
    她不要見“他”,不要接受那份“道別”一樣的禮物。
    姚助理遲疑片刻,繼續道:“陸總還說……這是你的生日禮物。”
    最後薑予眠收到了那份生日禮物。
    巴掌大的方盒,是少女粉色。
    薑予眠托在手心,緩緩揭開,是一條綿羊形狀的銀色項鏈。
    綿羊卷起的耳朵是由鑽石鑲嵌,晶瑩剔透的鑽石在陽光下閃爍,猶如南霖小鎮那個夜晚,他們曾見過的璀璨星河。
    :“不要因我難過,好好長大。”
    她摩挲著項鏈,那片屬於他們的星河。
    還有手腕上,帶有他誠摯祝福的平安扣,薑予眠努力揚起嘴角,一次又一次。
    七月下旬,薑予眠收到景大的錄取通知書,並如約將報讀“通信工程”專業的消息告知了黎文峰。
    電話裏的黎文峰十分欣慰:“眠眠,叔叔由衷希望你像小時候那樣,勇敢無畏、自強不息。”
    “黎叔叔,你這話好像在宣誓。”不愧是吃國家飯的,用詞都跟平常誇讚不同。
    黎文峰哈哈一笑:“你還別說我,你爸以前就這腔調。”
    “爸爸以前說你總學他。”
    “瞎說,是他學我。”
    在提到薑父的時候,兩人都用輕鬆愉快的語氣交談,那人是他們的牽絆,也成為兩人合作的牽引線。
    黎文峰最後把話題拉回正軌:“眠眠,我現在在公安偵察部門,上次跟你說的事兒,你考慮一下,國家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薑予眠垂眸,盯著桌麵平展的錄取通知書:“這麽多年過去,您不怕我已經泯然眾矣了麽?”
    “於私,我信得過你;於公,真到那一步需要考核。”能否勝任並非一個人說了算,他隻是不願錯過一個可塑的天才。
    薑予眠懂了。
    黎文峰向她拋出橄欖枝,要不要攀上去是她的選擇,能不能攀上去還得靠本事。
    薑予眠思忖片刻:“黎叔叔,我會好好考慮的。”
    掛了電話,薑予眠臉上的笑容盡數消失。
    她故作輕鬆的語氣,似乎表演得不錯。
    小群裏,大家陸續曬出自己的錄取通知書。
    班長學醫,薑樂樂去了英語學院,盛菲菲被隔壁美院錄取,陸習成為景大體育生。
    聽陸習說,孫斌決定複讀,李航川就根據成績選了個二本。
    眾人在群裏討論得熱火朝天,薑予眠打開“相機”對著錄取通知書拍了張照。
    她還是習慣性點開置頂聯係人,光標在對話框輸入頁麵停留許久,直接退出了微信。
    她彎腰解鎖,從抽屜裏拿出筆記本翻到最新一頁,一筆一劃寫到:
    20xx年7月22日
    陸宴臣,我拿到景大錄取通知書了。
    簡短的兩句話,她看了許久,最終合上筆記本放到旁邊的行李箱中。
    薑予眠抬頭打量四周,時間在不經意間溜走,回想當初來到這個陌生環境,到現在熟悉家裏的人每一分每一寸,恍若隔世。
    高考結束,一切塵埃落地,終於到她該離開的時候。
    擇日不如撞日,薑予眠在拿到通知書這天向陸老爺子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陸老爺子起初並不同意:“怎麽突然要走?是家裏住不慣嗎?你缺什麽,我馬上讓人添置。”
    “不不,不是的。”薑予眠誠實道,“陸爺爺收留我這一年,我很感激,陸家一切都很好。”
    “那為什麽還要走?”陸老爺子不解。
    薑予眠心平氣和跟他談了一次,表明自己的想法:“陸爺爺,每個人都要自己要走的路,我不能一直依賴於陸家。我今年已經十九歲,不是小孩子,可以獨立生活且照顧好自己。”
    “陸爺爺,真的非常感謝您。”她鄭重地向老人鞠了一躬,也表明了離開的決心。
    陸老爺子提出把陸家名下的某房子給她住,薑予眠婉拒了老人的好意。
    八月,薑予眠在盛菲菲的推薦下看中一間環境不錯的公寓,距離景城大學不遠。
    “開學不是要住校嗎?”盛菲菲不明白她為什麽非要在距離開學一個月的時候找房子。
    薑予眠態度明確:“我有其他事要做,走讀更方便一點。”
    聽她這麽說,盛菲菲也不多問,盡心盡力幫她推薦:“行。”
    看房這天,薑予眠跟盛菲菲相約前往。
    小區門口蹲著一個穿綠色背帶裙、頭戴小黃帽的女孩,見她們來,女孩立馬站起來揮手:“菲菲姐姐。”
    盛菲菲撐起太陽曬:“小曦,你蹲這不熱啊?”
    被喚作小曦的女孩揚起大笑臉:“我剛從車上下來。”
    兩人寒暄幾句,盛菲菲給她們互相介紹:“這是我朋友薑予眠,叫姐姐。”
    女孩很乖:“薑姐姐好。”
    盛菲菲有指著她:“她是言曦,今天跟我們一起看房,你叫她小曦就行。”
    薑予眠友好道:“嗯嗯,小曦你好。”
    這個言曦看起來像未成年,可能是盛菲菲叫來玩的吧。
    三人在提前選好的公寓房內轉了一趟,一室一廳一廚一衛,麵積寬敞舒服,室內陽光充足,很適合獨居。
    平層做了一個小閣樓,像個秘密基地。
    薑予眠果斷做出決定:“感覺這裏還不錯,現在方便跟房東聯係一下嗎?”
    盛菲菲豎起大拇指朝後麵的小妹妹指了指,薑予眠沒懂,微探頭。
    盛菲菲哎呀一聲,伸手將後麵擦花瓶的言曦拎了過來:“房東不就在這嘛。”
    薑予眠:“?”
    小黃帽妹妹舉起手:“對呀,在這嘛。”
    盛菲菲揚手比劃出一個圓:“這棟樓都是她的,你挑中哪間跟她說。”
    薑予眠的經濟觀受到衝擊:“她看起來像個未成年。”
    “她哥送的。”盛菲菲扭頭問言曦,“好像是你去年生日禮物吧?”
    “嗯嗯!”言曦抱著花瓶可勁兒點頭,向她介紹,“這棟樓還有幾間空房,姐姐你可以多看看,不行的話對麵那棟樓是我二哥的,還有距離這裏五百米的隔壁街,我大哥……”
    一棟一棟的房子跟不要錢似的從她嘴裏蹦出來,薑予眠深吸一口氣:“可,可,可以了……”
    有錢人的世界真是難以想象,光靠收租就能發家致富,從此躺平。
    還好有專門的人替言曦處理這些事務,最終薑予眠以友情價租下這間公寓。
    薑予眠搬家那天,陸老爺子跟談嬸親自陪她過來,在屋裏裏裏外外轉了一遍才放心。
    臨走前,陸老爺子握著她手,不舍地歎息:“眠眠,家裏的臥室永遠給你留著,平時放假多回來看看爺爺。”
    “不要見外,這一年你幫了陸習很多,家裏人都很喜歡你,爺爺真把你當孫女疼的。”
    薑予眠神情動容。
    這一年的安穩生活和遇見陸宴臣的契機都因陸老爺子而起,她打從心底裏感念這位老人的恩情:“陸爺爺,我有空一定回去看您。”
    “陸老,車到了。”談嬸的呼喚終於打斷這一老一少的惜別。
    薑予眠一直把兩人送到樓下。
    談嬸拉開車門,卻發現開車的不是司機而是陸習:“陸習,你來了怎麽不上去?”
    駕駛座的人朝車窗外看了幾眼,沒好氣地道:“我上去幹嘛,我對別人的新家沒興趣。”
    從薑予眠說要搬出去後,陸習就一直這幅不爽地態度,談嬸笑嗬嗬說:“你是不是舍不得眠眠?”
    “舍不得她?”陸習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像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話,一一數出薑予眠離開的好處,“她走了我恨不得放鞭炮慶祝,以後再也不用跟她擠一輛車上學,我在二樓想幹嘛幹嘛,真爽。”
    一聽這話,剛上車的陸老爺子黑了臉:“陸習,你也給我搬出去鍛煉鍛煉!”
    本以為孫子會向以前那樣跟自己強,哪知陸習一口答應:“好啊,你可別後悔。”
    他早就想搬出去自由瀟灑了。
    樓上,送走客人,家裏一片安靜。
    夜幕降臨之時,閑下來的薑予眠開始規劃自己的新生活。
    寫程序可以保證自己生活無憂,這種事她在高中時就幹過,現在不過是重操舊業。
    除此之外,她不能像以前那樣隻顧著埋頭學習。
    剩下一個月時間,薑予眠給自己定製了一個生活計劃表,每天早晨起來晨跑、做早餐,然後開始學習。
    她在網絡上搜尋了不少技術課程和論文研究,大量吸收各方麵知識。
    偶爾,盛菲菲會叫她出去吃飯,到好看的地方打卡。
    跟朋友出去的時候,她也像個正常大學生,有說有笑。
    隻有晚上自己呆在房間,望著牆麵發呆,滿臉落寞。
    轉眼,九月開學,各年級學生陸續歸校,作為大一新生的他們也終於踏進新的校園。
    開學之前可在校園網查詢班級和宿舍,薑予眠住在女生宿舍a幢樓405。
    從校門到宿舍一路平坦,可乘校車或共享單車,宿舍裝有直升電梯,搬運行李輕鬆無壓力。
    學長歎氣:“白白少了一個‘助學妹為樂’的好機會。”
    薑予眠隻在周一和周四晚上住校,行李並不多,很快將床鋪好。
    宿舍一共四人。
    一個波浪紅唇、打扮成熟的叫做徐天嬌,人如其名,高傲美豔。
    一個長相甜美的女生叫做元清梨,是個社恐。
    還有個短發女生,高度近視,懟到她麵前看了半天:“我怎麽覺得你有點眼熟。”
    薑予眠下意識往後縮:“可能我長相比較大眾。”
    “哦。”女生信了,這才拉開距離,站在宿舍中央拍拍手掌引起大家注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朵畫,以後咱們就是舍友了,多多指教。”
    許朵畫……
    許多話?
    取名人隻有先見之明。
    “我叫薑予眠。”
    “靠靠靠,我就說你怎麽這麽眼熟,你不就是那個理科狀元嗎!”許朵畫猛地反應過來,打開自拍對準兩人,“來,狀元,咱倆合個影。”
    薑予眠實在受不了這麽刺激的熱情,連忙擋住臉頰躲開:“別別別,別了。”
    見這一幕,社恐元清梨放下窗簾,躲了進去。
    許朵畫是個社牛,熱衷收集網絡信息,問她為什麽選擇這個專業,她的理由竟是:“製裁網絡鍵盤俠。”
    後來宿舍出去吃飯,許朵畫不小心摔了眼鏡,在地上摸半天,薑予眠撿起來遞給她。
    “你眼睛怎麽近視這麽深?”
    “衝浪衝的。”
    “……”
    住進宿舍的第一晚,薑予眠輾轉難眠,一次次閉眼,一次次醒來,卻發現才淩晨兩點。
    她實在睡不著,坐起來打開手機。
    床上有遮光簾子遮擋,微弱的光亮並不會影響到他人。
    她沒有半夜上網,目光在聯係列表頁麵停留許久,打開備忘錄寫下兩行字:
    20xx年9月3日
    陸宴臣,我開學了。
    作為高考狀元,薑予眠從進學校開始就備受關注,班主任按照花名冊點名時,順便當著全班同學誇她一遍。
    “薑予眠”這個名字在第一天就被所有人記住,以至於後來投選班長時,大部分都投了眼熟的她。
    這個專業男女比例失調,405宿舍其中三位以優越的外表很快成為係上同學關注對象。
    徐天嬌的美麗張揚吸人眼球,但極具攻擊性。
    甜妹元清梨的酒窩讓人印記深刻,但由於她是個社恐,每天宿舍、教室、食堂三點一線,絕不在外麵多晃蕩一分鍾。
    而高考狀元薑予眠,櫻桃瓊鼻、杏眸盈盈水亮,初見時,她紮著馬尾、身著裝飾簡單的紫色雪紡衫搭配牛仔短褲,一雙大長腿白到發光。
    薑予眠這張照片被po到校園牆,大家不約而同想到兩個字——初戀。
    而這張一個臉蛋看起來清純柔弱的女孩,以高分成績考進計算機係,成為一班班長後把班級事務搭理得井井有條。
    開學之初,薑予眠每天都會收到老師安排的各項任務,其中最繁瑣的就是收集各項資料。
    有些人磨磨蹭蹭,又覺得班長柔弱好拿捏,遲遲交不齊。哪知班長雷厲風行,到截止時間就交,沒趕上的自己去辦公室跟老師商討。
    慢慢的,大家摸出一套規律。
    學校發布的事情,薑予眠一般隻通知三遍,第一遍是像全班公布、第二遍是中途按例提醒所有人、第三遍是完成前私聊,如果不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最後差資料、扣學分吃虧的隻能是自己。
    “叮——”
    下課鈴聲響起。
    薑予眠跟元清梨幾乎同步收拾東西,然後開始等待……
    等大部分同學離開後,兩人才慢悠悠抱起書走出教室。
    元清梨對視線格外敏感,剛走沒幾步就發現有人往這邊看,她挨到薑予眠身邊小聲喊道:“眠眠。”
    “昂?”
    “好像有人在看我們。”
    薑予眠剛在思考新聞稿內容,經元清梨提醒才注意到斜前方的男生。
    藍白撞色工裝襯衣、休閑褲,氣質很幹淨。
    視線對上那刻,對方已經主動朝她們走來。
    “你們好,我是計算機社團的會長秦衍,想邀請你……”他的目光從薑予眠移到元清梨身上,強行扭轉,“們加入社團。”
    這麽直接的邀請,顯然是有備而來。
    最近她在係上風頭很盛,有人認識也不足為奇,計算機係的邀請正中下懷,薑予眠答應去看。
    而元清梨完全是因為不懂拒絕,默默從眾。
    正常加入社團需要先麵試,而計算機社直接設立考核內容,寧缺毋濫。這種挑戰性的設定更加激起薑予眠的興趣,就猶如當初她絞盡腦汁去攻破一道又一道數學難題。
    “加入我們社團需要通過一個小考驗。”秦衍將兩人帶去學校分配給社團的電腦室,裏麵還有坐著一男一女。
    “這是我們社團的兩位副會長,今天的考核將由我們三人共同監督。”
    隨後,秦衍帶她來到一台被密碼鎖定的電腦前,“這台電腦已經安裝安全防禦程序,隻要攻破它,就算通過。”
    “好,我試試。”薑予眠不卑不亢,拉開椅子坐下。
    這時秦衍手機響了,他轉身對兩位副會長說道:“你們先看著,我接個電話。”
    秦衍離開電腦室,走到轉角才接:“喂,哥,人我找到了,正在我們社團考核呢。”
    “去你社團還要考核?你直接放水讓她進。”
    “那不行,不考不公平。”
    “你小子跟我談什麽公平,反正你宴臣哥發話了,叫你看著點。”
    秦衍眉頭一挑:“宴臣哥?他倆什麽關係?”
    電話裏的秦舟越嘖了聲:“關係不好說,但肯定比你跟我親。”
    秦衍:“那不能,咱倆血緣親。”
    秦舟越:“也就塑料兄弟情。”
    塑料兄弟情的通話很快結束,不多不少一分半。當秦衍重新回到電腦上,隻見剛才坐在椅子上的薑予眠跟兩位副會長換了位置。
    薑予眠拉著元清梨坐在旁邊,兩位副會長圍在電腦前。
    秦衍走上前:“什麽情況?”
    副會長同時讓開,隻見電腦上顯示著一行文字:景大計算機社,歡迎你的加入。
    這是破譯電腦後才會彈出的頁麵。
    “你破譯了?”秦衍看了眼手機,“才兩分鍾!”
    副會長糾正:“不是兩分鍾,是半分鍾。”
    就在秦衍踏出門幾步,薑予眠破譯速度驚得他們不敢眨眼。
    秦衍震驚。
    陸宴臣這是給她送了個天才過來?
    “薑予眠,恭喜你加入社團。”會長們看她的眼神像是撿到寶。
    薑予眠卻在認真思考是否要加入:“社團就這樣嗎?好像有點無聊。”
    副會極其挽留:“不不,我們還有很多活動,可以加很多學分。”
    秦衍看到一旁沉默不語的元清梨,笑嗬嗬邀請:“你要試試嗎?”
    元清梨慌忙搖頭。
    她不想加入任何社團,隻想等薑予眠弄完趕緊回宿舍,非上課不外出。
    “薑予眠這麽厲害,你是她朋友肯定也很行吧。”秦衍眯眼一笑,向她伸出手,“同學,歡迎你加入我們社團。”
    元清梨:?
    三位會長連蒙帶哄,最終讓兩人同意加入。
    這天已經是周五。
    晚上,薑予眠回到公寓,將備忘錄的日記寫在本子上,又添入今天的事。
    20xx年9月15日。
    陸宴臣,我加入計算機社團了。
    這一篇又一篇的日記,讓她恍然想起曾經默默記錄那個人的感覺,那是她孤獨無依時唯一的精神支撐。
    本來她已經能跟陸宴臣分享日常、暢談煩惱,可現在,一切美好都被她親手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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