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侯爺不學好,竟然逛樂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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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家小娘子如此勤奮好學,元妄忍不住暗暗欽佩。
    到底是高門世家培養出來的淑女,和他昨夜在饅頭窟碰見的女人截然不同,那個壞女人隻知道舞槍弄棍坑蒙拐騙,哪裏比得上賀家小娘子知書達理溫柔婉約呢?
    他想著,忽覺肩上一沉。
    他垂眸,是賀家小娘子實在熬不住,靠在他肩上睡了過去。
    她身上有一股清新鮮嫩的幽香,像是春深時節的澗草,又像是初夏時節的青杏。
    而她睡顏嬌憨,鬢邊的銀流蘇襯得她小臉圓潤明豔,睫毛比別家的小娘子都要卷翹纖長,她才十五歲,麵頰飽滿泛紅,宛如枝頭稚嫩的蘋果。
    他不由輕聲道:“賀小娘子,你這樣睡,會著涼的。”
    “叫我歲歲……”少女在睡夢裏嘟囔。
    歲歲,賀歲歲……
    少女的小字嬌俏可愛。
    可那是多麽親近的稱呼。
    元妄想喚出口,兩個字在舌尖打了個轉,又默默咽下。
    少年頑劣放肆,敢調戲陌生的姑娘,敢偷盜惡人的銀兩,可是在愛慕的小娘子麵前卻格外小心謹慎,便是一個小字,竟也不敢隨意喚出口。
    到了國子監,賀瑤迷迷糊糊摸到自己的書案,倒頭就睡。
    她坐在最後排,成績不好屢教不改,能來讀書已經很給麵子,所以夫子素日裏懶得管她,由她睡去了。
    到用午膳的時辰,賀瑤終於睡飽,伸了個懶腰,直奔膳堂。
    她步履生風,把一眾小娘子都甩在了身後。
    薛凝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讀書不行,遲到早退,幹飯倒是比誰都積極,跑得那樣快,是怕咱們搶她的飯不成?”
    其他小娘子沒說話,心裏卻也是這般想的。
    她們個個兒出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怎麽偏偏攤上了賀瑤這麽個一事無成蠢笨貪吃的同窗?
    賀瑤才不管背後的議論。
    中午有接近兩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她得抓緊吃完午膳,然後去仙樂坊抓惡霸,抓完惡霸,她晚上就可以去天司判查閱卷宗。
    瞧她時間安排得多好!
    到了膳堂,賀瑤領了自己的那份膳食。
    在角落尋了張食案落座,嚐了幾口,便察覺到米飯比往日更甜。
    她抬眸望向踏進門檻的薛家姐妹,兩人也正望向她。
    賀瑤微微一笑。
    看來她那包糖豆被薛家姐妹當做毒藥,叫廚娘放進她的米飯裏了。
    她匆匆吃完,一邊嘀咕一邊往外走,“今兒的飯菜真不錯,似乎比往日更加美味……”
    薛凝雲和薛弄巧對視一眼,滿臉得意。
    薛凝雲把玩著筷箸,語氣是不加掩飾的鄙夷輕賤,“真是蠢鈍,沒有她阿姐半分聰明。本就沒腦子,再吃一個月的藥豈不是更加沒腦子?到時候可要怎麽辦才好呢?怕是連話都不會說了!”
    薛弄巧捂著嘴,笑得賤兮兮的。
    賀瑤悄悄離開國子監,去了最熱鬧的銅駝街。
    仙樂坊坐落在銅駝街盡頭,是所有樂坊裏最出名的。
    得知賀瑤是天司判派來解決麻煩的,仙樂坊的管事劉媽媽帶著七八個美人,不可思議地圍著她仔細打量。
    梳著雙髻的少女,穿一身鵝黃色窄袖襦裙,鬢角的銀流蘇襯得她活潑嬌豔,她笑眯眯地站在廳中,大大方方地任由她們打量。
    過了好半晌,劉媽媽不滿地甩了甩帕子,“你這小娘子怕不是來對付惡人的,是來選花魁的吧?就你這樣的……那惡人一隻手就能捏死!天司判也忒糊弄人了!”
    這就好比打獵,別人牽的都是狼犬,她們仙樂坊卻牽了隻小獅毛狗,關鍵是這小獅毛狗看起來還不怎麽聰明的樣子,這不是還沒比就知道輸定了嗎?
    賀瑤不喜歡她們以貌取人,問道:“孫黑犬幾時到?”
    “什麽孫黑犬,人家叫孫默。”劉媽媽糾正她,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領著她穿過三樓回廊,“過會兒子就該到了,半個時辰前派了小廝來遞話,說是午後來探望我們薑梨。”
    “薑梨?”
    “是我們仙樂坊最能歌善舞的舞姬。也是可憐人,阿娘是別處樂坊的胡姬,被人搞大了肚子,生下她不久就逃跑了,至今不知父親是誰。因為生得美貌,自幼被輾轉買賣,到了咱們仙樂坊,又被孫黑犬——不是,又被孫默相中,屢次欺淩羞辱……”
    劉媽媽滔滔不絕地介紹,賀瑤的目光忽然被樓下吸引。
    被侍女領進大堂的十幾位小郎君,正是國子監的學生。
    有小國舅張翠峰、郭奮勤並其他幾個貴族公子,以及……
    她家小侯爺!
    她家小侯爺不學好,竟然在午休時跟狐朋狗友逛樂坊,還叫了幾個美貌的歌姬彈琵琶助興!
    難道她的琵琶彈得不夠好嗎?!
    劉媽媽見她走神,提醒道:“大人?”
    賀瑤知曉此時不能露麵,隻能忍住酸溜溜的心思,“走吧。”
    到了薑梨的閨房,賀瑤瞧見了這位美人。
    因為混了中原和胡人的血脈,她果然生得天姿國色,肌膚奶白通透,笑起來時頰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比新鮮的雪梨還要甜。
    賀瑤自作主張,由自己假扮薑梨對付孫黑犬。
    兩人在屏風後互換衣裳,賀瑤瞥見薑梨的後背雪白單薄,左肩上有一粒略顯香豔的朱砂痣,背部則傷痕累累,全是新舊交替的鞭傷,看起來觸目驚心。
    她遲疑道:“你這傷……”
    薑梨狼狽地垂下眼睫,“是孫默打的……奴家這傷還算輕的,上個月有兩個小姐妹,被他活生生打死了。”
    “都鬧出人命了,怎麽拖到現在才報官?”
    薑梨勉強笑了一下,“您覺得我們的命是命,有的官爺卻不並覺得。身在賤籍,子孫後代也都是賤籍,在那些官爺眼裏,我們連路邊的草芥都不如,哪裏值得他們親自出麵抓凶手呢?”
    賀瑤沉默。
    她知曉,在本朝,若父母是賤籍,那麽子女也都是賤籍,不得脫籍改業,比如祖輩是樂戶,那麽子孫後代也隻能從事樂工,如果祖輩是織戶,那麽子孫後代也隻能從事織工。
    去年宮中點名要蜀錦五百匹,織工晚了十日才完工,於是天子下令,涉事的五百名織工,無論男女老幼,全部處死。
    賀瑤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薑梨背部的鞭傷,清亮亮的杏子眼多了些溫柔,“我會替你們報仇的。”
    賀瑤把劉媽媽和薑梨她們都攆了出去。
    她跪坐在菱花鏡前,她穿的是薑梨的羽紗麵紅羅裙,襦衣和裙裾上繡了漂亮的花兒草兒,她家中勤儉,她還從未穿過這麽豔麗貴重的羅裙哩。
    見妝奩上擺放著胭脂水粉,賀瑤情不自禁地拿起一盒口脂。
    她學著羅辭玉她們梳妝打扮的模樣,用指腹點了口脂往嘴唇上抹,然而她的手法不太行,嘴唇越抹越紅、越抹越腫,竟像是被蜜蜂蟄了。
    賀瑤朝著銅鏡抿了抿唇瓣,卻覺得自己十分美貌動人。
    她放下口脂,又拿了胭脂往臉頰上撲。
    左撲撲右撲撲,她仔細觀察片刻,見兩個紅臉蛋似乎不太對稱,於是幹脆又重新撲上幾層。
    “我美極了。”她滿意地放下胭脂。
    ,
    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