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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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風樓有四層,通往最上麵那一層的樓梯都已經爛掉了,但李鳳嵐堅持去頂層。
    由於樓梯毀掉,因此頂層保存最為完整,隻可惜,頂層的木牆都已壞掉,沒有一間屋子是不漏風的。不過還好,兩人找到了兩張保存完好的椅子,一張躺椅,一張太師椅。
    李鳳嵐接了些雪,洗了洗帶來的酒具,那邊暮雲已經點著了篝火,將梅子酒架在了火上,慢慢烤著。
    李鳳嵐伸出手放在篝火邊,剛才用雪水洗酒具的時候,兩隻手被凍的通紅。向手上哈口氣,搓了搓,又烤了烤。暮雲呆呆地看著李鳳嵐的動作,火光映著她的臉蛋,雪光與月光為她的臉頰鍍上一層銀白色,白色的哈氣讓她的臉仿佛置身雲霧中。火的熾烈和雪的肅寒以及雲霧的縹緲同時出現在她的臉上,暮雲忽然想到:李鳳嵐是個漂亮姑娘啊。ap.
    李鳳嵐本來就很漂亮,他第一次見李鳳嵐的時候就這麽認為。可是認識的時間長了,隻記住了她直率的性格,那張臉和身段倒是讓人忘了。
    暮雲看的有些呆了,直到李鳳嵐的那句「酒煮好了」將他拉回了現實。
    暮雲盛了一杯酒,抿了一口,點點頭,說:「恩,這酒挺不錯的,清澈,甘甜。」說著,為李鳳嵐盛了一杯。
    李鳳嵐搖著頭說:「我不喝。」
    暮雲有些意外,笑著說:「你剛才說的什麽紅泥小火爐,結果你不喝啊。」
    李鳳嵐不好意思地說:「小時候偷喝了侯爺爺的藥酒,結果昏迷了三天,從那之後我就再也不敢碰酒了。」
    「說不定是藥的原因呢?」
    「就是藥的原因,但我那時候怕了。」
    「也好,女孩子家,能不喝就不要喝。」
    「喂,你又在教我做事啊?」
    暮雲笑了笑:「我是認真的,女人不比男人,容易醉,醉了,就容易出事。」
    李鳳嵐用手指點著下巴問:「那如果有一天,有人用你們威脅我,我不喝酒你們就有危險,那我該不該喝?」
    暮雲認真地說:「如果你不願意,不管有什麽事都不要喝。」
    「可是不喝的話你們會有危險啊。」
    「可你最重要啊。」
    暮雲認真的眼神和語氣,讓李鳳嵐心跳漏了一拍,隨即醒悟:這家夥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他就是闡述事實。
    暮雲喝掉杯中酒,又盛了一杯,說:「誰都沒你重要的……雖然,你做的事情白三公子也能做,但總感覺,如果你出事了,我們這群人就聚不到一塊兒了。」
    暮雲說的是「我們這群人就聚不到一塊兒了」,而不是「就沒法找出幕後黑手了」。這很符合暮雲的性格,他並沒有什麽使命感,他隻是很珍惜現在身邊的朋友們。之前的記憶消失不見了,這麽長時間,沒人找過自己,記憶也沒有回複的跡象。對於其他人來說,他經曆過的人生不足一年,對於李鳳嵐他們,自然是彌足珍貴的。
    但是,這足以讓李鳳嵐胡思亂想一通:他既然沒有什麽使命感,那幕後黑手是誰他就不太在乎,隻在乎身邊人。既然如此,他又說「你最重要」,是不是說,這群朋友中,我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一點,李鳳嵐突然臉紅。為了不讓暮雲看到自己的窘態,她說:「給我一杯。」
    「要喝嗎?」
    「恩……我自願的。」
    暮雲為她淺淺的盛了一杯。
    李鳳嵐一捏鼻子,一大口灌了下去,隨即被嗆得的直咳嗽:「咳咳、咳,你、咳,你不是說是甘甜的嗎?」
    暮雲忍俊不禁:「它畢竟是酒,還是有酒的辛辣的。你喝的太快了,這種酒要慢慢品,就能嚐出甘甜了。」
    李鳳嵐咳完後咂了咂嘴,似乎沒想象中那麽可怕。她記憶中的酒是藥材的苦澀味道,現在梅子酒的甘甜取代了那股味道。
    她把酒杯伸過去,說:「再來一杯。」
    暮雲鄭重地說:「隻能喝三杯啊。」
    「為什麽?」
    「怕你醉了。」
    他們兩人都不會喝酒,更不會煮酒,隻是在木柴上加熱而已,時間一長,梅子酒中的酒精早就蒸發的差不多了。饒是如此,三杯酒下毒,李鳳嵐覺得腦袋有些暈暈的。
    李鳳嵐放下酒杯,就到欄杆邊,慵懶地趴在欄杆上,遠遠地望著閑人堂的方向。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閑人堂很小,小的像一戶農家院落。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還燒著,也不知道是因為剛才暮雲說的話,還是因為那三杯酒。
    暮雲走到欄杆的那一頭,也看著閑人堂的方向,小聲說:「我很羨慕你們。」
    酒勁兒上來了,李鳳嵐開始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迷幻了。她問:「羨慕什麽?」
    「你們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家?」
    「對啊。」
    「你也可以去朝嵐穀的,」李鳳嵐看著暮雲,「我允許了。」
    「謝謝。」
    突然覺得有些累,李鳳嵐側著腦袋枕在胳膊上,呆呆地看著暮雲的側臉,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你真好看啊……」
    暮雲有些詫異,也轉過頭看向李鳳嵐。李鳳嵐雙頰通紅,眼神迷離,那樣子……絕對是醉了。
    「你……是不是醉了?」
    「沒有啊,才三杯而已。」
    暮雲很確定,李鳳嵐就是三杯倒的水平。
    「嘿嘿,」李鳳嵐癡癡地笑著,「你好笨哦。」
    確實很笨,看他側臉的那一瞬間,李鳳嵐悟到了李雨灼那句話的深層含義。白若雲沒有忘掉李雨灼,李雨灼又何曾忘了白若雲。美人遲暮,還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那些把男人玩弄於手掌的技巧,肯定不是對誰都用的——隻是對喜歡的人才會用。女孩兒家的矜持和死要麵子,不願意承認而已。若人家不喜歡你,你耍那些手段又有什麽用?
    暮雲臉上帶著疑惑,似乎是在問李鳳嵐:我哪裏笨了?
    有一瞬間,迷迷糊糊的李鳳嵐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主動送上門的更要牢牢抓住。
    「呐,」李鳳嵐問,「我好看嗎?」
    好看,一直都很好看,這時候,更好看了。
    當然,暮雲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他覺得這話有些輕浮、不尊重人。
    見暮雲不回答,李鳳嵐笑著說了一句:「木頭一樣。」
    暮雲呆呆地看著李鳳嵐,然後,然後左半張臉突然開始抽搐,兩邊的臉似乎不是一個人的。暮雲覺察到了自己臉部的變化,他用力揉著自己的臉頰,沒多大會兒,久違的頭疼出現了。這次的頭疼異常強烈,強到自己壓製不住。
    暮雲突然閉上了眼,再睜眼的時候,那眼神又變得高傲而冷漠了。
    李鳳嵐沒覺得意外,依然帶著燦爛的笑容:「好久不見啊,晨霧。」
    晨霧冷冷地問:「你剛才問了什麽?」
    李鳳嵐問:「你有話要對我說吧?」
    「我替他回答。」
    「我知道你早就想說了,但不知道你膽子比暮雲還小。」
    兩人說了四句話,沒一句挨著的。
    晨霧深吸一口氣:「你想聽,那我就說。」
    「想聽。」
    「好看,一直都很好看,現在更好看了。」
    李鳳嵐愣了,瞪著大眼睛看著一臉嚴肅的暮雲。隨後,李鳳嵐開始
    大笑,不受控製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
    看著大笑的李鳳嵐,晨霧有些氣急敗壞:「你笑什麽?!很可樂嗎?」
    李鳳嵐憋住笑,點了點頭,然後又不受控製的大笑。
    晨霧大步走過來,雙手用力捏住李鳳嵐的肩膀,大聲說:「這是他心中所想!不是我心中所想!我從來沒就不覺得你好看!聽明白了嗎?聽明白了就別笑了!」
    李鳳嵐擦了擦眼淚,憋著笑說:「我不是笑你的回答……哈哈,我還以為你要跟我道歉。」
    「我為什麽要道歉?」
    「你讓我殺了人啊。」
    「那有什麽好道歉的?我也幫你殺了好多人啊!你也沒說要感謝我!」
    李鳳嵐伸出一根手指,說:「第一,我沒說不感謝你,但是你那天之後就不出現了啊。第二,如果你沒有覺得抱歉,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不出現呢?難道不是內疚嗎?」
    這讓晨霧啞口無言,但他還是狡辯道:「我累了!懶得出來!」
    李鳳嵐撇過臉,學著晨霧一貫的「欠兒欠兒」的語氣說:「那為什麽又突然出來呢?是聽到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東西?還是專門出來替暮雲告訴我我很好看?」
    讓他們爭,讓他們搶。李鳳嵐覺得自己離「壞女人」又近了一步。
    「我、我……」平常跟李鳳嵐鬥嘴鬥的有來有回的晨霧突然結巴了,「我……我的身體!我想出來就出來。」
    「小心眼。」
    「我像是小心眼兒的人嗎?!」
    「啊……前幾天跟夜羽小築打架的時候,情況那麽危急,某些人就是躲著不出來。大概心裏想的是:看,沒有我不行吧?李鳳嵐你快來求我,求我的話我就出來幫你打架,」李鳳嵐狡黠一笑,「這是不是某些人的內心想法?」
    「不是!」
    是。
    李鳳嵐的笑意慢慢退卻,她盯著晨霧的雙眼,認真地說:「你害怕了。」
    「我怕什麽?」
    「你怕我的嫌棄,怕我冷漠,更怕我突然跟暮雲說一些你沒辦法接受的話。」
    晨霧不再氣急敗壞,語氣開始變得平緩起來:「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們明明是一個人,這一點我們兩個比誰都要清楚,可我就是不爽。」
    「不爽我讓你殺人?」
    「不是!」他突然提高了聲調,「殺人無所謂,手起刀落而已。但為什麽是我呢?李鳳嵐你是不是沒搞明白?我幫你做事,是不是該把善意留給我?那是我應得的!髒活累活都是我!完事一句好話都聽不到,憑什麽?你至少一碗水端平吧?厚此薄彼,你就沒有愧疚過嗎?我是比他差嗎?」
    李鳳嵐看了看晨霧抓著自己肩膀的雙手,語氣柔軟地說:「至少他不會抓疼我吧。」
    晨霧急忙鬆開了雙手,先不說李鳳嵐愧疚不愧疚,反正他挺愧疚的。急於表達自己的想法,卻忽略了最基本的溫柔。
    李鳳嵐重新趴在欄杆上,喃喃地說:「暮雲是個大人,你是個小孩兒,總把幼稚的東西當成個性。天大地大你最大,犯了錯也不承認,不敢正視自己,死鴨子嘴硬,出事了就把腦袋縮起來,奇奇怪怪的自尊心。你晚上睡覺一定愛用被子蒙著腦袋,膽小鬼。」
    給晨霧說的沒法反駁,好像都說錯了,但好像又都是對的……包括蒙著腦袋這條。
    「那……那……」又支支吾吾了兩句,剩下的話還是沒敢說出口。
    李鳳嵐再次側過腦袋,臉上換回了剛才那醉人的笑容,說:「你是不是想問,我以後會不會討厭你?」
    晨霧不說話,算是默認了吧。
    李鳳嵐突然壞笑著說:
    「叫聲姐給我聽,你叫了我就不怪你。」
    晨霧張了張嘴,又閉上,又張了張嘴,內心似乎正在天人交戰。
    李鳳嵐則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姐……」
    「啊?你說什麽?沒聽清楚啊,大聲點。」
    「姐!行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叫啊!我才十九歲!比你小的好吧!」
    晨霧惱羞成怒,一把抓住李鳳嵐的手腕,大聲說:「李鳳嵐!你耍我!」
    李鳳嵐輕輕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晨霧急忙把手鬆開。剛說完,又忘了。
    晨霧看著笑的開心的李鳳嵐,突然覺得,這樣似乎也挺好的,至少自己以後可以出來了,不用再躲在暗無天日的角落裏自責了,李鳳嵐是真沒生自己的氣。
    「喂,李鳳嵐。」晨霧的語氣又變的平靜了。
    「怎麽了?」
    「我現在出來了,你還沒有謝謝我呢。」
    「謝謝你。」
    也許是肚子裏的梅子酒作祟,少女的這句話竟然像風鈴一樣動聽。
    晨霧淡淡的說:「不客氣……我回去了。」
    說完,閉上雙眼。
    李鳳嵐看著眼前人緩緩睜開雙眼,臉上的笑容沒有變。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暮雲說:「抱歉,他還是那樣,脾氣有點兒暴躁。」
    「挺好的,」李鳳嵐說,「至少比以前好了呀……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恩。」
    「暮雲,我大概知道那張紙條上寫的是什麽了。」
    暮雲隻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李鳳嵐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對,沒有月亮了,又陰天了,似乎要繼續下雪。她伸了個懶腰,對暮雲說:「咱們回去吧。」
    暮雲點了點頭,想起了什麽似的說:「對了,還有件事。」
    「什麽事啊?」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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