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丟不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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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雲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客棧的,雙腳很虛,似乎是踩在棉花上。
    李鳳嵐和琥珀的房間門關著,裏麵似乎有人在小聲說著什麽,他推門走了進去,發現屋裏多出來兩個人。一個是在藥仙穀見過的許輕塵,另一個粉衣女子沒有見過。
    李鳳嵐見暮雲進來,趕緊招呼他,坐下,順便跟他介紹了一下綾含。然後談話繼續。
    許輕塵心中有事,根本沒心思聽他們說什麽。突然間,他想到:如果那人說的是真的,那現在李鳳嵐的計劃,聽到的越多,對她就越不利。
    於是他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他。
    李鳳嵐問:「暮雲,你怎麽啦?」
    「啊?」他回過神來,「哦,沒事,我去喂馬,你們談吧。」
    朱明玉說:「馬我已經喂過了。」
    「我……我去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事。」
    說完,出了屋子。
    李鳳嵐看著暮雲走出屋子,慢慢皺起了眉頭。琥珀小聲問:「暮雲怎麽了?」
    李鳳嵐說:「算了,別管他,咱們繼續……許公子,原先是六個人,可是你們隻看到五具屍體?」
    「對,有一個人丟了。」
    「那個人會不會是內鬼?」
    「有可能……年前我們剛挖出一個內鬼,不排除還有其他的。」
    朱明玉有些不解:「為什麽呢?」
    李鳳嵐問:「什麽為什麽?」
    「如果他們知道咱們要來,何不直接派人埋伏,然後把咱們一窩端了?為何隻殺了這幾位負責聯絡的兄弟?」
    綾含問:「李小姐,你們此行的目的有外人知道嗎?」
    「沒有的。」ap.
    李鳳嵐敲了敲腦殼,說:「既然大家都想不通,那就隻能先放一放。眼下要緊的是去長安。」
    許輕塵問:「既然你們的行蹤已被人知曉,那接下來的路,可能不好走啊。」
    綾含「噗嗤」一笑,說:「輕塵哥,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位朱道長是清風觀張成慶道長的高徒,過了潼關,誰敢動咱們?」
    許輕塵恍然大悟,一臉抱歉地說:「在下對江湖事不甚了解。」
    李鳳嵐擺了擺手,說:「無礙,你們兩位接下來什麽打算?」
    「先去找些人把死去的兄弟們賣了,都是我荊棘門的兄弟,我得收殮。」
    李鳳嵐站起身,對朱明玉說:「朱道長,麻煩你去幫許公子他們一把。」
    「沒問題。」
    …
    暮雲呆呆地站在馬廄旁,雙眼無神,他依然沒有從「首領」兩個字裏掙脫出來。
    「你人傻了是吧?李鳳嵐說了,那個陳子決很聰明,說不定他已經知道了咱們的事,這是故意離間!你看不出來嗎?」
    暮雲搖了搖頭,說:「是有這個可能……但我們也可能是……」
    「是什麽?!你不要胡思亂想!庸人自擾!再說了,就算是又如何?那之前的事跟咱們有關係嗎?」
    「如果她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嘛,我們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嗎?反正我問心無愧!我跟你說,之前不管我們是個什麽人,都跟現在的我們沒關係了!撇清了!明白了嗎?!」
    「我在藥仙穀問過韓神醫,有人恢複記憶以後,會忘了失憶時的那段記憶。如果真是那樣,怎麽辦?」
    「那你一刀捅死自己好了!一了百了!……等等!那個許輕塵!你上次不是懷疑我們跟他有關係嗎?」
    「他說了沒有關係。」
    「一定是你沒問對!我來問!」
    許輕塵和綾含從李鳳嵐房間出來,就看到一臉憂心忡忡的暮雲向自己走來。
    許輕塵笑著說:「暮雲兄,好久不見。」
    暮雲看了看他身後屋裏的李鳳嵐等人,小聲說:「許兄,我有些事想跟你打聽一下,借一步說話。」
    本來是想跟許輕塵單獨談,誰知道綾含也跟來了,但暮雲也顧不得許多。
    見四周沒人,暮雲小聲問:「許兄,我還是想跟你確認一下,咱們兩個真的沒有關係嗎?」
    綾含一頭霧水地看著暮雲,心說這人好奇怪啊,問的問題莫名其妙的。
    許輕塵耐心回答:「咱們確實沒有關係,我師父隻有我一個徒弟。」
    這時候暮雲突然變得急躁起來,臉上溫和的表情也消失了。
    「那你仔細想一想啊!你!我!我們兩人的武功招式的內在那麽像!我們都沒有明確流派,甚至內功都像是東拚西湊的!我能一眼看出別人用的什麽內功、打的哪一套拳!再精妙的招式我都能拆解!你也一樣的!對不對?!我們都能看透別人武功的缺點!對不對?!」
    許輕塵點點頭:「確實。」
    綾含有些傻眼:這人什麽毛病?怎麽突然間跟變了個人一樣?
    「暮雲」迫切地說:「那你再好好想想,你師父真的隻有你一個徒弟嗎?」
    「呃……應該吧……」
    「應該?!你也說了應該對不對??許兄!你能不能講講你師父的事?」
    「抱歉,我師父不讓說。」
    「算我求你好不好?!你不用說你師父叫什麽!你隻要說、隻要說……隻要說你師父教你的時候有沒有離開過!」
    「離開過?」
    「就是、就是突然消失一段時間!他萬一除了你還在外麵有別的徒弟呢?」
    許輕塵想了想,回答:「實際上,我跟我師父不常見麵,他總是隔十天半個月才來指導我一次……關於我師父的事,我隻能說這麽多了。」
    「真的嗎?!」他臉上難掩的興奮,「也就是說!他很可能有別的徒弟的!對不對?!」
    「我……不敢保證。」
    「那、那……等等……你讓我問啊!」
    這下不光綾含,連許輕塵都覺得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議:暮雲一半臉猙獰,一半臉抽搐,整個人像神經病一樣揉著抽搐的那半張臉。
    突然,暮雲的掙紮停止了,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又變回了之前的溫文爾雅:「抱歉許兄、綾含姑娘,嚇到你們了。」
    綾含小心翼翼地問:「請問……你是幾個人啊?」
    「兩個……許兄,我知道你很為難,但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請講。」
    「你師父……我能見一麵嗎?」
    許輕塵搖了搖頭:「並非我不答應,一來我師父不讓我透露師承。二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暮雲歎了口氣,抱拳說道:「不管如何,還是多謝許兄了。」
    「這樣吧,」許輕塵說,「我沒有你這樣的經曆,無法感同身受。如果我能見到我師父,我一定替你問問你的請求。」
    「多謝了。」
    李鳳嵐站在他們談話隔壁院牆後,靜靜地聽著。
    …
    入夜後,琥珀和朱明玉早早歇息了,因為明早還要趕路。許輕塵和綾含沒有在客棧住下,他們回去了那個宅院,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暮雲根本睡不著,在馬廄裏刷馬。一下午不知道刷了多少次,馬都快禿嚕毛了。
    李鳳嵐看著他落寞的背影,莫名有些心疼,她慢慢走到暮雲身後,說:「
    還不去睡啊。」
    這話聲音不大,但差點兒把暮雲嚇得跳起來。
    「啊!」回頭看到是李鳳嵐,心有餘悸地說,「原來是你啊……我睡不著,晚點兒睡。」
    暮雲今天太反常了,由不得李鳳嵐不在乎。
    「別刷了,停下吧。你就算要刷,你也換一匹馬,逮著一匹馬刷,都快禿了。」
    暮雲尷尬地放下馬刷,說:「沒注意……那、那我先去睡了,李姑娘,你也早點休息。」
    「別動!」李鳳嵐說話的聲音突然太高了兩個八度,這又給暮雲嚇了一個機靈。
    「有……別的事嗎?」
    「你心裏有鬼。」
    「鬼?李姑娘說笑了,我心裏哪有鬼。」
    李鳳嵐趴在馬廄的欄杆上,一隻手百無聊賴地撥弄著馬尾巴,無精打采地說:「你就那麽在意啊?」
    「在意?什麽啊?」
    「你的身份,你今天去問了許輕塵對不對?」
    暮雲沒有回答。
    「上次,你也問過穆梓,對不對?」
    還是沒回答。
    「你老是想那麽多。你在心裏已經預設了一個答案,靠著答案去找問題,自然是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問題。」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暮雲小聲說,「如果、如果我是司夜的話,你會怎麽辦?」
    李鳳嵐沒有立馬回答,隻是停止了玩弄馬尾巴的動作,人還是呆呆地趴在欄杆上,一動不動,過了半晌,她回答:「我也不知道啊……」
    「李鳳嵐,」這句是晨霧說的,「如果我是司夜,我恢複了記憶,然後我又來殺你,你要怎麽辦?」
    「我不知道。」
    「如果我手上沾著長風樓的血,你要怎麽辦?」
    「我不知道。」
    「如果我一開始就沒有失去記憶,從頭到尾都是裝的,你要怎麽辦?」
    「我不知道。」
    李鳳嵐慢慢蹲下身,從腳踝上取下一顆鈴鐺,然後轉身牽起晨霧的一隻手,將鈴鐺放入他的掌心,輕輕握住。
    「如果哪天,像你說的那樣,你把這段過往忘掉了,至少這顆鈴鐺會讓你想起什麽……如果你來殺我,我會跑,跑到你找不到為止。如果你手上沾了長風樓的血,那我會去殺你,不管這血是什麽時候沾上的。如果你從頭到尾都是裝的,那我求你現在就把真相告訴我。」
    晨霧將那隻銅鈴鐺用力握在手中,他輕聲問:「要是來殺我,下不了手怎麽辦?」
    「可以了,」李鳳嵐低著腦袋,語氣有些哀求,「你已經問了好幾個我無法回答的問題了,可以了。」
    晨霧收起鈴鐺,一把將李鳳嵐攬入懷中。李鳳嵐倒是沒有反抗,隻是用力掐著他的胸口,手指節都發白了。
    「你掐什麽?」晨霧也沒推開她。
    「我不想被你抱著,但也不想拒絕你。」
    「你怎麽好意思說暮雲想得多的?你不也一樣嗎?我就受不了你們兩個膩膩歪歪的,有意思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麽影響嗎?再說了,又不一定真的忘了。我到時候要是還記得你,我管什麽夜羽小築,誰攔我我就宰誰。如果我以前真幹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不用你動手,我自我了結……再再說了,你能跑,我就不能跑嗎?我躲得遠遠地不好嗎?……行了別掐了,肉快掉了。」
    李鳳嵐還真就不掐了,但是她一把扯開晨霧的衣領,然後踮起腳尖,一口咬向他的肩膀。
    「疼疼疼!李鳳嵐!……你屬狗的嗎?破了!要出血了!」
    李鳳嵐用了很大的力氣,一直到咬出血才鬆口。晨霧摸了摸肩
    膀,手上沾著李鳳嵐的口水和自己的血,齜牙咧嘴地說:「不讓抱你就直說,你咬人幹什麽??」
    李鳳嵐依然低著腦袋,小聲說:「給你留下點兒丟不掉的東西。」
    晨霧彎下腰抬起頭看著李鳳嵐的雙眼,咬牙切齒地說:「你有病啊?非得留牙印兒嗎?就算留牙印兒,胳膊不行嗎?再說這幾天日夜兼程的,風沙還大,澡都沒有洗,你怎麽下的去嘴的?」
    「呐,」李鳳嵐用輕緩的語氣問,「我好看嗎?」
    「這問題不是回答過了嗎?」
    「那是暮雲回答的。」
    「醜死了,」晨霧拉回自己的衣服,轉身向自己房間走去,「睡覺去了,懶得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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