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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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院大堂裏,幾個年輕人有些愁眉不展。
    朱明玉看著眾人,小聲問:「就因為這個嘛?李鳳嵐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
    白叔禹說:「怪我,早點兒現身的話她也不至於這樣。」
    琥珀說:「嵐姐姐砸了那麽長時間,現在肯定累了啊……下午也沒吃飯,我去給她送點兒吃的吧。」
    翡翠突然大聲說:「誰也不準去見她!讓她自己想!她肯定不隻是因為這個生氣的,還有別的原因,她不說,我們怎麽知道?從小就任性,暮雲走後老以為誰欠了她。」
    傅小虎覺得有些費解:「雖然她從小就刁蠻任性,但沒這麽不講理過啊。翡翠你要不要再去問問她?好好跟她說,說不定她願意講出來的。」
    「下午我好話已經說盡了,她不聽……算了,天也不早了,大家休息吧。說不定明天她的氣兒就消了。」
    翡翠不善表達,也不喜歡向誰示弱,明明敞開心懷就能說通的東西,但是在翡翠麵前比登天還難。誰都知道她是關心李鳳嵐的,雖然嘴上說她是自己的「便宜姐姐」,可每次出事都願意聽她。
    當然,這事也不怪翡翠,李鳳嵐表現出來的「拒人千裏之外」的情緒,換了別人可能還不如翡翠處理得好。
    回房間休息的路上,翡翠走在前麵,沉默不語,白叔禹跟在她身後,一臉尷尬。
    路過李鳳嵐的小院的時候,翡翠往裏麵看了一眼,沒點燈,也沒有聲音。她冷冷地「哼」了一聲,並沒有停下腳步。
    白叔禹試探性地問:「翡翠,這事……怪我嗎?」.
    「不怪你,她就是找個借口發火,你就算沒來她也會跟我鬧別扭的。」
    「我覺得你們還是好好談一談。」
    「強得跟頭驢一樣,怪不得朱明玉的驢跟她關係好,他們是同類。」
    此刻翡翠身上的氣場也挺讓人不敢接近的。
    翡翠突然問:「你們真的隻聊了那些?」
    「恩。」白叔禹覺得,關於李鳳嵐的身世還有很多疑點,如果這個時候告訴翡翠,可能會有些意想不到的誤會。但願李鳳嵐明天起床也不要提這件事,也希望她能顧全大局。
    「那什麽……」白叔禹問,「李家也沒給我準備地方啊,我還是回我的藏身處吧。」
    翡翠突然轉身,一腦袋紮進白叔禹的懷裏,白叔禹趕緊摟住。
    他輕聲問:「怎麽了?」
    「我覺得……我們都想的少了,我有很不好的預感。」
    「什麽預感?」
    「她下午跟我說話的時候,很陌生,好像……好像我們根本就不認識一樣。她跟我置過氣,也跟我打過架,可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我總感覺,我好像真的騙了她。」
    「別擔心,你那最多是瞞著她,而且還是我讓的,跟你沒關係的,你別太往心裏去。」
    「不,她認真了,比以往都要認真……我想不通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比我聰明,你能想到嗎?」
    白叔禹輕輕拍了拍翡翠的後背,抬頭看著天上的弦月,小聲回答:「不能。」
    …
    第二天早上,李鳳嵐還是沒出屋子,內心擔憂的琥珀耐不住了,跑去李鳳嵐的小院,想去勸勸她。
    「明玉!翡翠姐!」
    琥珀慌慌張張地從院子裏跑出來,大聲喊著其他人。
    朱明玉等人聞聲趕來,隻見琥珀一臉焦急,看表情似乎快哭了出來。
    翡翠抓住琥珀的雙手,安撫她的情緒:「你先別急,怎麽了?」
    「嵐姐姐她、她不在屋子裏!」
    翡翠聽完,拔腿衝向李鳳嵐的小院
    ,其他人也急忙跟上。
    李鳳嵐的屋子裏一片狼藉,遍地都是碎木屑和碎瓷片。她的床很整潔,被子好好地疊著。翡翠打開她的衣櫃,果然,她的行李已經不見了。
    這次連封書信都沒留。
    看樣子她應該是昨晚走的,翡翠突然有些自責,如果昨晚路過小院的時候去裏麵看一看,說不定能攔下她的。
    還是白叔禹反應快。
    「朱兄!你去通知西院,讓他們派些人出去搜尋。我這次來揚州也帶了些人手,一塊兒找找。」
    「算了,」翡翠看著空蕩蕩的衣櫃,低聲說,「她想跑,沒人能追得上……算了。」
    說完,轉身獨自出了屋子。琥珀急忙跟上去,帶著哭腔說:「翡翠姐,那我們怎麽辦啊?她這次帶著氣走的,萬一做傻事怎麽辦?她又不會武功。」
    翡翠淡淡地說:「沒事的,她輕功很好,誰也追不上她的。」
    琥珀猶不死心:「那我們也不能放著她不管啊。」
    翡翠停下腳步,對琥珀說:「琥珀,我們不是小孩子了,說了什麽,做了什麽,要負責的。她能跑兩次,就能跑十次。真心想走,我們誰也攔不住。」
    她轉過身對朱明玉等人說:「大家都回去收拾下吧,我們回洛陽。」
    …
    李家小閣樓上,李鳳瑤跟白叔禹並肩站著。揚州又下雨了,這次的雨很大,瓢潑一樣,不時伴隨著閃電。
    一聲霹靂過後,李鳳瑤開口:「白家小子,你就別繞彎子了,有什麽就直說吧。」
    「李鳳嵐確實不是您的女兒,至於是誰的孩子,我們白家已經不在乎了……如今我們跟長風樓的結盟已經岌岌可危,沒有李鳳嵐,長風樓難堪大用。」
    「所以呢?」
    「前輩,如果白李兩家再次聯手,江湖人會怎麽想?」
    「隨他們怎麽想,不過,你怎麽肯定我會答應跟你們白家聯手?」
    「我知道前輩手上有製約我們白家的東西,那張地圖不是所謂的李家地宮圖,也不是我們家的命脈。說實話,我的首要目標是保住我們家,次要目標才是複興白家。如果您肯放我們家一馬,白家願意為李家打打下手。」
    「哼,」李鳳瑤笑了笑,「你比你爹還圓滑,也更能隱忍。小子,我也信不過你,你這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惜自降身價。不過,眼下我也沒什麽好的選擇,可以同你們聯盟。」
    「多謝前輩。」
    「別急著謝我,說說看你接下來要做什麽。」
    「夜羽小築確實沒有什麽點位圖,但是他們幾個首領的行蹤我們還是掌握得了,以及廬州夜羽小築總部也已經被我們勘察到。眼下隻要人手夠了,一舉殲滅他們不成問題。」
    李鳳瑤點點頭:「不錯,白家現在還挺有能耐的。我也能為你提供些人手,不過嘛,即便加上荊棘門,沒有長風樓的力量,估計還是不夠。」
    「我會想辦法讓長風樓出手的。」
    「那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
    「前輩就不要明知故問了。」
    李鳳瑤又笑了笑:「到時候,看你們白家的表現了……沒什麽事的話就走吧,跟你們白家人待在一起,我渾身不舒服。」
    白叔禹微微一笑:「彼此。」
    …
    「公子,把眼睛睜大一些。」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站在暮雲麵前,手邊是醫藥箱,看樣子是個大夫。
    暮雲有些不耐煩,但還是睜大了眼睛。
    老大夫看了半天,點了點頭:「應該是腦袋撞到硬物,導致失憶。我給公子開副藥吧。」
    暮雲站起身:「開吧。」
    說完就走出了屋子,不再理會大夫。
    這段時間來給他看病的大夫有很多,又是紮針又是開藥的。但是那些要他沒有喝過,下人們也不逼著他,似乎隻要他不出這個大門就沒人會把他怎麽樣。
    出了門的暮雲突然疑惑起來,自言自語道:「我要幹什麽來著?」
    最近也許是憋悶的厲害了,他老是忘東西。
    晨霧揶揄道:「你最近是添了什麽毛病?忘東忘西的。」
    暮雲揉著腦袋想了想:「我記得……對,劍。」
    他想起來了,自己要去擦劍的。
    這段時間他把手腕上的鈴鐺和李鳳嵐送的長劍擦了無數遍,黃銅鈴鐺都已經被擦得鋥光瓦亮的了。
    坐在台階上,拔出長劍,左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遍,喃喃自語:「怪了,放哪了?」
    晨霧問:「你找什麽呢?」
    「細布啊。」
    「剛才你不是拿在手上嗎?」
    「對啊……放哪了?……哦,找到了。」
    原來是被自己放到了台階上,他拿起細布,輕輕擦拭著劍身,腦子在胡思亂想著。
    不多時,一個侍女捧著湯藥過來,輕聲說:「公子,該吃藥了。」
    暮雲頭也不抬地說:「倒掉吧,以後不用熬藥了。」
    「奴婢知道了。」那侍女沒說什麽,轉身把湯藥倒進了花叢中。
    擦了半天劍,暮雲又愣住了:「接下來要做什麽來著?」
    奇了怪了,這兩天健忘的毛病似乎更嚴重了,這讓他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一直到日落時分,暮雲還是沒想起來自己要做什麽,隻是漫無目的的在房間裏踱步,他在努力想起要做的事。
    正想著,有下人把他的晚飯端了上來。看到晚飯,暮雲聽到自己的肚子傳來了「咕咕」聲。
    「怎麽餓得這麽快啊?中午吃的不少啊。」晨霧無精打采地說了一句。
    暮雲反問:「我們中午吃飯了嗎?」
    晨霧愣了一會兒:「肯定吃了啊,我記得是吃了的。」
    「不對啊,我中午的時候說沒胃口,就沒吃啊。」
    「沒胃口不是昨天中午嗎?不對,應該是前天中午……算了算了,管他什麽時候呢,快吃飯吧。」
    確實是餓了,倆人不再糾結有沒有吃午飯的問題,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今天的晚餐比較豐盛,一個湯,兩個菜。
    他喝了口湯,跟以前一樣鮮美。也許是健忘的影響,讓現在的暮雲有些多疑,他努力記著東西,記著一切自己能想到的事,怕再忘了。
    他開始回想以前的事,那些跟李鳳嵐在一起時候的種種。比如長風樓遺址,比如潼關前的那個小鎮。記得在那個小鎮他第一次擁抱了李鳳嵐,不對,是晨霧抱的,自己應該是第二次……也不對,第二次還是晨霧來著。
    他又想到了晨霧在李鳳嵐嘴巴上聞了一下,然後就被她一腳踢在了迎麵骨上,當時可真疼啊。
    想到這些,他不自覺的笑了笑。她嘴巴上的味道很好聞,有酒的香氣,還有一股似有似無的藥香,就跟現在聞到的味道一樣。
    等等,現在聞道的?
    他突然停下了吃飯的動作,呆呆地看著麵前的飯菜,隨即一愣……「我剛才……想到了什麽?」
    等等等等,我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是什麽來著?就剛剛想到的啊,怎麽忘了呢?
    晨霧突然焦急地說:「你剛才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對,我確實想到了什麽。」
    「我感覺出來了!很重要的!你是
    不是忘了?你再好好想想!」
    暮雲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表情有些痛苦,喃喃自語:「我確實想到了什麽的……怎麽回事?我怎麽又忘了?」
    晨霧大聲說:「我也忘了!你剛才想那些的時候我也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但是我跟你一樣!也忘了!咱們捋一捋,你先想到了長風樓,又想到了那個、那個小鎮叫什麽來著?」
    「對,是這個……然後呢?我想到你抱過她兩次。」
    「對,第一次她踢了我們一腳!」
    「不是,第一次她沒有踢我們,第一次是掐。」
    「哦,對對對……那踢我們是因為什麽?」
    「因為你在她嘴巴上聞了一下。」
    「對!就是這個!你剛才就是想到這個的!」
    「然後呢?」
    「對啊……然後呢?」
    兩人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都在努力回想著。這時候他們又聽到自己的獨子「咕嚕」了一聲,暮雲不自覺地拿起湯匙想要喝口湯,可是湯剛到嘴邊,他想起來了!
    「對!就是這個!」晨霧在欣喜地大喊著。
    暮雲感覺自己的雙手在發抖,抖到拿不住湯匙。
    「湯裏……有藥……」
    晨霧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這個藥跟咱們聞到的一樣!叫……叫……叫什麽來著?」
    「傷神。」
    「對!就是那個!會把人變傻的藥!」
    「這麽說,咱們這段時間,不知不覺吃了好多次這種藥?」
    「怪不得!怪不得你老是忘東忘西的!」
    「可是為什麽?如果我們變傻了,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嗎?我們不是司夜嗎?我們不是大首領的兒子嗎?難道他希望我們變成傻子?」
    「暮雲,隻有一個可能了。」
    暮雲點點頭,他笑了,有種撥雲見日般的暢快感。
    「晨霧,咱們走吧。」
    「恩,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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