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幻想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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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錯綜複雜的藤蔓在他手中如同最稱手的武器, 穿梭在血霧中帶起強悍的電流,在藤蔓尖利的哀嚎中將無數衝向他們的血霧打落。
    被電擊中的血霧僵直落地,在他們腳下砸出一道道零碎的血痕。
    這些血霧腐蝕性極強, 也是形成了生命體的異化怪物, 即便在高強的電擊下被打散得僅剩稀疏的殘片也會在縮水後重新聚攏。
    連闕在周遭漫天的血雨中望向黑洞,他的目光中還帶著惺忪的睡意,滴落的血液卻始終未沾染他的衣角半分。
    藤蔓在身前人的五指間穿過, 他如同一道最堅固的城牆,捍衛著身後的方寸領地。
    連闕的視線遠遠落向黑洞中的人, 在那人憤怒的目光中反而挑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
    操控著一切的地獄使者終於憤怒到了極致,他踏過扭曲空間中產生的黑洞,血霧也如有感召一般重新回到他身邊,圍繞著他凝結成一道道暗紅的水線。
    身前的男人將手中導電後變得焦黑的藤蔓丟下, 戒備地打量著漸漸走近的地獄使者。
    “……你的能力很有趣。”地獄使者微眯起雙眸:“擁有這樣的能力……你也是地獄使者?”
    連闕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但眼前的人實力未知, 如果因雙方處在同一陣營免去這一場交手當然再好不過。
    連闕這樣想著, 卻見地獄使者將傷口重新撕裂,血液瞬間自他的掌心滑落, 在藤蔓的躁動中圍繞在周身的血霧瞬間漲成一排燃燒的顆粒,竄起赤紅色的火光。
    他自懷中摸出的槍直指向二人,語氣間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那就再好不過了, 殺了你,我就能奪取你的能力。”
    周身閃動著紅色暗芒的機械槍身帶著奇怪的凹槽, 話罷,飛旋燃燒的血霧顆粒竟井然有序地化為子彈, 一顆顆嵌入凹槽, 隨著他開槍的動作向著兩人飛來。
    連闕與身側的人一同堪堪避開飛射而來的子彈, 接二連三的子彈卻陸續隨之掃射而來。
    裹挾著血色火焰的子彈打入周遭的藤蔓,立刻便在貫穿藤蔓的彈孔處留下一圈焦黑腐蝕的痕跡。
    這些子彈洞穿藤蔓後卻沒有埋入地麵,竟在半空飛旋後如有固定軌跡一般重新散成血霧再次回到了地獄使者身邊,整齊地嵌入槍體隨著下一次扳機扣下飛出槍身。
    如同一個又一個的循環,子彈永遠取之不盡。
    連闕觀察著目前的戰局,雖然他對這些所謂的能力一知半解,不過從幾人的描述大概可以猜到,他們兩人的能力與副本和人們身上的動植物變異不同,是地獄使者可以擁有的能力。
    如果那個人身上的能力是雷電,那麽另一位地獄使者的能力可能與血液或火焰有關。
    這樣的能力或許會受到某些限製,不會當真無窮無盡。
    限製的框架無非是時間、消耗和觸發條件,如果觸發條件來自血液,說不定消耗的限製也來源於血液。
    如果子彈上的火焰是被召喚地獄使者的能力,而這樣能力的開啟既然與血液有關,想破解就要從血液的方向入手。但是還有一種可能……
    連闕這樣想著視線瞥過地獄使者身後的黑洞,與身側的人交換過目光後,兩人不約而同再次分開。
    這樣的情況已經不再適合一同行動,兩人分開行動後,地獄使者被那人分走了精力,連闕應付掉追逐而來的血霧,再次不動聲色地觀察起黑洞中那張閃爍著暗芒的卡牌。
    與連闕拉開距離後,黑衣男人似不再有所顧忌地避開子彈,慢慢向著地獄使者的方向移步。
    地獄使者未料到他竟會這樣輕鬆避開自己的子彈,在惱火中再次劃破掌心。
    血液一滴滴自他的傷口處湧出,向著他身側懸浮的子彈飛去。如同幹柴入火,一顆顆子彈被血液引燃,火光頓時竄高數倍。
    數顆子彈裹挾著爆烈的火光向著那人的方向飛射而去。
    那人的目光卻始終未有半分波瀾,他如同計算最精妙的機器,靈巧地與所有子彈擦身而過,轉瞬間便已逼至地獄使者的身前。
    在這陣槍林彈雨中,他隻有肩膀和臉側留下了一道極淺的傷口。
    地獄使者的額邊流下細密的汗珠,看著那人已至眼前當即閃身避開。
    然而這一切卻如同早就在那人的預料之中,在他側身的一瞬間,那人的一拳便已如閃電般呼嘯而至。
    這一拳的力道極重,竟生生將他震飛,跌落入一旁的藤蔓。
    地獄使者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他微低著頭似怒極般低笑了一聲,將口中的血液連同碎牙一同啐在腳邊。
    下一秒,他便似怒極地抬起手,血液如失去了地心引力一般一滴滴自他的掌心飛出後盤旋而起,匯集成如有生命一般的懸浮液體。
    如同感受到了血液中沸騰力量的召喚,四周的血霧再次聚集而起,在遮天的血色中再次凝聚為七顆流動著暗芒的子彈。
    在他的腳下盤踞的藤蔓也隨之躁動起來。
    子彈一一飛入地獄使者的槍中,他抬手嗤笑著抹去唇角的血,麵頰之上已染上了病態的蒼白。
    他抬起槍口,對準戒備中再次向他衝來的黑衣男人,未有半分猶豫地連扣扳機。
    隻見兩顆被紅色火焰與黑色霧氣繚繞的子彈劃破空氣,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向目標飛去。
    那人立刻俯身自腳下的荊棘邊滾落,避開兩顆射速極快的子彈。但他堪堪站穩便覺身後危險的氣息逼近,對於危機的意識讓他再次側身躲避,果然,剛自身側穿過的兩枚子彈竟調頭險險自他身側飛過。
    這兩顆子彈如剛剛的血霧一般窮追不舍,隻是速度比血霧快了數倍。
    他在閃躲間穿過藤蔓叢,兩顆子彈竟直接打穿了錯雜的藤蔓,速度絲毫不減地向他飛來。
    他略一沉吟後再次扯起手邊的藤蔓,在地獄使者輕蔑的目光中抬手揚起。但下一瞬,他手中的藤蔓卻並非掃向追逐的子彈,而是向著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的地獄使者而去。
    地獄使者未料到在自己子彈追蹤下的人還能分出心神,待他反應過來時藤蔓已至身側,被甩至身側的藤蔓更是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之氣,順勢牢牢地纏在他的身上。
    地獄使者本欲向後避開,這才發現腳下的藤蔓也不知在何時悄然纏上了他的腳踝。
    這些藤蔓如今沒有意識,本不該這麽快找到他的位置,但是……
    “利用血液吸引藤蔓困住我?”
    地獄使者側頭瞥過腳下早已被吸食得一幹二淨的血液,又看向同樣受了傷,卻輕鬆在藤蔓間穿行沒有受到半分阻撓的人。
    不知為何,眼前人的血液並沒有吸引藤蔓,這樣的發現讓地獄使者在藤蔓一圈圈緊鎖中露出了一抹饒有興味的笑。
    他從未見過眼前男人這般身形敏捷、對戰鬥有著如此嗅覺的人,但即便是這樣,他的子彈也已將其逼得再無暇分心。
    這些藤蔓貪婪吮吸著他的血液,隨著對麵男人收緊藤蔓,尖刺在他的身上劃出了道道血口,愈加濃重的血腥氣立刻吸引了更多藤蔓的窺探。嬌嫩的花朵張開漆黑的巨口,向著他的手掌咬去。
    地獄使者一把抓住了撲食而來的花莖,不屑地一點點扯下這些纏附在他身上、正向他手心傷口處鑽去的藤蔓。
    握槍的手漸漸露出,他卻連手都沒抬就徑直再次扣下扳機。
    隻聽“砰”的一聲,子彈崩開了槍口纏繞的藤蔓,明明是向著地麵開的槍,子彈即將打入地麵的前一秒卻突然轉了彎,如同已經鎖定了獵物,向著正忙於應付兩顆追蹤子彈的男人飛去。
    那男人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他的動作迅捷得不似人類身手,隨著他一次次躍過荊棘,三顆子彈亦在他身後如影隨形。
    即便是他,此刻額間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動作無意識地抬起手腕,卻似想到了什麽又不著痕跡地收回。
    地獄使者勝券在握地打量著穿梭在荊棘中的身影,一點點將身上的藤蔓扯落,就在他打算好好欣賞眼前人掙紮逃竄的模樣時,卻猛然想起……這人的同伴去了哪裏?
    對方躲避血霧時表現平平,他便隻讓幾片零散的血霧去應付,但自剛剛開始他就被吸引了注意,以至於直到現在他才記起……這片血霧中還有另一個人。
    地獄使者戒備地打量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在憤怒中無意間被引離黑洞,被他忽略的人甩開了身後的血霧,正縱身躍入詭秘而扭曲的黑洞。
    那人的麵上還帶著困倦未消的冷漠,讓他俊美的五官也如同染上了一層寒霜。肆虐的血霧追逐逼近,但他已然穩穩落入黑洞之中,匕首的寒光徑直向這黑洞中心刺去,在這片黑洞的中心——
    正是那張閃爍著暗芒的卡牌。
    他身後那扇半掩的門在黑暗中傳出陣陣森寒,一如他所帶來的詭異。
    眾人同時定在原地,誰也沒有率先進門。
    在這樣的僵持中,一道修長的身影撥開人群走到了老管家麵前,他的目光未在老管家的身上停留半分,徑直推開那扇半掩的門走了進去。
    微弱的光這才自門內透出。
    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隨著那道蒼白瘦削得略顯病態的身影看向來人,那人的外貌極為出挑,五官的每一分都恰到好處,有著介於少年與成熟男性之間的英俊輪廓。
    就是這樣一個人,剛剛說出了那樣毛骨悚然的話。
    公館內燈光昏暗,散發著陣陣腐朽潮濕的氣息,暗紅色的家具似年代久遠,依稀帶著歲月的痕跡。
    大廳連接的樓梯處,是一張巨大的肖像油畫。
    畫中的男人身著黑色西裝,他的背挺得筆直仿佛是最精致尊貴的紳士,微微揚起的下顎也彰顯著他主人的姿態。
    他坐在暗紅色玫瑰盛開的扶椅上,在他膝側的是一位年紀不大梳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女孩安靜站在扶椅邊,陳舊畫布中兩人的臉孔已然辨識不清,在這樣的氛圍中竟顯出了一絲陰森可怖的氣息。
    連闕凝視著這張肖像畫。
    這裏的一切都似帶著莫名的熟悉感,自進入公館後,他就似乎察覺到了某種來自暗處隱匿的注視。
    這樣的注視讓他潛藏在血液中的危機感緊繃到了極致,可當他立於這幅畫前,那種感覺卻並沒有因此而加深。
    或許是未知的房間終究打敗了已知的詭異,在他身後,一位抱著孩子的女人跟了進來,眾人見此才咬著牙逐一走進公館。
    他們打量著麵前宏偉卻顯得有些陳舊的房間,木雕精致的日曆上紙頁泛黃,時間已是七月的末尾。栗子頭的青年環視四周,小聲疑惑道:“這裏的裝修怎麽像兩個世紀前……”
    他的話未說完,房間內的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青年瞬間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麵色煞白的閉了嘴。
    “歡迎來到玫瑰公館,你們是主人請來的尊貴客人,也是玫瑰公館第一批入住的貴賓。公館的一層和二層分別有六個房間可以入住,大家每兩人一間房間。在這七天的時間裏,希望大家可以享受美好的假期。”
    “一層沒有掛門牌號的是主人的房間,他不喜歡被人打擾,大家在居住期間不要去打擾他。另外主人很珍惜他的玫瑰……希望大家沒有得到他的允許不要擅動那些玫瑰。”
    管家將鑰匙放在了眾人麵前的茶幾上,蒼老的唇角咧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現在你們隻剩下二十一個人,看來今晚要有人獨自一間房了。”
    管家放下鑰匙後深鞠了一躬便走進一側的房間內,眾人的麵色瞬間精彩各異,經過了剛剛驚悚的一幕,人們不再懷疑這裏的真實性,有人甚至已經就近詢問身邊的人要不要跟自己拚房。
    長相漂亮無害的娃娃臉少年自然受到了多人的邀請,他似因剛剛受了不小的驚嚇,目光在幾個前來詢問的人麵上掃了一圈又轉而看向連闕。
    “單獨房間可能會不安全,我可以跟你拚住嗎?”
    連闕聞言收回巡視四周的目光,他對其餘幾人神色不善的視線恍若未絕,那雙深邃不見底的眸子隻靜靜注視著開口詢問的人。
    “我叫沈逆。”見他未答話,娃娃臉的漂亮少年再次補充道。
    連闕的長相極為出挑,是與娃娃臉親和的漂亮截然不同、帶著肆意攻擊性的俊美,沉默時更是帶著令人生寒的冷冽,再加之他剛剛的話讓眾人不由心生畏懼,一時間竟隻有沈逆來詢問他要不要同住。
    連闕卻並不想與這個人同住。盡管麵前的人長相無害,又始終在人前表露出示弱的模樣,但在他的身上卻有一種讓連闕覺得並不舒服的感覺。
    “你怎麽確定拚到的人就是安全的?”
    連闕停下動作抬眸看向沈逆,語氣間還帶著漫不經心的懶散,身上的銳氣也似被這份散漫衝淡了幾分。
    但說出的話卻是顯而易見的拒絕。
    在他們身邊的幾人也因連闕的話再次陷入了沉思,即便他們找到了拚住的人,就真的是安全的?
    沈逆像是沒有察覺連闕的話中之意,再次染上了恐懼的目光如小鹿一般環視著四周,他瞥過之前無意間說話暴露了自己的栗發青年,若有所感地提議道:
    “要不咱們就對暗號吧——”
    “在地獄裏的人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們死後外麵科技的發展,既然都不願意展示自己的編號,咱們每個人說一個當代的事情,證明誰是被卷進來的人吧。”
    他的話罷,有幾人覺得可行,便圍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我記得星曆1773年光腦重新發行。”
    “星曆1781年人類基地第一台治、治療倉麵世?”
    “7月7日被人類基地定為幸存者紀念日,緬懷人類成功攻克末世進入幸存者基地時代。”
    “我們進入這裏的時間……剛好是星曆1799年12月31日。”
    “我想說的怎麽都被你們說了。”沈逆撇了撇嘴:“光腦兩次發行一次是星曆1511年,第二次才是1773年。”
    ……
    連闕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他的視線自說話的幾人麵上掃過又落回身側的兩人身上。他對這些人提出的奇怪詞匯沒有半分記憶,隻依稀通過他們的話在腦海中勾勒出了模糊的輪廓。
    如果被問起,他亦無法答出任何足以應付的詞句。
    盡管連闕對和人拚住沒什麽興趣,他同樣不想被劃分到需要防備的一組處處受限。
    但在此刻,比起這件事,還有另一件事情更為讓他在意。
    這樣的問題有人積極作答也有人轉頭避過,不多時眾人便自發分成兩組,幾番對答後有人順勢將視線落向連闕。
    連闕像是沒有注意到大家剛剛在對什麽暗號,隻側過頭安靜地打量著身側正安撫輕拍著懷中熟睡孩子的女人。
    “我們在分房間,要不要加入我們?”
    眾人對於連闕已然產生了懷疑,此刻詢問的目光更是帶著試探。
    連闕的視線在房間內眾人身上環視了一圈,靠在沙發上,懶散的目光因眼底的戲謔染上了一絲痞氣:
    “他剛剛說我們有二十一個人?”
    當大家回味過來他說了什麽,卻再次齊齊白了臉色。
    眾人慌亂的視線逐一掃過房間內的人,一陣寒意瞬間直竄到了頭頂——
    “我、我們這裏,明明有二十二個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自覺跟身邊的人拉開了距離,就連剛剛湊在一起說好拚住的人也似不經意的各退了半步。
    大廳內剛剛熙攘的眾人此刻卻噤若寒蟬,無人再想起前一刻他們問了什麽。
    眾人滿是忌憚地環顧著四周,在這樣的時刻無法再相信身邊的任何人。
    在這一片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唯有連闕半靠在沙發上,神色懶倦而不經意地瞥過身側抱孩子的女人。
    “問題應該在我。”
    在這片寂靜中,一道溫柔的女聲打破了這片死寂,眾人聞言齊齊轉頭看向聲源處,隻見說話的正是抱著孩子的那位年輕女人。
    “我的女兒身體不好,我沒有將她帶入十九獄,但是將她一個人放在外麵我也不放心,所以用了禁術將她留在身邊,這樣副本不會對她造成傷害,如果我死了……她也會因為禁術解除回到原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