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幻想商場
字數:7341 加入書籤
在這樣的僵持中, 一道修長的身影撥開人群走到了老管家麵前,他的目光未在老管家的身上停留半分,徑直推開那扇半掩的門走了進去。
微弱的光這才自門內透出。
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隨著那道蒼白瘦削得略顯病態的身影看向來人, 那人的外貌極為出挑, 五官的每一分都恰到好處, 有著介於少年與成熟男性之間的英俊輪廓。
就是這樣一個人,剛剛說出了那樣毛骨悚然的話。
公館內燈光昏暗, 散發著陣陣腐朽潮濕的氣息, 暗紅色的家具似年代久遠, 依稀帶著歲月的痕跡。
大廳連接的樓梯處,是一張巨大的肖像油畫。
畫中的男人身著黑色西裝,他的背挺得筆直仿佛是最精致尊貴的紳士,微微揚起的下顎也彰顯著他主人的姿態。
他坐在暗紅色玫瑰盛開的扶椅上, 在他膝側的是一位年紀不大梳著雙馬尾的小女孩,女孩安靜站在扶椅邊, 陳舊畫布中兩人的臉孔已然辨識不清,在這樣的氛圍中竟顯出了一絲陰森可怖的氣息。
連闕凝視著這張肖像畫。
這裏的一切都似帶著莫名的熟悉感, 自進入公館後,他就似乎察覺到了某種來自暗處隱匿的注視。
這樣的注視讓他潛藏在血液中的危機感緊繃到了極致, 可當他立於這幅畫前, 那種感覺卻並沒有因此而加深。
或許是未知的房間終究打敗了已知的詭異,在他身後, 一位抱著孩子的女人跟了進來,眾人見此才咬著牙逐一走進公館。
他們打量著麵前宏偉卻顯得有些陳舊的房間,木雕精致的日曆上紙頁泛黃, 時間已是七月的末尾。栗子頭的青年環視四周, 小聲疑惑道:“這裏的裝修怎麽像兩個世紀前……”
他的話未說完, 房間內的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青年瞬間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麵色煞白的閉了嘴。
“歡迎來到玫瑰公館,你們是主人請來的尊貴客人,也是玫瑰公館第一批入住的貴賓。公館的一層和二層分別有六個房間可以入住,大家每兩人一間房間。在這七天的時間裏,希望大家可以享受美好的假期。”
“一層沒有掛門牌號的是主人的房間,他不喜歡被人打擾,大家在居住期間不要去打擾他。另外主人很珍惜他的玫瑰……希望大家沒有得到他的允許不要擅動那些玫瑰。”
管家將鑰匙放在了眾人麵前的茶幾上,蒼老的唇角咧開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現在你們隻剩下二十一個人,看來今晚要有人獨自一間房了。”
管家放下鑰匙後深鞠了一躬便走進一側的房間內,眾人的麵色瞬間精彩各異,經過了剛剛驚悚的一幕,人們不再懷疑這裏的真實性,有人甚至已經就近詢問身邊的人要不要跟自己拚房。
長相漂亮無害的娃娃臉少年自然受到了多人的邀請,他似因剛剛受了不小的驚嚇,目光在幾個前來詢問的人麵上掃了一圈又轉而看向連闕。
“單獨房間可能會不安全,我可以跟你拚住嗎?”
連闕聞言收回巡視四周的目光,他對其餘幾人神色不善的視線恍若未絕,那雙深邃不見底的眸子隻靜靜注視著開口詢問的人。
“我叫沈逆。”見他未答話,娃娃臉的漂亮少年再次補充道。
連闕的長相極為出挑,是與娃娃臉親和的漂亮截然不同、帶著肆意攻擊性的俊美,沉默時更是帶著令人生寒的冷冽,再加之他剛剛的話讓眾人不由心生畏懼,一時間竟隻有沈逆來詢問他要不要同住。
連闕卻並不想與這個人同住。盡管麵前的人長相無害,又始終在人前表露出示弱的模樣,但在他的身上卻有一種讓連闕覺得並不舒服的感覺。
“你怎麽確定拚到的人就是安全的?”
連闕停下動作抬眸看向沈逆,語氣間還帶著漫不經心的懶散,身上的銳氣也似被這份散漫衝淡了幾分。
但說出的話卻是顯而易見的拒絕。
在他們身邊的幾人也因連闕的話再次陷入了沉思,即便他們找到了拚住的人,就真的是安全的?
沈逆像是沒有察覺連闕的話中之意,再次染上了恐懼的目光如小鹿一般環視著四周,他瞥過之前無意間說話暴露了自己的栗發青年,若有所感地提議道:
“要不咱們就對暗號吧——”
“在地獄裏的人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們死後外麵科技的發展,既然都不願意展示自己的編號,咱們每個人說一個當代的事情,證明誰是被卷進來的人吧。”
他的話罷,有幾人覺得可行,便圍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我記得星曆1773年光腦重新發行。”
“星曆1781年人類基地第一台治、治療倉麵世?”
“7月7日被人類基地定為幸存者紀念日,緬懷人類成功攻克末世進入幸存者基地時代。”
“我們進入這裏的時間……剛好是星曆1799年12月31日。”
“我想說的怎麽都被你們說了。”沈逆撇了撇嘴:“光腦兩次發行一次是星曆1511年,第二次才是1773年。”
……
連闕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他的視線自說話的幾人麵上掃過又落回身側的兩人身上。他對這些人提出的奇怪詞匯沒有半分記憶,隻依稀通過他們的話在腦海中勾勒出了模糊的輪廓。
如果被問起,他亦無法答出任何足以應付的詞句。
盡管連闕對和人拚住沒什麽興趣,他同樣不想被劃分到需要防備的一組處處受限。
但在此刻,比起這件事,還有另一件事情更為讓他在意。
這樣的問題有人積極作答也有人轉頭避過,不多時眾人便自發分成兩組,幾番對答後有人順勢將視線落向連闕。
連闕像是沒有注意到大家剛剛在對什麽暗號,隻側過頭安靜地打量著身側正安撫輕拍著懷中熟睡孩子的女人。
“我們在分房間,要不要加入我們?”
眾人對於連闕已然產生了懷疑,此刻詢問的目光更是帶著試探。
連闕的視線在房間內眾人身上環視了一圈,靠在沙發上,懶散的目光因眼底的戲謔染上了一絲痞氣:
“他剛剛說我們有二十一個人?”
當大家回味過來他說了什麽,卻再次齊齊白了臉色。
眾人慌亂的視線逐一掃過房間內的人,一陣寒意瞬間直竄到了頭頂——
“我、我們這裏,明明有二十二個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自覺跟身邊的人拉開了距離,就連剛剛湊在一起說好拚住的人也似不經意的各退了半步。
大廳內剛剛熙攘的眾人此刻卻噤若寒蟬,無人再想起前一刻他們問了什麽。
眾人滿是忌憚地環顧著四周,在這樣的時刻無法再相信身邊的任何人。
在這一片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唯有連闕半靠在沙發上,神色懶倦而不經意地瞥過身側抱孩子的女人。
“問題應該在我。”
在這片寂靜中,一道溫柔的女聲打破了這片死寂,眾人聞言齊齊轉頭看向聲源處,隻見說話的正是抱著孩子的那位年輕女人。
“我的女兒身體不好,我沒有將她帶入十九獄,但是將她一個人放在外麵我也不放心,所以用了禁術將她留在身邊,這樣副本不會對她造成傷害,如果我死了……她也會因為禁術解除回到原來的地方。”
她說罷看向身側的連闕,目光似歉疚般微微頷首。
這樣的解釋大多數人並不知是真是假,新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紅唇女人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抱著幼童的女人,似乎也在辨識著她話的真偽。
良久,她收回目光:“是有這種可能。”
雖然現下的情況眾人間不存在多少信任感,但這位紅唇女人挑明了自己老人的身份又為大家介紹了規則,既然她這樣說眾人還是稍稍放下心來。
眾人剛鬆了口氣,便聽她又道:“不過這不是更加說明你和我一樣,不是被卷入的人……而是自願進入這裏的。”
一時間眾人的麵色再次不安起來。
他們作為十九獄的誤入者,與他們一同進入這裏的卻是常年混跡在地獄的惡靈。這些惡靈披著人皮,卻不知皮下究竟是怎樣的麵孔。
沈逆見沒有人再說話便寬慰道:“既然大家都是剛到這裏,這個‘副本’應該難度不會太高,至少在玩遊戲的時候初始關卡都不會太難。”
“這怎麽能跟遊戲比呢。”人群中有了不讚同的聲音。
沈逆撿起鑰匙,在眾人麵前晃了晃:“好吧,不管怎麽說,那位管家現在不在,咱們就自己去轉轉再決定房間安排?”
率先報出姓名且長相無害的沈逆有著莫名的親和力,眾人便由他帶著走過公館的一二層。
一二層分別有六間標示房間號的臥室,主人將自己的房間設在了一層,所以路過二層相對應的房間時,眾人不約而同地遠離了門邊。
連闕站在眾人最後,當大家來到二層走廊時,他的視線在二層的幾個房間門上稍頓,這幾個房間……
走在最前麵的沈逆停下腳步。
“現在房間都看完了,大家可以選擇房間和室友了。”
經過了剛剛的一幕,眾人都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
大家躊躇之間,最後對過時間暗號的幾名新人兩兩搭伴、沉默的老人各自組隊,沈逆作為最鎮定的新人被幾個新人問起,他的視線卻再次瞥過一旁始終站在角落連挑選室友都未參與的連闕。
連闕正站在樓梯轉角,隔著如血色一般暗紅陳舊的木質樓梯打量著那張巨大的肖像畫,他的視線落向陳舊畫框的角落。在昏暗的燈光下,木質畫框的側角有一道極其細微的刻痕。
“你剛剛是不是沒對時間?”
一道聲音打破了眾人的沉默,大家這才想起剛剛被忽然岔開的話題,將視線重新聚焦在連闕身上。
連闕聞言回過頭看向正含笑望向自己的沈逆,這張無害而懵懂的麵孔下是同樣善意又不經意的詢問。
就這樣將他刻意岔開的話題重新引了回來。
連闕目光審視地掃過麵前的少年,隻一眼便重新恢複了散漫:“我沒什麽可說的。”
他的話讓眾人的目光再次變得戒備,兩方陣營的割裂也越發明顯。
幾位表明身份的人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室友,猶豫的就隻剩下幾名被卷入的新人,他這樣的話就等於自爆了非新人的身份,明明是這樣會讓他陷入被動的話,在他說起來卻似無足輕重。
“抱歉。”
經過兩次詢問,沈逆似乎真的很想和連闕同住,可他的神色幾經掙紮最後還是遺憾歉疚地垂下了頭。
他的目光落在幾名想與他同住的人身上,原本的選擇被打亂,最後艱難地站到了那位栗子頭青年身邊。
栗子頭青年顯然對他的舉動十分意外,畢竟他剛剛一句話就暴露了自己的生存年代實在不怎麽明智,相反沈逆的提議也為他的過失找到了補救,此刻提出和他同住更是讓他神色激動而感激。
在沈逆做出選擇後,原本想與他拚住的人也迅速找到了臨時室友。
不多時,在場眾人兩兩成組取了鑰匙,最後隻剩下被眾人窺探過手腕字母的女孩、帶著孩子的母親以及站在一旁的連闕。
年紀不大的女孩看向身側同樣的新人,求助的目光卻被人刻意避開。
此刻隻剩下三個人——在第一晚,誰也不知道單獨房間的人會是怎樣的下場。
年輕的女孩偷偷看向連闕,臉頰快速漲紅:“也不一定單獨房間的人就會出事吧?”
她的目光緊張地落向身側,像是想從這些人身上找到讚同與肯定,但回應她的自然是眾人或冷淡或嗤笑的目光,就連這些人隨後看向連闕時也宛如在看一個死人。
她的麵色不由變得煞白,正待再說什麽,卻見站在角落對這樣篩選過程未置一語的男人沉默越過眾人走到沈逆麵前。
連闕垂眸的視線瞥過沈逆手中餘下三個房間的鑰匙,抬起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他的神色平靜,即便是麵對這樣的“孤立”也未有半分被現況與周遭目光幹預的慌亂。
“兩層分別有六個房間,現在餘下三個房間,我們三個人選擇房間以後還會空出一個房間。”
連闕的神色散漫,語氣間還帶著未消的困倦,如同隻是在商量睡覺的房間。
可他下一句話問出的卻是:“兩層房間都有對應的編號,如果其中一個房間空了,對應樓層相同編號的房間不會出現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