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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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祉正要去拾撿紙筆, 康熙已經進來了,他隻好隨著眾人半跪下請安。
不料康熙給太皇太後請了安,免了其餘人的禮後, 竟親自彎腰欲撿,梁九功見狀,連忙把紙和筆都撿起來奉上。
康熙低眸一看,就看到胤祉寫的兩句話。
‘太子二哥, 你平日行事, 是否隨心所欲了些?’‘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康熙擰眉, 方才太子的侍衛來報,說三阿哥央太子陪他出宮去欽天監,太子愛護弟弟便陪同出宮。不想卻在午門遭到守衛攔截, 太子便出手教訓目無君威的狗奴才,最後被三阿哥勸回慈寧宮了。
怎的到了這裏,胤祉卻寫下如此言語勸誡太子?
“你這是何意?”
康熙蹙眉看向胤祉,“你太子二哥為了陪你出宮才教訓奴才,你卻怪他隨心所欲失了人心, 豈不是寒了你太子二哥愛護弟弟之心?”
胤祉不可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抬起頭來直視康熙。
他以為汗阿瑪是講道理的, 會來主持公道, 萬萬沒想到,他明擺著偏袒太子二哥。
康熙見他這副神色, 眉心仍然緊鎖, “怎麽, 朕說得不對嗎?”
太皇太後覺得氣氛不對, 正要打斷, 平日裏總是不聲不響不出頭的胤祉, 竟先於她開口,“不對。”
語氣堅定。
康熙本就覺得胤祉做的不對,已經是按捺住脾氣耐心教導他,竟被當場反駁,頓有被忤逆之感。
他冷笑道:“好啊,你既如此想,便好生說道說道,朕哪裏說的不對?”
眾人察覺康熙當真怒了,皆不敢言。
胤祉於說話一事上,本就艱難,此時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太皇太後連忙道:“一場誤會,你們父子倆且先坐下慢慢說。”
太子看胤祉說不出來,幹脆替他說了,“三弟方才是說,那侍衛攔我,是盡忠職守,沒有錯處,錯的是我無汗阿瑪朱批,卻非要出宮。”
康熙和緩了臉色,卻對胤祉道:“朕知你明辨是非,但你二哥貴為皇太子,即使沒有朕的朱批,為何就不能出宮了?”
胤祉:“……”
可汗阿瑪也從沒跟守衛們說過,太子可以隨意出宮啊!
或許在汗阿瑪看來,他是勢必會同意太子出宮的,但侍衛們並不可能提前知曉,也不敢妄揣聖意,所以就該自認倒黴了?
胤祉握緊了拳頭,看了看滿屋子的親人。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何要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侍衛說話,反倒不向著愛護他的太子親哥?
就像胤祉也不理解他們,為何事涉太子,講一句是非公道就那麽難?
馬武倒不倒黴倒是其次,重點是他看到太子哥哥如此驕縱跋扈,想要幫他更正,避免將來的悲劇,卻無一人理解。
而汗阿瑪的態度,其實才是一切的根源。
胤祉的視線最終落在太子身上,“二哥,你仍、以為,自己、無錯嗎?”
太子一怔,隨即道:“孤無錯!三弟,你貴為皇子,何必過於在意那些奴才,長期以往,人人都會覺得你軟弱可欺!”
胤祉咬咬牙,胸膛一起一伏,“那我,與你,道不同、不相為謀!”
太子神色一震,錯愕地看著他,心裏也有了氣。
而康熙一聽這話,胸腔就好似被紮了一刀,氣得拍案而起,怒吼道:“混賬!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兄弟離心,是他心裏的大忌!
大阿哥和四阿哥都嚇得下跪,“汗阿瑪息怒啊!”
太皇太後也勸道:“胤祉年紀小不懂事,玄燁你消消氣,莫要與他計較。”
可胤祉卻倔強地站著,沒有認錯的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明明可以委婉、可以撒嬌、可以哭……
但從看到太子凶狠無情地鞭打馬武的時候,他心裏就攢著一股勁,偏要硬氣一回。
那是對太子未來的擔憂,對絕對皇權的抗拒,對是非對錯的堅持,以及,對曆史大勢的害怕,卻不妥協!
康熙見他這樣,更是怒火中燒,“皇瑪嬤,你倒是看看,朕一向寵他,竟是把他寵得如此恃寵而驕了!”
康熙指著胤祉,怒道:“你還不認錯,當真以為朕不會責罰你麽?”
大阿哥和四阿哥齊齊勸道:“三弟哥,你還不快跟汗阿瑪認錯?”
胤祉咬唇不語。
“好啊……”康熙冷笑,“來人,把伺候三阿哥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抓拿進慎刑司拷問!朕倒要看看,是哪個狗奴才帶壞了三阿哥?!”
步山和吳爾袞嚇得一個激靈,連忙跪下。
胤祉腦子嗡的一聲,他完全沒想到責罰是這個!
眼見侍衛要無拿人,胤祉終是哇地一聲,哭著抱住了康熙的腿,“不要!錯了,我錯了!”
在汗阿瑪的皇威這下,他剛才的硬氣和此時的沒骨氣,顯得是那般可笑。
康熙頓了頓,正想說現在認錯也晚了,卻對上胤祉驚懼哀求的神色,“汗阿瑪……求您。”
這是康熙第三次從胤祉眼中,看到他對自己驚懼又陌生的神色,鬼使神差地,他咽下那句話,生硬問道:“你真的知道錯了?”
胤祉淚流滿麵,拚命點頭:“錯了!不該、要二哥、陪我、出宮。不該、說二哥、有錯。不該、忤逆、汗阿瑪。”
康熙:“……”
這下認錯倒是認得爽快了,可康熙卻知道,他是為了給自己的奴才求情。
又是為了奴才,對底下人寬仁沒錯,但若是仁善過了頭,就如太子說的,就成了軟弱可欺,有失皇家風範!
太皇太後見狀,忙一錘定音道:“好了好了,既然胤祉知道錯了,那些奴才平時伺候得也盡心,此事就此揭過吧。”
太皇太後都發話了,康熙自然給她這個麵子,不罰胤祉身邊的人,但那個挑起兩個皇子爭端,還得他們差點兄弟鬩牆的侍衛,卻不能輕饒。
“來人啊,傳朕口詣,將馬武革職,鞭刑二十後,交由他兄長處置!”
他話音剛落,就察覺到抱著他腿的胤祉渾身抖了一下。
“怎麽,你要幫他求情?”康熙譏諷道。
胤祉呆了一呆,他知道,自己倘若求情,事情隻會更糟。
那就……到此為止吧。
他搖了搖頭,抹了一把眼淚,“兒臣,身子、不適,先行、告退。”
康熙:“……”
他也是氣得不輕,想了想道:“你如今腦子不清醒,回去靜思己過也好。”
胤祉又行了一禮,後退著告退了。
康熙一直看著他走到大殿門口,轉身,忽然,康熙神色一凝,“等等!”
康熙指著他被抽壞的衣服和要掉不掉的辮尾問,“這是怎麽回事?誰打的?!”
胤祉動作一頓。
太皇太後啊了一聲,這才想起,“對了,方才不是說胤祉扯到頭皮頭疼嗎?快回來給烏庫瑪嬤看看傷到哪裏了?”
胤祉卻沒有回來,反而雙腿一蹬,噔噔噔跑走了。
康熙:“?”
其餘人:“……”
太皇太後愣了下,對蘇麻喇姑道:“你拿著藥去給他看看。”
蘇麻喇姑領命而去。
“怎麽回事?”康熙剛強壓下去的火氣又上來為了。
太子心虛道:“回稟汗阿瑪,之前我教訓馬武,三弟忽然跑過來擋在他麵前,我的鞭子收勢不住,就打到了他。”
康熙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你打的?”
“……兒臣不是有意的,我怎麽知道他會忽然跑出來?”太子說著,還有些委屈,“我也嚇到了。”
康熙的眉心再次擰了起來,老三被太子打成那樣,自己還如此嚴厲斥責他……
他看著仍然覺得自己沒錯的太子,開始察覺有哪裏不對勁。
“這麽說,是老三的錯?”
他的語氣平淡,太子以為是陳述句,便道,“汗阿瑪您別怪三弟,打到他我也很內疚的。”
康熙:“……”
更不對勁了。
康熙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時也理不清思緒,眼見天色黑了,便擺手道:“此事到此為止,你們都回去吧,明日再好好跟你們三弟說說。”
兄弟三人識相地告退了。
康熙卻沒走,他揉了好一會兒太陽穴,才問太皇太後,“皇瑪嬤,我方才進來時,胤祉是不是把辮子藏起來了?”
“唉……”太皇太後歎了口氣,“是啊,你沒發現,他一直沒敢讓你看他背後?”
康熙心裏一沉,胤祉這分明是怕他知道了會怪太子,所以下意識護著太子的。
可方才又為何那樣對太子說話?說什麽道不同不相為謀,一下子就把自己惹火了。
“皇瑪嬤,此事您怎麽看?”康熙問。
“唉……”太皇太後又重重歎了口氣,示意他把手上的紙給自己。
康熙不明所以,但也照做。
太皇太後翻了翻亂七八糟的草稿紙,從中找出那張胤祉寫著‘二十年後’的那張紙,遞給康熙。
這上麵的內容太子是不以為然的,康熙看到卻是神色一震,胤祉這話,分明就是在為太子操心。
太子對底下人、侍讀學士、侍衛和伴讀都有過動輒打罵之舉,平日裏康熙並不是不知道,隻是覺得理所當然罷了。
可若是二十年後……
康熙記得,胤祉說自己是自古以來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二十年後,自己還是皇帝,太子也還是太子,這些人……確實是隱患。
康熙吸了一口涼氣,不是為這些隱患,而是為了胤祉那份用心。
他意識到,或許胤祉從頭到尾做的這一切,都是全心全意對哥哥的愛護,是出於對太子未來的擔憂。
太皇太後道:“我想胤祉應該有他自己的理由,隻是剛才你父子二人皆不冷靜,還是讓我慢慢問他吧。”
話音剛落,蘇麻喇姑去而複返,太皇太後忙問,“胤祉如何了,頭上可有傷口?”
蘇麻喇姑搖頭道:“三阿哥將自己關在屋內,不肯見人,誰也不讓進。”
康熙:“……朕去看看。”
太皇太後卻阻止道:“還是算了,皇帝,你當真冷靜了嗎?”
康熙:“……”
自己確實是還有些心亂,康熙隻好道:“那就勞煩皇瑪嬤開解開解胤祉,朕也是看不得他們兄弟鬩牆才會如此動怒。”
太皇太後:“知道了。”
康熙本來是想在慈寧宮用晚膳的,此時也沒了心情,便告退回去了。
走出慈寧宮,身後有個腳步想起來,“皇上留步,奴才有事稟報!”
康熙回頭一看,是吳爾袞。
……
那廂,胤祉腦子裏也是一團亂麻。
今日帶給他最大的衝擊,那便是汗阿瑪和太子哥哥的皇權君威,宛如雷霆一般,將他狠狠打擊到了。
他深切地認識到,自己作為現代人的思想,自己的未雨綢繆、用心良苦,在君威麵前顯得是那般可笑!
身邊人的生死,不過是汗阿瑪的一句話。
而他身不由己,何德何能以為自己能改變太子悲劇的未來?
自己冒失的言行,反倒讓馬武受到更加嚴重的懲處……
他自暴自棄地想,要不幹脆算了吧,愛誰誰!
他能平安地活到老,已經是不容易了。
“篤篤篤……”
又有人敲門,胤祉打定主意自閉,誰來都不理,就算汗阿瑪來了也不開門!
但門外是烏庫瑪嬤,“胤祉,讓烏庫瑪嬤看看你的傷,好嗎?”
天氣寒冷,太皇太後說完話就咳了兩聲。
胤祉無法假裝聽不見,還是從被子裏鑽出來,把烏庫瑪嬤迎進來了。
太皇太後讓他趴在床榻上,好讓她看看有沒有傷口?
胤祉乖順地照做,但也拒絕說話。
太皇太後細細察看後,發現隻是有一處地方很紅,並未出血,稍稍放心。
“你別動,烏庫瑪嬤給你塗藥膏。”
胤祉並不吱聲,隻安靜趴著,卻聽烏庫瑪嬤邊解開他的辮子,邊說起了太子二哥小時候的事情……
午門守衛都在說三阿哥受寵,太子爺一方可能失勢,卻是隻知其表,不知其裏。
康熙和太皇太後對太子胤礽的寵愛,從他在繈褓中開始,便是十分深厚了。
皇子本該由後妃撫養,但胤礽卻是汗阿瑪養在乾清宮並親自帶大的,直至他六歲時才搬進專為他而修建的毓慶宮。
胤礽幼時,汗阿瑪無論政務多麽繁忙,每日都要親自將胤礽抱在膝上教他讀書,教他為人處世之道。
再稍大些,亦是手把手教他提筆寫字、親自為他講解經史子集,教他治國經略、為君之道,從無一日間斷。
胤礽五歲患上天花時,勞模康熙竟無心政務,如乳母般不分晝夜地貼身照料,直至他痊愈……
胤祉聽著烏庫瑪嬤講這些‘故事’的時候,想到一個詞:‘沉沒成本效應’。
這個心理學名詞在親子關係中,講的就是父母對孩子付出得越多,愛得越深。
或許汗阿瑪對太子二哥就是這樣,越是愛之深,付出的就越多,付出越多,就越是疼愛。
可這疼愛無度,終將成了溺愛。
“你汗阿瑪如此愛重他,又怎麽肯叫他受一點兒旁人的委屈呢?”
胤祉哼了一聲,還是沒有說話。
太皇太後苦笑道:“烏庫瑪嬤剛剛仔細琢磨了一下,你是擔心你太子二哥與人結仇,將來被人使絆子是吧?”
“嗯。”他悶悶地嗯了一聲,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驕縱、跋扈,樹敵。”
太皇太後無奈道:“也不至於就驕縱跋扈了吧?”
胤祉一噎,發現烏庫瑪嬤也是久居高位,也是同樣疼愛太子,把他的驕縱當做理所當然了。
太子二哥小時候有這兩人護著,可等他長大後進入朝堂,有誰會像他們這般慣著他?到那時候,太子的性格已經成型,可就再也掰不過來了。
心累!
太皇太後:“當然了,這次的事情,烏庫瑪嬤還是站在你這邊的,我都問步山了,確實是太子不講理,你是不想他犯錯。”
上了藥,太皇太後又親自為胤祉修剪頭發,編好發辮,再帶他去用晚膳。
隻是胤祉看著乖順無比,但那眼神,能看出還是有著自己的主意。
太皇太後無奈,她心想著,不鑽牛角尖就好,以後再慢慢教他吧,總不能真的做個軟弱可欺的皇子。
胤祉若是知道她的心聲,必定無語。
誰說他是可以任人欺負的主兒了?
……
這一天對胤祉的思想衝擊有點大,用完晚膳,回到房內獨處時,他用了很長的時間去整理思緒,不想讓自己被這裏的皇權尊卑思想洗腦。
豈料冥想結束一睜眼,汗阿瑪就坐在自己麵前,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胤祉:“?!”
胤祉:“……”
要不是他剛冥想完畢,心情平靜,這會兒都要嚇到屋頂上去了。
康熙看到胤祉嚇了一跳後,就裝小大人的樣子,正要發笑,卻見他扭過了臉,腮幫子鼓了起來。
“哼!”
康熙想清楚之後,就知道他為什麽生氣了,也知道他的委屈。
“別氣了,”康熙道,“汗阿瑪是來給你道歉的!”
胤祉一怔,但沒回頭,隻用眼尾看他。
道歉就這麽道?
康熙:“我聽了吳爾袞講了來龍去脈,才知你太子二哥確實不辨是非,肆意傷人,有暴戾之像。”
胤祉微微挑眉,不過汗阿瑪能這麽快捋清對錯也很正常,他對下本就寬仁,也是能對百姓的苦感同身受的好君主。
接著,康熙鄭重道,“是阿瑪誤會了你,責罵了你,威脅了你,對不住了!胤祉可以原諒阿瑪嗎?”
胤祉內心震撼,鼻子一酸,“汗阿瑪……”
胤祉沒想到,汗阿瑪這回道歉會這麽快、會完全放下架子。
康熙:“我是你阿瑪,我們是一家人,說開了就好,對不對?”
“嗯嗯。”胤祉忍著淚意撲進他懷裏,感受著父親的溫暖。
在他感受那陌生違和的君威橫亙在父子之間時,是那樣冰冷和淩駕於親情之上時,差點就要再次把自己封閉起來了。
誰知汗阿瑪馬上就來道歉了,並告訴他,他們是一家人。
胤祉破防了!
似乎是察覺到他要哭,康熙忽然笑道:“你壓到我的烤鴨了。”
胤祉:“……???”
康熙推開胤祉,從懷裏掏出一個荷葉包裹,打開來,裏麵是烤香撲鼻的烤鴨一隻。
康熙笑道:“道歉怎能沒有賠禮?吃吧。”
胤祉看了看烤鴨,又看了看汗阿瑪慈愛的笑臉,他提筆寫字。
‘我想知道,汗阿瑪對太子哥哥,打算如何教導?’
康熙一怔,“朕還要再想想。”
他得知冤枉了胤祉,想起前兩次的教訓,隻想著快點解開胤祉的心結,還未細想這個。
胤祉:‘我隻問汗阿瑪一句,從小到大,伺候太子哥哥的人被您處置,他可曾求過情?’
康熙一怔,隨即細想 ,“很小的時候倒是有過,但後來就沒有了……”
說到這裏,康熙眼前就浮現出了,胤礽的人被處置時,他冷漠的表情,還有那副‘我沒錯,是他們教壞我’的理所當然的態度。
康熙:“……”
從小到大,胤礽但有哪裏不好,康熙便問責處置他身邊伺候的人、教導的人。
頭疼腦熱心情不佳,那是伺候的人不用心;性格嬌縱品行不端,那是被講學的老師教壞,被他親近的索額圖誤導。
於是,他身邊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今年年初,索額圖也因‘行為不端’,與兄弟皆被奪爵革職。
而胤礽的嬌縱也有了緣由:是索額圖教壞的,處置了索額圖就好了。
胤礽倒是替索額圖求過情,但也把過錯都推到了索額圖身上。在索額圖被革職後,他收斂了很多,但……真的有用嗎?
對比胤祉昨日哀求自己放過他身邊人的模樣,胤礽……確實有些淡漠和麻木了。
再想起自己問他,胤祉被打,是不是胤祉的錯時,他的回答,當時康熙就覺得有哪裏不對。
此刻康熙腦子裏有根弦搭上了:太子似乎從未認為自己會有錯,更別提,有對自己的錯誤負責的想法。
在自己溺愛下長大的胤礽,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無一人敢忤逆。他從未覺得有何不妥,自己有何錯處。
這是否是某種意義上的沒擔當呢?
長此以往,他該如何獨自麵對人生中的挫折呢?
自己如今能護著他,為他承擔,但雄鷹總要長大,總要自己去翱翔。
康熙正想得出神,胤祉又寫了一句話,‘汗阿瑪知道什麽是捧殺嗎?’
康熙看完瞳孔一震,“你大……???”膽!
康熙這一回神,就發現胤祉吃得滿嘴流油,一張油乎乎的小嘴扁著,“嗚嗚……汗阿瑪、好、好嚇人!”
說著,就要撲到他懷裏哭。
康熙瞪大眼睛,這哪能讓他在自己龍袍上擦嘴?!
康熙左閃右躲,胤祉不依不饒,當真是被他鬧得又好氣又好笑。
離開前,康熙無奈地擦著龍袍上的油跡,主動開口:“你二哥,確實該好好掰回正途了。”
……
“阿嚏——”
太子胤礽經過一夜的冷靜,也想明白了胤祉其實是在護他,不是護馬武。
他決定第二天找胤祉好好談談,既要向他道謝,也要教他皇子威儀。
誰知等到上午的課都上了兩節,也不見胤祉來上課,一問之下,原是請了病假。
胤礽不放心,就去向汗阿瑪請示,說要去慈寧宮看望三弟。
康熙聞言,對他關心弟弟之舉,給予了誇讚,接著就讓他安心回去上課了,說是自己會去看的。
胤礽便順勢幫胤祉求了情,請康熙不要再生三弟的氣。
康熙微微苦笑。
下一秒,他拿出幾分奏折,讓胤礽自己打開看看。
胤礽愣愣地上前接過,心裏狂跳不止,此前汗阿瑪竟然未曾透露過,要他開始協理朝政之事,今天……有點突然啊。
他壓抑心裏的狂喜,緩緩打開折子,卻發現……
全是彈劾他的。
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