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勾起嘴角，收回視線看路，邊走邊說：“應該不會。”
    小女孩眨眨眼：“你很開心？”
    “對啊，很開心。”加爾沒有掩飾什麽，直接承認了。
    是自己的先入為主，認為0號怎麽怎麽樣了。
    其實並非如此。
    最起碼現在看來，這丫頭還隻是一張白紙，不僅沒有是非倫理，甚至對周遭的一切都很淡漠。
    沒錯，就是淡漠，不在乎。
    加爾繼續和她聊天：“你這一個月來，沒少吃苦頭吧？為什麽不反擊呢？”
    “就算你打不過後麵那兩個人，其他人應該不是你的對手吧。”
    號的血統因子，注定了她的戰力不凡。
    再加上，本來就是作為兵器製造出來的，如說沒有戰鬥的相關培養，他是不信的。
    小女孩看著四周，嘟著嘴巴，似乎也在糾結這個問題。
    良久，她垂下腦袋才說：“太多了，沒有用的。”
    加爾明白，她應該說的是追捕的人太多，而且普通百姓也不會收容她，所以應該也算在內。
    加爾：“怎麽沒用，隻要你殺的夠多，他們就會怕你。”
    他似乎能想象到，這丫頭一路上是怎麽過來的。
    草木皆兵，隻有她孤零零地跑在黑暗裏。
    每到一處地方歇息，立刻有人通風報信，隻能再次逃亡。
    他冷笑著說：“像你這樣一再退讓，他們隻會覺得你好欺負！”
    “如果你從他們身上撕下一塊肉，哪怕別人不會放棄，再看到你時，也會哆嗦一下。”
    這就是他自己的行事風格。
    你敢惹我，我就和你玩命。
    就算我會死，也要扯下你的一塊肉，當著你的麵吞下去。
    要讓那些人明白，就算殺了我，以後的夜晚也會感到恐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情緒表露出來了。
    小丫頭抱著他的脖子，將臉蛋湊上來貼貼，就跟哄孩子一樣？
    加爾身體一僵，晃著腦袋想要避開。
    不過心頭的戾氣倒是消退不少。
    小姑娘：“不能解決問題的。”
    “可能我就不該逃出來。”她眯著眼睛，似乎很享受和加爾的親昵：“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所有人都認為我應該回去。”
    “...我已經知足了。”
    加爾：“......”
    加爾抬頭看了看天空，心裏有些觸動。
    “所以...你原本就是打算死在逃亡的路上。既然決定不會被他們抓回去，也就不打算去傷害那些人了？”
    女孩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說了一件別的事情。
    “我的生命很短。”她的聲音輕輕的，就像在訴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加爾明白她在說什麽。
    熾天使工程，全部都是克隆人改造的。
    這些克隆人雖然運用了頂尖的血統因子，但是培養過程卻是非常粗暴。
    傑爾馬那邊5年培養一批士兵，貝加龐克這邊隻需要3年。
    好在她提前逃出來了，如果這丫頭再待在培養液裏兩年，到時候逃出來就已經20多歲的樣子了。
    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種快速催生的生長，透支了克隆人的生命。催化的時間越長，透支的生命就越多。
    多歲的0號出來後，可能不到一年就會死去。
    現在催生一半逃出來了，可能少了一些透支，但剩下的生命絕對不多。
    女孩像是蹭滿足了，將身體縮了回去，重新趴在他的背上。
    加爾等她安穩下來，這才說：“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可不會讓你就這麽死了。”
    他盯上熾天使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了。
    穿越前，他就非常看好這些熾天使；穿越後，更是如此。
    不過加爾知道一件事。
    哪怕血統因子再怎麽強大，如果沒有意識，那就不可能成為頂級戰力。
    所以他才會這麽看好‘0號’。
    自然，也想好了解決方法——千年龍骨。
    千年龍骨不像‘純金’和‘手術果實’，他的長生傳說正是源自於生命力。
    純金的原理，是令身體代謝停滯。
    手術果實的原理，是修改細胞的DNA末梢，讓細胞永遠能夠正常分化、分裂下去。這真的是科學，基因工程確實有這麽回事，不過現實中這種手術隻存在於理論中。）
    千年龍骨的原理，恰恰就是補充旺盛的生命力。
    小女孩一下子躥了起來，盯著他的側臉不說話。
    她懂得不多，甚至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也不明白人心險惡。
    不過也聽出來了，這人是要救自己。
    而不是把自己抓回去，或則別的什麽。
    良久，說：“為什麽？”
    她問的為什麽，自然不會是‘為什麽不會死’，想必這丫頭也不關心這些事情。
    加爾微笑，很自然地回答：“為什麽救你？你現在才知道問這個？”
    這丫頭從見麵開始，就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也不問自己的目的，抓她還是幫她？
    她根本不在乎。
    就跟躺在棺材裏等死的人一樣。
    恐怕之前那麽親昵自己，也隻是沒有過這種體驗，想要在尋死之前嚐試一下而已。
    “這問題多簡單，我看上你了啊。”
    “我呢，是屬於那種無利不起早的人，也相信你的潛力，早就對你蓄謀已久了。”
    小女孩愣愣地，有些反應不過來，指著自己問，難以置信地問：“我？”
    “嗯呐。”加爾點頭。
    小女孩沉默一下，有些失落地說：“...我有很多的。”
    “可能不是你需要的我。”
    加爾斜眼看了她一下，說：“可是隻有你逃出來了不是麽。”
    漢庫克的熾天使肯定是批量‘生產’的，加爾明白他的意思。
    繼續說：“這本就是說明了你的不同。”
    “通過這一個月來，你的所作所為，和今天的聊天，我也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加爾拍這大腿嬉笑：“嘿，撿到寶了！！”
    他又覺得不過癮，幹脆將小女孩從背後揪過來，托在眼前打量這個女孩。
    枯草的白發下，凹陷的臉頰，說明了她一路的艱辛。
    星星狀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還處於懵逼狀態，傻傻地與自己對視。
    憑加爾的力氣，托著她跟托個洋娃娃沒什麽區別。
    嘴裏解釋：“這個世界瘋狂、腐敗、沒人性。你卻能保持清醒、溫柔、一塵不染。”
    “真討人喜歡。”
    “是有很多和你相同長相的克隆人，但你的靈魂已經足夠讓我欣喜了。”
    “不僅如此，你的血統因子來源，我都認識，其中一人，你和她的長相幾乎一模一樣。”
    “但我一樣中意你。”
    “同樣的身體，相似的容貌，你比他們都要優秀，也更加美麗。”
    小女孩傻乎乎地重複：“美麗？”
    她不明白，既然所有人長相一樣，他又為什麽這麽說。
    “是啊，最美的。”加爾眉開眼笑。
    “你有一種驕傲，雖然受了傷害，但是不肯屈服。也許就是這種東西，將你的漂亮塑成了美麗。”
    因為不喜歡束縛，所以逃了出來；因為不願意屈服，所以決定死在外麵；因為自己的驕傲，也不想臨死去拉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墊背。
    這些東西，他都看在眼裏。
    他越看越欣喜，一把摟在懷裏，裹得緊緊地。??
    小女孩被悶得喘不過來氣，也沒有反抗，再次陷入宕機狀態。
    她的雙手垂了下去，像是變成了真正的洋娃娃。可是腦後卻升起火苗，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
    她幸福而又茫然地被人用力擁抱，這一刻，一種不知道名字的東西，如狂潮般洗刷她的腦海，她覺得自己被人喜歡了，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寶貝。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突然間有種莫名的恐慌，像是有什麽東西被奪走了，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了。
    她顫抖著抬起手臂，想要把東西拿回來。
    卻不知怎麽抓緊了對方的衣衫，身體也不自覺的抖動，鼻子酸酸的，眼睛中的液體怎麽也憋不回去。
    小女孩突然想起實驗室裏，那些被丟棄的，如同爛泥一般的‘失敗品’。
    她覺得自己也壞掉了。
    否則，怎麽會哭的像一隻鴨子，“哇哇哇——”的止也止不住。
    加爾輕輕擁著她前進，一直輕撫女孩的後背，幫她順氣。
    貞德等人也漸漸歸來，都好奇地看著他懷裏的丫頭，很默契地沒有說什麽，簇擁在他的周圍。
    加爾走在中間，感覺自己等人就像家長一樣，在接自己的孩子回家。
    隻有長久不見父母的孩子，哭聲始終沒有停歇。
    他一邊走，一邊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中的一員了。”
    懷裏的小東西有了些動靜，哭聲慢慢停下，露出一雙紅腫的星星眼睛，抬眼望著他：“家人？”
    加爾輕笑。
    看來這丫頭真的很在乎這個。
    也對，作為兵器而被創造，又有無數相同的克隆人，恐怕最恐懼孤單了。
    他點點頭，肯定他的話：“嗯，以後我們就是家人。”
    加爾已經走到了船邊，抬腳走上橫梯。
    “另外，你的名字叫做阿刁。”
    小女孩還是抓著他的衣服，生怕一鬆手就不見了一樣，楠楠地重複：“阿刁，阿刁，阿刁...”
    加爾話還沒完：“我的名字叫做斯入斯·加爾，以後稱呼我為少主。”
    小女孩低下頭，小心翼翼重複：“加爾，阿刁，加爾，阿刁......”她掰著手指頭，像是小學生背下某篇必考的課文，一遍又一遍念叨。
    加爾有些無奈，輕笑一聲，跳上甲板。
    “走吧，帶你挑個房間，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家？”小女孩，也就是阿刁，她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甚至終於肯不再貼著他的胸口，探出腦袋打量四周。
    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再次掰著手指自言自語：“加爾，阿刁......”
    加爾心口暖暖的，語氣也輕柔了幾分。
    “家這個詞很棒吧，我帶你回家，咱們回家...回我們家。”
    ps：從篇章，大家應該就能看出來作者的偏愛。這也是最後一位大篇章的夥伴了，下麵要開始加快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