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生而不養,枉為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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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巴結葉家與葉流雲的好機會,但張春自然不可能出賣兄弟。
    陳劉也很信任他,就這麽簡單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他也要對得起這份信任。
    “你怎麽問這個?”
    張春拿來了一點酒菜,坐在旁邊自酌自飲。
    “因為我就是那個神秘人。”
    一時之間愣住了,張春也沒想到陳劉真的是三天一小事,五天一大事。
    “沒怎麽事。葉家少爺過來說要狀告一個戴麵具的神秘人,隻知道他墨袍、紅色麵具還有一把竹笛,其他什麽信息都沒有。這樣沒頭沒尾,少尹大人也隻能應承著,大概也不會管。”
    “求求你,救救我男人!”
    陳劉暗叫一聲,狗血的劇情果然發生了。
    這個時代,倫理綱常束縛久了,大概早已經磨滅了某種公平道德的基本準則。
    她大抵也沒有錯,但現在顯然是要逼他了,就有問題了。
    她剛才明顯已經逼過薑沅。
    “你先起來吧。”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娘!你不是答應了我,不說這事嗎!”
    薑沅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她不願意給陳劉惹麻煩,也不願意救她那個所謂的爹。
    真是麻煩。
    雖然陳劉覺得仍然要薑沅她娘知道現實,也希望薑沅自己打破內心的桎梏,但他不願意逼她。現在這個情形也並不適合。
    他讓張春先帶薑沅姐弟出去,他自己要和這位婦人掰扯掰扯。
    “你自己注意啊。”
    張春和陳劉說了一聲,便拉著擔憂的薑沅從監牢裏離開了。
    答應了一聲,陳劉便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指了指對麵,讓婦人也坐下。
    婦人猶豫了片刻,也站了起來,坐在了陳劉對麵。
    倒了一杯水遞過去,陳劉問道:
    “嬸嬸怎麽稱呼?”
    “徐桂芬。”
    “徐嬸嬸。”
    “嗯。”
    一陣沉默,氣氛尷尬且焦灼。
    陳劉也沒有什麽準女婿的經驗,實在不好對付。
    早知道把婉秋帶出來了,打個小抄應該比較好。
    “嬸嬸,薑叔叔的事是由太子爺欽定的,改不了。我雖然能把你們救出來,但卻沒有辦法管他。”
    一句話把事情堵死了。
    徐桂芬一時之間也噎住了,但隨後還是不死心,擠出了幾點眼淚,哀求道:
    “能不能想想辦法?晨兒和沅兒不能沒有父親。”
    “可薑沅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名字都被老鴇子拿走了,好像薑叔叔也沒有管過她,嬸嬸也沒有去看望過她。”
    陳劉一番話,更是讓徐桂芬說不出話來。
    她當年自然也不願意將薑沅送進醉夢樓,但當她知道事情的時候,薑沅已經被老鴇子帶走了,她又有什麽辦法呢?
    夫為妻綱,父為子綱,能如何?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去看薑沅,但一來京城不是他們這種鄉下小民隨意能進去的,即使進去了也進不了醉夢樓的大門;二來……
    當娼妓終究說出去不好聽,容易惹來風言風語……前一段時間可能還會惦念,後來也就麻木了。
    或許隻有薑晨有時還在問著他姐姐的去處。
    不過每次,她也都搪塞過去了。
    “可……他終究是她爹啊。”
    “若不是顧及著那一點點生育之恩,他早就死了。薑沅在妓院挨餓受凍的時候他在哪裏?在遭受鞭打的時候他在哪裏?在被陌生男人欺辱的時候,你們在哪裏?”
    突然之間的爆發,讓徐桂芬愣住了。
    陳劉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稍稍控製了一些,冷靜地說道:
    “若不是她顧及親情,本來薑二是要腰斬的,嬸嬸和薑晨也要流放邊疆的。這還不夠?”
    “……”
    “說真的,除了薑晨之外,嬸嬸做的其實也並不是如何。生而不養,枉為父母。”
    徐桂芬本來就理虧,自然說不過陳劉,隻能換一個層麵說話:
    “可你倆的婚事總要她爹點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是當年薑二寫下的那張賣身契時說的清清楚楚,她薑沅與他再無幹係。現在那賣身契我撕了,她的命運她自己做主。我們未來會如何,也由她決定。”
    說過重話之後,陳劉也轉圜地說道:
    “嬸嬸,其實你也該知道薑二是什麽樣的人。監牢其實也是他罪有應得的。嬸嬸和薑晨來家住,就不用回以前的老房子了。我會替薑晨找好先生,繼續念書。薑二就任他在這裏,反正保他性命,其他的聽天由命。”
    隨後,他也放鬆地說了一句:
    “其實一家跟他過的也不如何吧?嬸嬸也可以放鬆放鬆。”
    他們沒在說話,大概婦人也意識到了陳劉的底線。
    他們一同走出監牢,陳劉刻意與她說笑著,不願意讓薑沅為難。
    至於裏麵的薑二,自然任由其活著,什麽時候該放出來,什麽時候再講其他。
    “嬸嬸說答應你嫁我了,怎麽說?”
    “公子你怎麽這樣!”
    薑沅原本還擔心著,此時卻有些扭捏地腳踩著地,有些小脾氣。
    “姐夫?”
    薑晨一句姐夫,讓陳劉哈哈大笑,摸了摸他的腦袋,說著:
    “誒!以後得給小舅子包個大紅包!”
    ……
    第二日,陳劉看著眼前的馬匹,一時之間愣住了。
    “不是走法陣嗎?”
    “傳送到那裏,你想累死我啊?你以為我是監正老師啊!”
    白九一個白眼給他,但也解釋了一番。
    他之所以在京城如此方便,其實是借助了欽天監與監正的力量。一旦到了外界,法陣就不可能這麽方便了。
    唯有三品術士,感知天地變化,才有可能無視大部分地域,自由穿梭。
    青陽郡離此有千裏之遙,白九還沒有這個本事,一下就給他送過去。
    不過,加點速還是問題不大的。
    “行吧。”
    陳劉牽起馬匹,揮手向門口的薑沅告別。
    “過兩天就回來,擔心什麽……不對,我在立什麽鬼旗幟。”
    告別了薑沅,告別了京城,他與白九踏上了去青陽的路途。
    “小妹,我要回家了。”
    ……
    “北邊蠻子似乎有騷動?”
    李晚靜靜坐在內閣裏的坐塌上,閉著雙眼,聞著淡淡的熏香。
    他悠悠地發問,下方的兵部侍郎葉和謙趕緊遞上了北方傳來的信息。
    “回稟殿下,北蠻邊境騎軍窺伺大同,似是察覺到了邊軍的變化。”
    “這樣啊。那便讓顧大將軍向前壓五十裏,驅逐北蠻。置城寨,設藩籬,層層蠶食。”
    “是。”
    原本大梁對北蠻大多都是防禦為主,修築高大城牆,阻止騎軍入境。不過自從蕭解元的治軍策論掀開新的禦北紀元,李晚也有了更多的底氣,向北方逐漸施壓。
    葉和謙聽了太子爺的諭令,便趕緊退出內閣,以兵部八百裏加急,呈送大同的守將,顧劍城。
    李晚的消息,自然要比兵部的要快的多,也豐富得多。
    他知道為何北蠻有陳兵邊境的走向,無非是因為他們的大巫師察覺到了某種危險,而那危險,來自大梁邊軍的某種改革。
    他更知道,奉帥已經深入草原,探查巫術之源,巫神的秘密。
    他也知道,監正的三弟子在草原上胡作非為,從一個地方炸到另一個地方。
    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一切都是有利於大梁的變化。
    國事談畢,李晚突然睜開了雙眼,饒有興致地問著剛從門外進來的範蜀祭酒。
    “聽說,那什麽醉夢樓,又有驚世之作?”
    “回稟殿下,是的。”
    範蜀將抄錄好的詞作遞給李晚,李晚看後也覺得妙絕。
    用詞俏皮細膩,極富青春活力與少女倦懶。
    “據說當時還有一位仙子自蓮池當中孤舟漫遊,但片刻後又消失了。”
    “嗯?你覺得真有仙子?”
    “應該是沒有,或許是那醉夢樓推出來的噱頭,吸引賓客的手段,但這操盤之人的手段也頗為精妙。這詞也頗具靈性。”
    即使是國子監祭酒,也不得不為這種情境著迷。
    這種與仙女交會的際遇,大概是每個讀書人都幻想過的。
    李晚不置可否,隻是接著問道:
    “周至有什麽反應?”
    “他隔空邀請了醉夢樓兩首詞作的作者前去遊園詩會,答應了舉薦他們入書院進學。”
    “你沒什麽應對?”
    “國子監確實也應對不了,畢竟書院還是文脈所宗。”
    “你啊你啊……”
    兩人的交流很是輕鬆愜意,大概也是因為太子爺的心情頗好。
    陳劉看著薑沅有些紅腫的眼睛,連忙走上前去。
    “怎麽了?”
    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對了,明後天我會和白九去青陽郡接人。袁平也要去其他地方。平時幫我照看照看家裏。回來的時候再吃一頓。”
    “成,放心去吧。”
    如此簡單地交代,也是如此簡單的回答。
    沒有多久,薑沅牽著她的弟弟出來了。
    她的母親也跟著出來,但卻與他們無形當中有了一點距離。
    張春的調侃,陳劉不置可否,隻是繼續對他說了一句:
    “你可真是閑不住。”
    陳劉答應了一聲。
    此時薑沅母親突然跪了下來。
    陳劉依靠在牢房側麵,不時地往裏麵看上一看。
    他拒絕了張春遞過來的酒壺,但這個罪魁禍首還是問了問張春這件事的處理辦法。
    聽到陳劉問府衙前的事情,便和他解釋了一番。
    “不查一查?”
    “暫時肯定不查的,哄著這位少爺就是了。除非葉家正式與少尹大人言說,否則沒必要為了個紈絝公子的胡亂瞎鬧浪費精力。他自己若是願意,可以自己去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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