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其蓁自然不好意思在溫予那待一整個周末，第二天上午還是回了家。
    回家以後的氣氛同她想的如出一轍，陳茵沒有拿名次下降的事反複說她，而是冷著臉、持續保持低氣壓。
    她知道，這是表示對自己失望的意思，讓你自己感到愧疚。
    這種無形的壓迫比爭執更讓人喘不過氣，以至於直到返校，這種壓抑的心情還伴隨著她。
    周日下午，葉其蓁提前到了學校，一個人在後操場的角落坐著，透透氣。
    天真藍，襯得雲像棉花糖一樣好吃，仰頭看了會兒天，她揉揉脖頸，抱著曲起的雙腿，悶頭將臉埋在膝蓋上。
    又想起周末的不開心了。
    葉其蓁心情低落時喜歡像現在這樣獨處，因為不想把負麵情緒傳遞給別人，也不太願意讓別人看到她的這一麵。
    越想越壓抑難受，眼角控製不住地濕了，她繼續悶頭，怕這會兒碰到熟人。
    可偏偏這時，一道斜影映了過來，落在身畔的草地上。
    葉其蓁留意到了，她不敢抬頭，怕暴露自己在哭。她隻希望這道影子能快點消失。不過沒有，影子就一直伴在她身旁，也沒有人跟她搭話。
    溫予站了一會兒，盡管對方沒露臉，她也認出來是葉其蓁，「葉其蓁。」
    很輕的一聲。
    葉其蓁立馬便聽出來是溫予的聲音，音色太特別了，清冽好聽。
    但她沒給回應，裝沒聽見。
    溫予又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不動聲色在她身旁坐下。
    葉其蓁依舊不肯抬頭，就是悶著腦袋，順便，偷偷抹眼淚。
    一個悶著，一個看著，都不說話。就這麽坐了足足兩分鍾。
    「怎麽了？」溫予先開口。
    靠這麽近，再裝聽不見就過分了。葉其蓁抬頭，倉促看了溫予一眼，又偏轉過頭，盯著綠油油的草地，「這兩天沒睡好，有點困。」
    沒睡好眼睛會濕嗎？溫予並不戳破她顯而易見的謊話。而是將一片紙巾遞了過去，默默的，什麽話也沒說。
    葉其蓁餘光瞥著紙巾，最後猶豫著接過，始終沒去直視溫予眼睛。溫予並沒有刨根問底，這讓她稍稍不那麽局促。
    遞了紙巾後，溫予同樣無聲看著草地，還以為她不會難過，畢竟每天都笑得那麽開心。
    「謝謝。」葉其蓁調整好以後，才敢看看溫予。
    眼睛紅通通的，像小兔子，溫予提醒她：「沒擦幹淨。」
    葉其蓁囧，拿起紙又擦擦眼睛。
    溫予瞧見，直接拿過她手裏的紙巾，側過身幫她擦著臉頰，靠近嘴角的位置還有一點淚痕。
    葉其蓁都沒在別人麵前哭過，更別說讓別人幫她擦眼淚，她身子一瞬呆得像木頭，溫予靠近時，注意力全落在了對方漂亮的眉眼上。不理解的是，自己心跳幹嘛這麽快？緊接著，是臉紅。
    溫予也發現了葉其蓁臉紅了，但她沒說破，隻是輕柔幫她擦幹了淚痕，嘴唇軟嘟嘟的。
    葉其蓁趕緊笑著又說了聲「謝謝」，企圖掩飾不自然。
    「不開心你還笑。」溫予目光從她嘴唇上移開。
    「我……現在已經好多了。」葉其蓁恢複了一如既往的開朗模樣，盡管眸子還能看出點哭過的痕跡。在溫予麵前哭竟然也還好，而且，她覺得溫予好溫柔啊，完全不是他們說的性格討厭。
    還盯著自己，溫予隻被男的這麽盯著看過，她厭煩。但葉其蓁這麽盯著她，讓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溫予向來直接，她也凝視著葉其蓁，問：「你一直盯著我幹嘛？」
    「啊？」被溫予一提醒。葉其蓁一下亂了，她慌亂間說出了心裏話，羞澀道：「你好漂亮。」
    溫予嘴角揚起，被葉其蓁的害羞給逗笑了。
    學校的後操場成了兩個人最常碰麵的地點。葉其蓁有時看見溫予在跑步，她就繞著操場散步，大聲叫她：「溫予。」
    有時候葉其蓁懷疑溫予也在等自己，每次她去散步時，大概率會碰到溫予在跑步，未免太巧了些。
    後來，不管誰遇到誰，她們最後都會一起壓操場，忙裏偷閑。
    像夏天悄無聲息地到來，她們的關係似乎也在悄無聲息地發生改變。
    從「情敵」到朋友？
    葉其蓁想，她們應該算朋友吧。
    「溫予。」
    「溫同學。」
    「溫予同學。」
    「溫予予同學。」
    溫予開始頻繁被人叫著名字，在葉其蓁一聲一聲的「溫予」中，她逐漸體會到不被孤立的滋味。
    每每聽到葉其蓁叫「溫予」，她還沒回頭，嘴角就會先露出笑。
    她喜歡葉其蓁清脆陽光的嗓音，聽起來甜甜的，充滿活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葉其蓁，學校裏關於她的閑言碎語漸漸變少了。她偶然還撞見葉其蓁在較真跟身邊的人辯解，說溫予不是那樣的人。
    蟬鳴喧囂，氣溫持續上升，轉眼就到了暑假。
    以往暑假葉其蓁都是跟唐棠混在一塊兒，但今年不太一樣，唐棠同學似乎有點兒談戀嗲。」
    「你找削呢！」唐棠隻恨隔著電話打不到人，她立即轉移話題，「你不是不喜歡待家裏嗎？明天出來玩，有帥哥。」
    「算了吧，我不去了。」
    「幹嘛不去啊……」唐棠嘴炮一番，想要說服葉其蓁。
    葉其蓁就倆句話：不去，沒興趣。
    唐棠也沒轍了。
    葉其蓁是沒興趣，對打籃球的那群男生更沒興趣，一身汗，每次打完球都熏死了，她理解不了唐棠為什麽那麽喜歡打籃球的男生。
    吃完冰淇淋，葉其蓁寫了兩頁暑假作業，微信消息響了一下，她以為又是唐棠，便沒看，繼續做題。
    等過了半小時，她放下筆休息，看了眼手機才發現居然是溫予發來的。
    她們先前加了微信，但沒怎麽聊過天，畢竟她們三天兩頭一起在操場散步。
    溫予隻發了一句話：明天早上要不要跟我一起跑步？
    葉其蓁不假思索回：好呀。
    上學期體育考試，她八百米差點跑趴下，還被溫予看到的糗樣。
    那天溫予跟她說，可以帶她跑步，及格不成問題。她以為溫予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是認真的。
    約好時間。
    溫予：明天學校見。
    盯著聊天記錄，葉其蓁陷入一陣沉思，要知道她平時米都跑不動，怎麽會答應跟溫予一起跑步？
    其實她知道自己為什麽想都沒想就答應。因為……
    有點想見她。
    說跑就跑。這個暑假突然變得有意思起來。
    葉其蓁有自知之明，第一天就認慫了，「溫予，我跑不動了。」
    「你確定？」
    「嗯。」
    「你才跑三十米。」溫予都驚了。
    「米吧？」葉其蓁狡辯，企圖找回一點兒麵子。
    「我拉著你。」
    暑期校園裏沒什麽人，清晨的風習習吹著，舒適愜意，磚紅色的塑膠跑道上，多了兩個女孩的笑聲。
    葉其蓁沒想到運動細胞為零的自己竟然會喜歡上跑步。主要還是，溫予教得太溫柔了，跑不動就牽著她一起，累了就帶著她休息，還幫她擦汗。
    才一個星期，葉其蓁已經能跑完兩圈了，隻不過臉色不太好看。
    坐在樹蔭下，溫予一麵幫她擦汗一麵說她：「幹嘛逞能，臉都跑白了。」
    「沒事，多跑幾次就適應了。」葉其蓁笑，心安理得享受著溫予的貼心照顧，要是別人她就要躲開自己擦了，但麵對溫予，她非但沒躲，還主動把臉湊近了點。
    歇了許久。
    溫予問葉其蓁：「還難不難受？」
    葉其蓁想說不難受，可說出口卻是蚊子般的一聲「嗯」。
    溫予瞧著葉其蓁湊近的臉頰，伸手摸了摸她腦袋，安撫累壞的小貓。
    「溫予。」
    「嗯。」
    葉其蓁厚臉皮往溫予肩上靠了過去，或許，演技有一點點拙劣。
    溫予動作不由自主，葉其蓁貼過來的時候，她將葉其蓁抱在了自己懷裏，遲遲沒鬆開。很奇妙的感覺……想這樣，久一點；想離她，再近點。
    葉其蓁偷偷笑，不知不覺，雙頰微微發燙，似乎不是因為透過樹葉縫隙的斑駁陽光落在臉龐。
    「葉其蓁。」
    葉其蓁發現溫予低頭在看自己，不知看了多久。
    溫予凝視她，聲音很輕：「你臉紅什麽？」
    葉其蓁啞住，跑步跑的，太陽曬的……有的是借口回答，可看著溫予，她也在問自己，臉紅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