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這就是你和切原都認識的新人？”
    真田弦一郎站在兩人麵前, 銳利眼眸居高臨下的看著少年。
    “對啊。小柊還給我們帶了他媽媽做的餅幹，好吃得不得了，可惜隻有你和切原沒要呢~全都進我的口袋真是太不好意思啦！”
    築山柊沐浴著網球部皇帝的可怕目光, 在心裏默默：丸井學長，請不要試圖激怒這個人。
    害怕.jpg
    真田弦一郎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著新人此刻的樣子——
    他似乎已經完成最基礎的熱身運動，額發略有些濕, 曲起的膝蓋上橫放著網球拍。拍子整體是白色的，隻在邊框中部拚接了一點紫，看起來很新，沒有多少使用痕跡。
    “出來。”
    真田弦一郎示意築山柊跟上，又掃了一圈館場，讓一位二年級非正選過來。
    “水穀，去跟他打一球。”
    雖然真田並不看好築山柊，但這人畢竟是加入網球部的新成員, 總要知道他的實力如何, 才能明白該對他實行什麽樣的訓練方案。
    水穀源一立刻把築山柊帶到一個無人的空球場。
    “真田副部長說的是一球，所以你可要好好打，千萬別一下就輸了，還耍賴說沒準備好什麽的。”水穀不屑的撇嘴, 從褲兜裏摸出一個網球, 丟給對麵的少年。
    築山柊抬手接住。
    表情嚴肅，“多謝提醒。”
    真田和丸井文太站在球場外看，柳蓮二也走過來, “火藥味十足啊。”
    築山柊發球。
    他自知對麵的人不會像周助哥哥一樣手下留情，一開始就使出了全力。
    “心之瞳？”
    柳發現築山柊閉著眼睛發完球後, 在水穀擊球的瞬間, 立刻判斷出球的落點, 並向那裏跑去。
    場外觀看的三人，包括跑圈中還在偷偷關注的切原赤也，都能看出築山柊身體素質和體力都不行，在場內奔跑的速度也不算快。
    不過能對手擊球的瞬間立刻做出反應的話，就意味著他會比其他人多半秒至一秒的時間，足以彌補速度的不足了！
    “不，不是心之瞳。”
    柳蓮二又否定了自己的疑問。
    與其說他開啟了心靈的眼睛，倒不如說更像一個長時間生活在黑暗中的盲人。
    正是因為眼盲，剩下的聽、嗅、觸、味四個基本感覺才會在日常生活中得到充足鍛煉，反而比五感俱全的正常人要優越很多。
    但柳看過築山柊的資料。
    這孩子先天不足，從小體弱多病常年住在醫院，卻從沒有失明過。
    他是怎麽做到的？
    “哈！”強而有力的黃色小球在築山柊的拍麵上高速旋轉，少年雙手握拍，僵持了一瞬才把水穀的扣殺打回去。
    水穀源一雖然不是正選，但實力在非正選中也能排得上名次。
    跟一個才入部的新人打到現在還沒結束，他已經有些惱了。
    啪！
    又是一個超遠距離對角球。
    這樣下去不行。
    築山柊感覺自己的胸口就像呼哧呼哧的破風箱一樣，每一次呼吸都帶來一陣疼痛，口腔裏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狀態在持續下降，不想出辦法的話，很快就要輸了！
    “笨蛋！網球比的可不隻是體力！”
    切原赤也已經繞著網球場跑完五十圈，站在築山柊左手邊的場外大喊。
    築山柊瞬間明悟。
    沒錯，網球比的可不隻是體力，還有技巧、控球力、專注力，甚至還有運氣……等等！他想到贏的辦法了！
    水穀源一又擊出一發對角球。
    築山柊改變策略衝到網前截擊，單薄的身體高高跳起，似乎要打到水穀防守空洞的後方。
    “你已經被我看穿了！”
    水穀源一抬腳往後方跑。
    “是嗎？”築山柊在一瞬間將球拍旋轉九十度，任由網球從他拍側擦過。
    “什、什麽？！”
    少年腳尖落地往後一蹬，整個人呈半坐姿倒飛出去，黃色小球慢悠悠的擦著球網，落在水穀場地裏。
    “是網前球！這小子好厲害！！”
    “水穀被假動作晃了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堂堂一個二年級竟然被新人贏了，這下可成黑曆史嘍。”
    “不過說真的，這個叫築山柊的新人心理素質可真好啊，身處下風還能想出這麽好的招數，我看他不簡單。”
    球場外，非正選發出悉悉索索的議論。
    築山柊齜牙咧嘴抱著屁股想，他可是從小被天才不二虐出來的，這點壓力算什麽？
    就算現在讓他跟真田副部長打比賽，築山柊贏是贏不了，卻不會膽怯恐懼，不戰而敗。
    “係統，我屁股好疼，你幫我看看健康值有沒有降低，我懷疑我尾巴骨裂了。”
    築山柊剛才可是實打實一屁股坐在地上的。
    屁股上的軟肉雖然是很好的緩衝墊，可疼起來也要命。
    係統上下掃描了一下，“沒事，皮肉傷，有些淤青而已。”
    “那就好。”得知不會影響後續訓練，築山柊放下心來。
    再過一個月就是地區預選賽了，在這之前還有校內選拔賽，他的時間很緊，千萬不能因為受傷而耽誤。
    “喂。”
    耳邊突然穿來一道別扭的聲音，築山柊從思緒中脫離，抬起頭，看見切原赤也正蹲在他麵前。
    ？築山柊露出探究的表情。
    切原赤也：“沒事吧？我看你一直坐在這裏不起來，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原來是關心他的呀！
    築山柊握住他的手，被拉起來，“隻是撞到了屁股有點疼。”
    “哦。”切原臉有點紅，應了聲沒再說話。
    他剛訓練完，臉上的汗還沒幹，就算臉稍微有點紅，也會被人當成是運動過後的生理現象，不會聯想到其他的地方。
    他們倆一前一後離開球場，走到真田他們身邊。
    丸井文太興奮的跳起來。
    “幹的漂亮！”
    築山柊害羞的蹭了下鼻子，“多虧切原前輩的提醒。”
    真田大概了解了新人的才能，收回目光問柳蓮二：“如何？”
    “已經針對他的弱項製定了最適合、見效最快的訓練計劃。”
    柳蓮二將手中記了密密麻麻字樣的本子合起來，對被誇誇包圍，而顯得有些害羞的少年說：“明天周末，你抽個時間去體檢，然後把體檢報告發到我郵箱。”
    築山柊先天體弱，又不是任性的性格。
    就算柳蓮二布置了難以完成的任務，他大概也會拚盡全力完成。
    正因為如此，柳蓮二才要更謹慎一些才行。
    等晚訓結束，築山柊渾身酸疼回到宿舍，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他還算好的，畢竟就住在學校裏的宿舍，大約走五分鍾後就能到。
    網球部裏大部分人都是神奈川本地人，訓練完後還要坐公交回家，想想就覺得很累啊。
    “希望切原前輩這次不要坐過站吧。”
    築山柊從衣櫃裏拿出幹淨的睡衣準備去洗漱，心裏還在想等他洗好出來後，要給切原赤也發條消息，提醒他記得到站下車。
    是的！
    他今晚加了網球部所有人的e號，包括一開始拒不配合的切原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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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早上。
    築山柊預約了附近醫院的體檢，大概是昨天的運動量有些過火，他拿著繳費單和檢查報告上下爬樓梯時，動作遲緩的連老爺爺都比不上。
    昨天摔到的屁股也烏青了一大塊，築山柊剛買了藥去衛生間塗，疼的他眼淚汪汪。
    不過好在藥抹上去之後涼涼的，很快緩解了痛感，現在不用力的坐下來，就不會特別疼。
    體檢完後，築山柊把所有的報告都發給了柳蓮二一份，到了中午就收到學長的訓練計劃。他本來想請學長吃飯的，不過對方拒絕了。
    築山柊想起他還欠丸井和切原一頓點心，就又去邀請了他們。
    丸井秒答應。
    “正好我在家裏無聊死了。”
    至於切原前輩嘛，在築山柊的死纏爛打之下，也勉強同意跟他們一起出來吃東西。
    築山柊對神奈川不了解，隻能在網上搜索好吃的甜點店，最後找到了一家名叫“小森家”的蛋糕坊。
    下午三點的時候，他們三人背著網球包在小森家店門口匯合。
    “哇！這個蛋糕店看起來很不錯哎！”
    丸井文太站在店門口都能聞到裏麵傳來的陣陣甜香，饞的泡泡糖都嚼不動了，“如果味道也很好的話，下次可以把嶽人和慈郎一起叫過來吃！”
    築山柊好奇：“嶽人和慈郎也很喜歡甜食嗎？”
    丸井文太點點頭，“嗯！我們經常分享好吃的甜品店哦，不過他們其實是東京冰帝學園的網球部正選啦，要約的話其實還蠻遠的。”
    紅發男生一把攬住三人中最矮的少年的肩膀，喜滋滋的說。
    “不過現在認識了小柊，就不用擔心約不到人一起吃甜點啦！”
    築山柊不是嗜甜狂魔，不過他確實很喜歡甜點，而且讓丸井學長一個人不就太寂寞了嗎？
    “好的！沒有人約的話請務必找我！”
    “不要堵在門口啊。”切原赤也看他們倆像個弱智，站在店門口勾肩搭背的說話，不耐煩的皺起眉，率先推門進去。
    築山柊和丸井文太也趕緊跟上。
    店內的環境很清幽，微黃的暖色燈光照射在開滿了花的植物盆栽上，有一種身心都放鬆下來的暢快感。
    隻是，店麵的地理位置似乎不太好。
    雖然吃過的人評價都很高，可現實卻並沒有多少人在店裏吃蛋糕。
    “三位客人是嗎？請跟我來。”
    穿著可愛粉色圍裙的服務生姐姐，把他們帶到一個靠著落地窗，視野很好的桌邊，拿出菜單讓他們挑選。
    “我要一份杏桃奶酪慕斯，一份芒果大福，還有一杯海鹽奶綠，謝謝！”
    築山柊刷刷刷的點完單，眼睛都亮了。
    好幸福！
    這就是十點健康值帶來的底氣嗎？
    “哇哦，小柊你點好多真的吃得完嗎？”丸井文太看這家店的東西不便宜，怕年紀小的高一生大手大腳，早早花完生活費，隻點了一份草莓蛋糕和檸檬茶。
    築山柊立刻察覺到學長的好意。
    拍拍鼓鼓的錢包，“學長放心點，我攢了十四年的壓歲錢都沒有花過呢，暫時還很有錢啦！”
    這話可沒有一點虛言。
    因為他完全沒有獨自生活過，吃喝都在家裏，連出去買東西都是和哥哥姐姐一起。
    這麽多年的壓歲錢除了給家人們買禮物，大部分都節省下來了。
    丸井文太一聽，也沒再客氣，咧著嘴跟過年一樣，又點了兩份看起來就很好吃的點心。
    至於切原，要了一份黑森林蛋糕和一杯奶茶，就沒再點別的了。
    他們坐的是四人桌，築山柊跟切原赤也麵對麵坐著，文太學長坐在築山柊身邊。
    紅發學長簡直是個充滿活力的小太陽，一邊吃美味的食物，一邊跟築山柊說網球部，甚至學校裏的趣事，聽的築山柊眼睛都不眨了。
    他豔羨急了。
    總覺得大家的校園生活都好豐富多彩。一群人為了一個目標走到一起，又為了一個目標努力，不管前進的過程中會發生什麽，都是令人難忘的回憶啊。
    反觀他自己，初中生活好像按了快進鍵，別說參加集體活動了，他甚至連班上同學的名字都還沒記熟……
    係統安慰道：“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天下獨一份，曾經去過戰國時代的高中生哦。”
    築山柊：“……謝謝，並不是很想要跟妖怪生活在一起的記憶。”
    他跟係統吐槽時，視線從侃侃而談的丸井文太臉上移開，正巧和坐在對麵的卷發男生的目光撞到一起。
    對方愣了一下，墨綠色的眼眸狀似無事的挪到手邊的奶茶上，接著喝了一口。
    築山柊覺得有點怪怪的。
    雖然切原前輩好像很鎮定的樣子，不過……他剛剛是在偷看他嗎？
    難道是臉上沾了奶油？
    少年伸出舌頭舔了下唇角，沒有發現任何東西，他忍不住直接問低頭假裝玩手機的卷毛前輩。
    “切原前輩……你剛剛，是在看我吧？”
    “！”
    切原赤也一口奶茶嗆進了鼻子裏，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男生要嗆死了一樣砰砰砰錘著自己胸口，等狀態稍微好一些就大聲否認道。
    “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哪有看你！”
    聲音太大了啦前輩！
    店裏另外一桌客人麵露不善的看過來了！！
    築山柊手疾眼快，叉了滿滿一叉子慕斯塞進切原赤也嘴裏。
    他認錯也認的利索，“前輩是我錯了請小聲一點。”
    切原：……
    你、你的，叉子。
    蓬鬆海帶頭當場死機。
    吃完蛋糕後，丸井文太接到家裏人的電話，說有事要先回家了。
    他苦著臉頗為可惜的說，“虧我還想帶小柊去街頭網球場打球的呢，連球拍都帶來了。”
    築山柊也覺得可惜，他同樣是想可能有機會打球，所以辛苦背著網球包奔波了一路。
    不過這樣也沒辦法啦。
    忍痛告別了丸井學長，築山柊準備把切原前輩也送去公交車站。
    他可沒有奢望切原赤也會陪他一起去。
    畢竟對方好像挺討厭他的○|￣|_
    係統看著站在少年身邊的男生。他大約一米七八的身高，要比一米七的矮冬瓜宿主高小半個頭，這會兒正站在宿主側後方，一雙墨綠色的眼眸一會兒瞥一下宿主的後腦勺。
    但等少年轉過頭的時候，又擺出一副懶得看他的模樣。
    這是討厭？
    係統心說嗬，他還真沒看出來。
    “切原前輩，我送你去公交站吧，你家在什麽站台附近？”
    築山柊打開手機查看公交線路圖。
    他等啊等啊，一直沒等到男生回答。
    “前輩？”築山柊抬起頭，看見切原赤也撓了撓頭，發出“嘖”的一聲。
    “丸井學長不是說想帶你去街頭網球場嗎，正好我也帶了網球包，就陪你去一次好了，反正我回家也沒什麽事。”
    “真的嗎？！”
    切原赤也看了眼他充滿期待的藍瞳，心說被這樣的眼睛注視著，很少有人能說出否定答案吧。
    “是啦，所以快點走，走慢了我就不去了。”
    築山柊怎麽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他拔起腿就是一頓怒跑，一下就衝到切原赤也前麵。
    這裏是一條沒什麽人的林蔭小路，樹下的花壇裏開著各種顏色的鳶尾和虞美人，星星點點的酢漿草在陽光下搖曳生姿。
    連迎麵吹來的風都帶著植物、泥土和自由的氣息。
    少年穿著一身寬鬆的白色長袖上衣，向前跑動時，衣擺被風高高撩起，露出一小截纖瘦的腰。
    那身牛奶似的潔白皮膚，漸漸隱藏於黑色運動褲下，白與黑的對比，襯托的那抹白色幾近透明。
    切原赤也一個分神，再看去，少年都快跑到百米開外了。
    “喂！”他趕緊追上去。
    “我現在快不快？”築山柊回頭衝他喊。
    “服了你了，一定會去行了吧。”切原赤也發現他真是搞不定這個家夥。
    築山柊嘿嘿一笑，往回走了幾步，跟切原赤也匯合。
    兩個人並肩往前走。
    切原赤也幾乎能聞到少年身上淡淡的洗發水的香味。
    他覺得他們間的距離有些太近了，近到連呼吸都有點不順暢。
    不過。
    男生最終沒有拒絕他的靠近。
    暫且、暫且就裝作不知道他暗戀自己好了，切原心想，就當是為了回報少年請的小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