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鬼滅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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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仆人哪能知道渡邊少爺來幹什麽, 這些都是主子,他一個下人怎敢多嘴?萬一惹怒了誰,吃不了兜著走的隻會是他。
    “小的、小的也不知……”
    行吧。
    晴子不會為難仆人, 她轉頭看了眼無慘, “哥哥,想必他不是來拜見黛織夫人和宗正先生,而是來找我們玩的。”
    無慘發現晴子好像也沒多高興, 對渡邊的到來也不那麽排斥了。
    “讓他進來。”
    “是。”
    仆人行禮離開, 很快帶著一個武士打扮的少年過來。
    他穿著一身鎖襦袢, 頭戴額當,束高發,雄姿英發,腰間角帶裏係著一把打刀一把脅差,看樣子應該是臨時起意過來的。
    “無慘兄, 晴子,”渡邊陽曜將兩柄武士刀抽出來,交給仆從。
    “我準備去城外打些野物來吃, 中途經過你家, 忽想起晴子生病的事,就順路來看看。”說完渡邊看向晴子,“怎麽樣?還記得我嗎?”
    晴子假笑, “我隻是傷寒, 沒有傷到腦袋。”
    麻煩不要把她說的像傻蛋好不好!
    渡邊陽曜環視四周,發現滾到角落的步打球,“哈哈!看來我來的很不巧, 打擾了你們玩遊戲。不過兩個人玩有什麽意思, 加我一個如何?”
    說著就要把球踢過來。
    晴子算是發現了, 這家夥就是個沒臉沒皮的自來熟。
    自來熟當著主人的麵也玩的很起勁,不過他顯然沒注意到空地邊緣的矮小的“雜草”,是晴子親手種下的花苗,大大咧咧,一腳踩的它們東倒西歪。
    “那是我的花!”晴子氣死了,衝上去把他推開。
    渡邊陽曜看她臭著臉蹲下來挽救,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
    “我不是故意的,我賠你新的。”
    晴子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算了,怪我沒提前告訴你,你也隻是眼、睛、不、好、使而已。”
    渡邊陽曜被罵了也不生氣,反而彎著腰湊近她,好奇般問,“哎,你小小年紀怎麽氣性這麽大,總是生氣會變醜的。”
    “我樂意,要你管!”
    晴子撇過臉,懶得理他。
    少女現在隻顧著搶救花苗,和跟渡邊陽曜置氣,沒發現無慘從渡邊過來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
    坐在輪椅上的黑發少爺因為行動不便,落在他們身後。
    那雙漆黑的雙眼的沉默倒映她臉上氣呼呼的表情,那是在他麵前不曾有過的樣子。
    白雲慢悠悠飄過,太陽又出來了。
    無慘在樹蔭下,陽光把他們分成了兩個世界。
    “對啊!”
    築山柊想到了個絕讚的主意,在腦海中驚喜出聲。
    係統問他,“什麽?”
    “你看渡邊是不是最適合做無慘朋友的人選?陽光又開朗,還自來熟,關鍵他們家世相當,都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能說到一起去。”
    唯一的缺點就是渡邊陽曜不守男德,上次宴會上,築山柊還看見他調戲舞女呢。嗯……不過無慘想跟他學,身體條件估計也不允許。
    除去這一點,簡直是完美的計劃!
    築山柊捏著左拳輕輕搭在自己右手掌心上,“沒錯,我之前怎麽沒想到這個好主意!”
    畢竟一直沒有朋友社交匱乏,很容易心理變態的!
    他趕緊把剩下的花苗扶起來,回頭去找無慘的位置,發現對方也在看他,蒼白的臉不知道是不是被樹影晃得,有些沉鬱。
    築山柊趕緊過去把他拉到太陽下,“多曬曬太陽對身體好。”
    接著主動告辭,“你們先玩吧,我去叫人準備吃的!”
    晴子吃遁,把無慘和渡邊陽曜留在這裏。
    “呃……”渡邊陽曜絞盡腦汁,想找個話題跟無慘聊一聊,沒想到後者看都不看他一眼,推著輪椅轉身就走。
    武士打扮的少年捧著球:???
    是錯覺嗎?怎麽感覺產屋敷家的這位繼承人對他很有敵意?
    他好像也沒做什麽得罪他的事吧。
    渡邊陽曜搞不懂,跟著無慘去了偏廳。築山柊叫小廚房準備了果切和果茶,準備去空地看那兩個人玩的怎麽樣了,卻聽仆人說少爺把渡邊少爺帶去了偏廳。
    “哥!”
    少女走了捷徑,從偏廳小門闖了進來,她還沒撩起帷幕,清脆的聲音便已經傳到了兩人耳朵中。
    “你們怎麽跑這裏來了呀。”
    “熱。”
    無慘的回答越發簡潔。
    晴子“噢”了一聲,也沒強求什麽。畢竟交朋友也不是一下就能成功的,且看以後吧。
    “這天確實越來越熱啦。來吃水果喝果茶消暑吧。”
    渡邊陽曜約莫也知道無慘並不歡迎他,簡單吃了些東西,又跟關心了晴子的身體就離開了。
    他走了沒多久,好好的晴天忽然陰沉下來,黑雲壓城,狂風大作。
    到了下午時,牛毛般的細雨自天而降,像長長的銀線一般籠罩了世間萬物,蒙蒙水汽如煙如霧,將遠處閣樓、青黛遠山襯的如同天宮仙境。
    這個年代除了鬥笠茅草雨披外,沒有更好的遮雨用具。
    所以下雨的時候基本就沒人出門了,隻能無聊的待在家裏。
    晚間,雨越下越大。
    嘩嘩啦啦的敲擊在木頭房頂上,間或響起巨大驚雷。閃電如人體經絡般在浮現在漆黑天幕上,幾乎能照亮半邊天。
    晴子聽著雨聲,睡得很沉。
    已是夜半,她的房門突然被人拍響,來人似乎很急,拍門的聲音越來越大,“小姐!小姐!”
    晴子被吵醒了。
    她坐起來揉著眼睛,“……嗯?怎麽了?”
    一個瞧著很麵生的使女闖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她床邊,“無慘、無慘少爺找您,您快去看看吧!”
    又怎麽了。
    下午不還好好的嗎?
    晴子沒時間換衣服,她隻穿著潔白的薄襦袢,外頭披上長長羽織,跟在這位使女身後往無慘的居處趕。
    狂風斜雨,露天回廊上濺了不少雨滴。
    使女打著的燈籠被風吹的左右搖晃,映的兩人落在地上牆上的人影扭曲異化,宛若鬼魅。
    晴子凍得抱著胳膊,在路上問明緣由。
    那使女也說不出所以然,隻道:“少爺喝了藥膳,明明睡得好好的,不知為何突然驚醒發起怒來,不但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掀翻在地,還吼著要小姐趕緊過去!”
    “小池大人進去看少爺,結果被少爺用筆筒砸破腦袋,現在血還沒止住。”
    晴子懂了,大概是無慘做了個什麽噩夢,大半夜的發神經,非鬧的他們所有人人仰馬翻。
    那位小池大人晴子也見過,是跟在無慘身邊,負責保護他安全的厲害武士,一位鼎鼎有名的二刀流刀客!
    以前風裏來火裏去沒傷著,現在就因為不敢忤逆主子,被無慘用筆筒砸的頭破血流,真真是叫人唏噓。
    晴子很怕下一個就輪到她。
    小池大人好歹還有武藝傍身,她這手不能扛肩不能提的,挨兩下還不當場倒地?
    必須得像個法子!
    少女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捏了兩把鼻尖。
    她剛睡醒,眼瞼本來就紅紅的,現在用力一揉,連眼角都蘊著緋色,加上有些紅的鼻頭,跟隻惹人憐愛的紅眼睛兔子似的。
    晴子還伸手去接從外麵飛進來的雨滴,隨便沾了點水抹在眼睛上,悄悄將羽織扯開,捕了一一股橫衝直撞的寒風。
    等她做完這一切,無慘的房間也到了。
    先不說房間裏的情況如何,單單是房門外戰戰兢兢跪了一地的仆人,還有捂著腦袋,血液從指縫蜿蜒而下的小池武士,就已經給少女巨大的心理壓力。
    “哥……”
    晴子開口時,才發現她的嗓子有點幹。
    咽了口口水,少女屏息敲響了門,聲音有些微顫抖,“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進。”
    少女哆哆嗦嗦進了門。
    外麵雨還沒停,屋內昏暗,隻有時不時的閃電能帶來瞬間光亮。
    晴子扶起倒掉的油燈,找到火引子點燃,這才勉強能視物。
    她看見無慘穿著黑色單衣,背對著她,仰頭靠坐在椅子上,右手搭著扶手,指尖隱有血液滴落。
    “……你在發抖?”
    晴子搖頭,“沒有,我太冷了。”
    少女借由燭火微光,繞過滿地雜物和器皿碎片,跪坐在無慘腳邊,雙手並攏搭在後者腿上,又將臉頰貼上去。
    “哥哥摸摸我。”
    沉寂了兩三秒,一隻濕膩帶著腥甜味的手掌輕輕落在她臉頰上。
    入手冰涼。
    “怎麽不多穿些。”
    少女故意裝成生氣的樣子,“哥哥的使女嚇得快哭了,我哪敢耽擱時間。”
    晴子吸吸鼻子,歪著頭,用紅紅的眼睛看向無慘。
    她好像全不在意自己側臉和耳朵上沾的血跡,用散亂的鬢發蹭黑發少爺的手,“下次不許再這樣嚇人了,小池武士對你忠心耿耿,你這樣多傷他的心啊。”
    “…還有我……哥哥難道不怕我傷心嗎。”
    無慘拍拍她的背,沒回答這個問題,轉而叫人進來收拾房間。
    還吩咐道,“在附近收拾出一個屋子,以後小姐就住在這裏。”
    晴子好不容易醞釀的淚意瞬間消散:……
    啊?
    哥哥,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外麵又是風又是雨的,就算想讓她搬到這裏來住,也不用非得趕著今天晚上吧。
    還是說,她的紅眼睛紅鼻子,和凍的瑟瑟發抖的可憐姿態,沒有獲取無慘的同情?無慘還想再折騰她一回?
    晴子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仆人們手腳利索,很快將屋內打掃的幹幹淨淨,甚至連晴子臉上的血跡,都被使女用熱毛巾擦掉了。
    少女光著腳踏在木地板上,跟著仆人們看他們收拾另一棟屋子。甚至還有些人在一樣樣搬運自己的東西。
    梳妝鏡、衣架、高腳燈籠……
    啊!我的枕頭!
    還有我最喜歡的被子!
    搶過枕頭和小夏被的少女陷入沉默。
    她眼前的房間帶著一股久沒人居住的黴味,因為是木質建築,還不知道某個旮旯拐角的地方會不會生了蟲,繁衍出一個十世同堂的大家族。
    沒有徹底清理修整過一遍以前,她是不會住的!
    晴子下定決心,抱起枕頭和小被子,赤著腳跑去蹭無慘的房間。
    無慘盤腿坐在地上,一個中年男大夫正在用藥箱裏的藥給他包紮手上的傷。
    他掌心有一道割裂傷,應該是不小心被陶瓷碎片蹭到了,好的傷口並不深,不見水十天半個月就會好。
    紗布包紮好,無慘握了握拳,連眼皮都沒撩。
    “怎麽又回來了。”
    “我才不要跟蟲子睡在一起。”晴子把自己的東西丟在他床上,打開櫃子在裏麵找出一張鋪蓋,鋪在無慘床邊。
    兩個床鋪並列,看起來很親近的樣子。
    日本家庭如果房間不夠,經常會這樣睡。一家人睡在一起對他們來說是很正常的事,並不會因為哥哥妹妹性別不同,而被明令禁止。
    “你非讓我搬過來,那今晚必須要收留我一晚。”
    晴子鋪好床,立刻縮到床上,蓋好自己的小被子。
    大夫見傷口包紮的很好,少爺又在跟晴子小姐說話,他不敢聽也不敢多留,匆匆收拾好東西就告退了。
    沒了外人,晴子眨眨眼,說出很可能被打的話。
    “而且我陪著哥哥,哥哥就不會做噩夢了呀。”少女說著,把手伸出被子,拍打他們床鋪中間的交縫處。
    “哥哥握著我的手睡吧。”
    無慘坐在她身邊,自高而下看著她的臉。
    也許晴子永遠不會知道,他做了多麽可怕的噩夢——
    他夢到,和田婆婆沒有帶回來一個髒兮兮小女孩。他的人生,他痛苦掙紮在人間與地獄的裂縫中的人生,從來沒有一個叫晴子的人出現過。
    也許那才是他本該經曆的。
    隻是老天可憐他,讓一株野草飄飄蕩蕩,恰巧落在了他貧瘠的懷裏。
    於是噗的一聲,他懷裏開滿了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