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有泉是產屋敷家的家仆, 他人機靈嘴又甜，很快就混上了個小有油水的活——
    負責帶人采買每天的水果蔬菜。
    產屋敷雖然是大家族, 但家族成員多是旁係, 家主一脈其實隻有三個人。就算加上並非產屋敷血脈的扇衣晴子小姐，也不過四個人而已。
    晴子小姐苦夏，正餐吃得少，倒是水果和蜂蜜的用量增加。
    所以有泉這次除了采買新鮮水靈的水果蔬菜, 還得買一些蜂蜜回來。說實話, 錢不是他的, 可他是真肉疼！
    蜂蜜這物稀罕的很, 拳頭大的一小罐, 價格都快趕得上一匹綃縠了！
    他妻子很早之前就想要一匹綃縠做羽織，到現在都沒舍得買, 晴子小姐半個月就要吃掉一匹，真真是富貴人家嬌養的小姐。
    就算家道中落曾經流落在外，也有叔嬸親朋照料。
    唉, 命好啊！
    有泉小心抱著蜂蜜罐走在前麵, 後麵三四個憨厚的中年男人推著堆滿鮮蔬的小車，跟在他身後。
    忽然，有泉聽到幾個路人說的話, 腳步一頓。
    他衝人群最外圍，看上去很有話說卻插不上嘴的老伯一笑。
    “老人家，您們在說什麽大夫？能否讓我也聽聽?”
    有人插嘴嗤笑，“說的什麽？說的是亂力怪神的故事！這些人越說越離譜, 什麽騰空而來, 一眼就能讓死人複生, 我看是把晚上做的夢當成現實了吧。”
    “不許胡說！”
    老伯把那人凶了一頓, 扯著有泉手腕把他拉到一邊，“他們說的都不對，我告訴你事情原委。”
    於是那老伯把他作為岩老頭的同鄉好友，見證那位大夫冒雨而來，將已經停屍在家裏的岩老頭救活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訴了有泉。
    末了還老淚縱橫的說，“他救活了人，連口飯都沒吃，當天夜裏就離開了。後來我才知道，岩老頭隻是他救得人中微不足道的一個。這些人根本不了解事情經過就胡說八道，我怕給那位大夫帶來災禍啊！”
    有泉腦子靈活。
    他見這位老伯說的確有其事，掏出一個銀錠子交給他。
    “我家主子正在找厲害的大夫，你要是有他的消息，盡管到產屋敷宅邸稟告，我家主子還會有謝禮。”
    老伯拿著銀子有些猶豫的樣子，有泉寬慰他。
    “放心，我家主子不是蠻橫不講理的人，那大夫要是能治好，主子肯定會千謝萬謝叫他一輩子吃喝不愁。要是……也不會為難他。”
    宗正先生的人品確實值得信賴。
    老伯想了想，答應下來。
    有泉讓手下先帶東西回去，他又探聽了一點不知真假的消息，才去跟宗正先生稟告。
    產屋敷宗正和黛織夫人聽說後，十分高興，立刻派人出去尋這位大夫。
    晴子也想去找，多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啊！可惜宗正先生和黛織夫人叮囑他要先瞞著無慘，等找到大夫再告訴他不遲，省的空歡喜一場。
    晴子找不到借口離開，就絕了這份心思。
    不過她心裏存不住事，得知無慘的先天不足之症有可能被治好後，經常笑眯眯的盯著無慘看。
    澄澈的藍色眼眸彎成一灣月亮潭，嘴巴咧著，很像個傻子。
    無慘被她盯得發毛，回頭看她。
    “？”
    晴子就搖頭，還是笑的模樣。
    “沒事，我就是心情好，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無慘：“……”
    很好，絕對就是有事發生了。
    他等晴子離開後，叫來隸屬於自己的武士，詢問詳情。
    武士無法違背主人的命令，隻好將家主正在尋找一位或許能治愈先天不足的大夫的事告訴他。
    無慘聽完，沒有高興喜悅。他好像已經很習慣給予希望，再被奪走希望的痛苦了。這種遊戲玩過太多次，他甚至有些麻木。
    “自己去領罰。”
    “是。”
    武士低著頭退下。
    築山柊還不知道無慘已經得知了真相。
    他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溜溜達達，跑去黛織夫人的院子想問問那個大夫找到了沒有。
    黛織夫人不在，不過和田婆婆在。和田婆婆說人還沒找到，但有泉帶人找到了傳言中被救的村民，其中確實有人死而複生，證明那些話不全是謠言！
    “太好了，太好了。”
    兩鬢斑白的老婦人眼眶微紅，似乎是在感慨無慘少爺終於可以不被軀體困住，自由的翱翔了。
    和田婆婆看著少女臉上純真的喜色，覺得從晴子來到這個家之後，無慘少爺就一直在向好的方向轉變，她簡直像無慘少爺的小福星。
    婆婆從懷裏掏出一塊洗褪了色，但幹幹淨淨的帕子。一層層打開，露出裏麵一對渾圓潔白的珍珠耳墜。
    “這是老夫人嫁入產屋敷，決定把我一起帶來的時候贈送給我的。現在我送給你，你不要拒絕。”
    “我年紀大了，又沒有後代，這對耳墜跟著我連陽光也見不著，實在太可憐了。”
    老夫人如果還活著，一定也很喜歡晴子這個丫頭吧。
    築山柊本來想拒絕的，可惜和田婆婆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交到她手中後，臉色一板又變成了嚴肅的模樣。
    築山柊隻好拿上東西離開。
    他沒有耳洞，想讓這對耳墜見陽光還得往耳垂上戳兩個孔……
    救命啊!
    婆婆請饒了他！
    “你這幅表情可不像是害怕的樣子。”
    係統狐疑的看著築山柊喜滋滋的笑容，“你不會是在女裝中變態了吧？渴望佩戴飾品？還有沒有別的症狀，需不需要我出一張心理測試的卷子讓你做一做？”
    築山柊嘴角的弧度逐漸僵硬。
    “……”
    “我隻是在為飆升的任務進度而高興。你沒聽婆婆說嗎，那位醫生是有實力的，隻要他把無慘治好，無慘過上正常健康的生活就不會變成吃人鬼了吧？”
    雖然左看右看都覺得無慘是個人，但上個世界連妖怪都有，誰知道是不是體虛太久基因突變，或者返祖現象？
    築山柊生活在現代，經常去醫院找醫生救命。
    他的思維受到局限，很難把無慘轉化成殺人鬼的事跟醫生扯上關係。在他心裏，無慘會變成食人鬼，十有八九還是因為那具先天不足的身體。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
    可是真相就是那位大夫開的藥缺少藥引，改變了無慘的體質啊！你都有係統了，怎麽還用正常人的思維推斷這些事！
    想象力有沒有？！
    係統張張嘴，可恨不能幹涉任務進程，直接告訴他真相。
    築山柊很得意。
    “是吧！其實我也這麽覺得∠( ? 」∠)_”
    晴子還是怕疼，沒敢直接往耳朵上紮眼。
    以至於後來一段時間，她遇上和田婆婆總是心虛，生怕看見老人家失望的眼神。
    撐了七八天，躲了七八天，晴子撐不住了。
    她向來光明磊落一身正氣，幹不出收了東西不履行義務的事，更何況，還收的是能做她奶奶的老人家的東西。
    “小姐……你確定……？”
    使女用井水冰鎮過的珠子，往少女耳垂上揉撚，等到耳垂上的皮膚冰冰涼，又被按薄了之後，她又拿起一枚消了毒的珍珠耳墜，惴惴不安的問晴子。
    女子愛美是天性。
    使女自己也有耳洞，平時會佩戴一些廉價的小絹花和品相不好的玉珠子，可這不代表她有膽子，在小姐耳朵上紮洞啊！
    萬一疼了歪了，就算晴子小姐不跟她們計較，無慘少爺也會處罰她們的！
    “來吧！”
    晴子閉上眼睛，做出英勇就義之勢。
    使女沒辦法，硬著頭皮紮上去——
    晴子瞬間擰成了苦瓜臉。
    “小姐！”
    去準備早膳的橋吉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她顧忌住的不遠的無慘少爺，壓低聲音在門外喊，“小姐，有消息了，那大夫找到了，隻是他暫時沒辦法過來。家主和夫人把回來稟報的人叫去問話，現在就在偏廳。”
    什麽？！
    晴子顧不得疼，瞬間站起來。
    “不行，我也得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