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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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晚上好, 織田君,已經回來了嗎?今天的會麵怎麽樣?”江戶川亂步聽到門口的聲音打了個招呼。
現在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武裝偵探社也已經下班了, 除了社長辦公室之外的其他燈都已經關掉了,而亂步現在就在社長辦公室吃剩下的零食,隻剩下了一點點, 織田作之助的回來就是及時雨。
現在的橫濱除了黑手黨之外也幾乎沒有人敢天黑之後離開家,也就是織田作之助本人藝高人膽大,趕在天黑之後走在大街上,甚至還有些神情不屬。
不過他回來的時候還記得給亂步買了他要的東西, 轉了好幾條街才找到還沒有關門的粗點心店。
“還好。”織田作之助拎著東西走了進來,“您怎麽還沒回去休息?”
“社長還沒回來。”亂步跳下凳子, 從織田作之助的手裏拿過了袋子,在裏麵翻找自己想吃的東西, “見過太宰了吧。”
“嗯。”織田作之助應了聲。
“他肯定不願意承認。”亂步找到了自己要吃的東西,拆開之後幸福地將點心塞進了嘴裏, 說話還有些含含糊糊。
“是啊。”織田作之助長出一口氣,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吧。”
他已經憤怒過了。
現在湧上來的分明是無力感和一種哭笑不得的沉寂。
織田作之助在口袋裏麵摸了摸, 隻能摸到新買的錢包和租來的房子的鑰匙。
從那一天醒過來之後,世界就好像變了一個樣子,就連朋友也變成了另外一副自己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很可怕。
但是也很無力。
織田作之助做不出報複這種事,也做不到無視五條咒的死亡繼續和太宰治做朋友。
分開、再也不見麵或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而且自己現在可是在武裝偵探事務所工作呢, 和港口黑手黨可是敵對組織,至於安吾……
暫且聯係不上。
朋友啊……
他本來想抽煙, 但想起自己自從收養了孩子們之後就戒得差不多了, 索性就沒有再買, 現在也抽不到, 隻是站在窗邊望著遠方。
“哎?起火了嗎?”他看著,卻發現視線盡頭竟然冒起了煙,還有隱隱約約的警笛聲,江戶川亂步聞言看了一眼,“又是□□火並吧。”
“希望不要出什麽事。”織田作之助感歎道。
但是說是這麽說,可織田作之助也知道,黑手黨火並,甚至鬧得起了火絕對會出人命。
可現在的織田作之助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自己心裏都亂得要死,又怎麽可能跑半座城市去摻和□□火並呢?
火燒得很快。
現在的建築雖然都是鋼筋水泥做的,但是易燃的部分依舊不少,更何況是由爆炸引起的火災。
火沒用多長時間就蔓延開,甚至將附近的幾所店鋪也連帶著燒了起來,火勢很難控製。
中原中也落在附近的時候也被那熊熊燃燒的熱浪吹得一個趔趄。
消防車和警察被擁擠的路況堵在了外麵,暫時進不來,所以現在在滅火的就隻有附近的居民和堂口的兄弟們。
但是他們潑出去的水卻格外徒勞,根本沒有辦法讓火勢變弱,甚至在夜風的推動下到了無法控製的地步。
原本中原中也還在想著讓太宰治過來的念頭,可到了地點見到火災的來勢洶洶,中原中也難以在外旁觀,立刻投入了救援。
可越是幫忙,中原中也就越是痛苦。
自己隻是站在外麵就能感受到火場裏的熱浪,隻是稍微靠近些就好像要被點燃了一般,往常被熱水濺到都會起水泡,痛的要好幾天才能消下去。
可當時就在火場裏的首領呢?
被困在頂樓,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火焰彌漫的首領當時心裏是怎麽想的?
當火焰一點點吞噬了首領時,首領又該多痛呢?
一定很絕望吧。
哪怕首領臨死前叮囑過他讓他留在港口黑手黨,可中原中也覺得自己並不是聖人。
他不願意留在這裏,更不願意陪他們兩個玩過家家的遊戲。
他沒有立刻離開的原因隻是想讓他們兩個得到應該有的報複。
附近的居民都逃了出來,除了最開始在火並中死傷的那些人好歹沒有出現人員傷亡,隻是建築物肯定保不住了。
但僅僅隻憑借普通人的能力根本沒辦法撲滅這些火,而中原中也的異能力也做不到,隻能看著火越燒越大。
“消防車還沒到嗎!”中原中也喊道。
“堵在路上了!”手下們也喊道。
中原中也四處看了看,卻在路的對麵看到了太宰治。
他不知道到了多久,卻一直沒有往前走,反而就這麽呆呆地站在那,看著這麽多人在那滅火。
“太宰,怎麽不過來?”中原中也說道,“當時不是圍觀得很起勁嗎?”
中原中也承認,他就是故意的。
為什麽行呢?
中原中也在港口黑手黨不是沒有自己的親信,他被派到了京都,不代表他被派到了京都之後會斷了消息。
而那天晚上的事情鬧得這麽大,根本瞞不住,他也從手下那裏知道了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比如說,所有的救護車和警車都被故意攔在了一公裏之外,沒有人敢上去救人,因為這是森鷗外的意思。
作為罪魁禍首的森鷗外和太宰治——自然也在樓下看著。
現在站在路對麵看著火災發生的太宰治和那天多像啊,為什麽不肯過來?
“你害怕了嗎?”中原中也問道。
他的聲音幾乎被火浪吞沒,周圍人忙著滅火的呼聲也很大,可是太宰治就是聽到了中原中也說的話。
害怕?
太宰治被長外套蓋住的雙手握緊,眼裏隻看得到這衝天的火光,那些人的喊聲和哭聲置若罔聞。
他想起了織田作之助對自己說的話。
【你做的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你錯了。】
我錯了嗎?
太宰治不想承認自己做了,因為一旦承認自己做錯了,他迄今為止做的一切都會被當成笑柄,被釘上恥辱柱。
這個時候他突然羨慕起中原中也,至少他可以絲毫不留情麵地表現出所有情緒。
對自己的厭惡也好,對自己的針對也好——
太宰治抬腳往前走,卻差點一腳踩空,被中原中也一把抓住了領子。
“見到起火了最起碼來幫忙滅個火吧。”中原中也拽著太宰治往那邊走,“難不成這火是你放的?還是說你想刻意讓這場火災變得難以控製?還是說你要刻意燒死誰?”
中原中也完全不去掩飾自己對太宰治的針對,所有的一切在兩人身邊都成為了陪襯,太宰治那張臉在他眼裏也變得扭曲起來。
“這不是我做的。”
“可看你的表現卻完全看不出來,分明非常樂意看到有人在這場火災裏麵死掉的樣子。”中原中也說道。
“你不是說這個世界很無趣嗎?想要追求死亡,現在火這麽大,你要不要去裏麵試試?隻要你能在裏麵待幾分鍾就能感受到你最愛的死亡了。”
太宰治沒動,眼底倒映的火光在那一瞬間變成了□□大樓,著了火的□□大樓幾乎點亮了橫濱的天空,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場驚世駭俗的大火。
火焰和絕望。
那個時候的太宰治距離頂樓太遠了,他看不到頂樓發生了什麽,自然也不知道房間裏的五條咒是怎麽想的。
事實上他從來沒有看懂過五條咒。
“不敢嗎?”
中原中也的話在他耳邊響起,個子不高的年輕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為自己效忠的首領鳴不平。
若是在見到織田作之助之前,他或許可以毫不在意,可是在見到了織田作之助之後,太宰治卻無法不將這些話放在心上。
“膽小鬼。”中原中也看到太宰治這副樣子,失望地鬆開了拽著他領子的手,卻又和反映了過來似的重新抓緊,帶著他往裏麵走。
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太宰治這個家夥根本不是人類,更沒有同理心。
往常他們是同事,是同一個陣營的人,太宰治的所有惡劣都是對著敵人。
隻有真的和他成了對手才知道太宰治究竟是一個多麽可怕的人,而這種可怕和更多難以言說的情緒混在一起,讓中原中也放開了太宰治。
他覺得很可悲。
被他害死的五條咒很可悲,自己也很可悲,就連太宰治也——
他有什麽好難過的呢?
作為一切的罪魁禍首他有什麽好可悲的呢?
應該好好地感受一下首領曾經感受過的東西才對,有的時候缺乏同理心隻是沒有經曆過而已,隻要讓他經曆一遍那就好了。
太宰治擰了下眉。
他突然生出了濃濃的不祥預感,他被中原中也拽著往火燒的最大的地方走,越是往那邊湊,溫度就越高,甚至東西燒著的焦糊味道也湧進了鼻腔。
根本沒有人敢靠得這麽近。
人都害怕死。
尤其是每個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他能夠主動找死,可以但被人帶著尋找死亡的時候卻又會不自覺地抗拒。
太宰治明白,中原中也是想讓自己感受一下五條咒臨死之前的情形,可是真的到了這一步,真的到了有可能追求死亡的時候。
他明明可以掙脫開中原中也的手,但是鬼使神差地,他並沒有,反而順著中原中也的力道向前踉蹌了幾步。
中原中也鬆開了手,他站在門口,任由高溫讓他的發梢卷曲,而太宰治站在了更靠裏的地方,和火舌隻有幾步之遙。
轟!
被燒壞的家具再也撐不住,轟的一聲倒下,濺起的灰塵和火苗激射而出,落在了太宰治的衣角上,幾乎成瞬間燃了起來,太宰治連忙去撲,在碰到火之前頓住,然後脫掉了外套往後退了幾步,離得火場遠遠地。
這場景太過熟悉。
“你連尋死的勇氣都沒有。”中原中也說到。
警笛聲烏拉烏拉響起,消防車和警察還有救護車終於遲遲趕到,消防員們連上了消防栓,水槍噴出的水澆滅了火焰。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沒有離開,就這麽站在門口,落下的水打濕了兩人的身體。
火漸漸地小了下來。
“你看,你口口聲聲說著首領是自願找死的,可是同樣是找死,你卻進都不敢進去。”
太宰治用手背蹭了一下臉上的水,扭頭看著那被火燒的隻剩下漆黑骨架的房子。
那天他跟著森鷗外走了進去,走進了已經被撲滅了火的頂層辦公室。
那時幾乎和現在一模一樣。
被火燒成焦炭的家具,被熏黑的牆麵,破碎的窗,還有落在灰燼裏的那枚被燒的變形的金屬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