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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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因為月野宙的這幾句話, 接下來的戰鬥裏,五條悟都沒能緩過神來。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弟弟說的那句:【我本來覺得你能做到的,但後來發現你好像做不到。】
    他有什麽……沒做到的嗎?
    保護弟弟, 信任弟弟,給他自由的空間。
    自己做得不對嗎?
    弟弟想要自由的時候, 自己控製住想要找他的衝動沒有去找弟弟,在他想要信任的時候自己給予了他信任, 沒有過問他的任何事,就連複活後他說想要自由, 自己都沒有主動靠近, 而是給了他自己獨自生活的空間。
    做到什麽?
    又了結什麽的?
    五條家嗎?他明明也已經努力在做了,現在五條家自己也已經是說一不二的家主,沒有人敢惹怒自己, 更沒有人敢越過自己做事。
    “五條,你在發什麽呆?”雖然五條悟的發呆一般人看不出來, 可偶爾會和他做任務的七海建人是能看出來。
    身體機械的在動,但心思早就不在這裏了, 效率倒是不會降低, 隻是不會像以前挑釁對麵。
    這很不正常。
    “七海?”五條悟這才被喚回神來。
    “這種時候你在想什麽?”
    五條悟回頭看他一眼,搖頭否認, “沒什麽。”
    他望著四周,視線掠過所有發生戰鬥的地方,但哪怕他是六眼,也無法在這麽多地方找到自己弟弟現在的位置。
    其實五條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找弟弟,還是找那個答案。
    他這心不在焉的態度就連附近的咒術師都看出來了, 可他們實力不如七海建人, 也騰不出手來去關心他, 就連七海建人也都是抽出了時間來問一句。
    想要發呆他不管,別耽誤事就行。
    “不抓緊解決掉這些咒靈會有更多人死去。”七海建人最後說了一句,向著另外一個方向跑去,繼續去祓除下一個咒靈。
    會有更多的人死去嗎?
    五條悟抿著嘴,揮手殺死了一隻咒靈。
    也許真的錯了。
    連五條悟自己也不清楚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究竟是因為什麽。
    究竟是在針對自己這些年來做的那些事還是在針對五條家?
    五條家對五條咒的影響之深已經刻入骨髓,哪怕是在離開了五條家之後依舊像是夢魘一般纏繞著五條咒。
    五條悟在弟弟離開家之後沒有去找過五條咒。
    因為五條咒臨走前殺得那些人讓五條悟處理的分身乏術,幾乎每個人都在要五條悟給他們一個說法,去把五條咒抓回來,要他去懲罰五條咒平複眾怒。
    五條悟硬撐著誰都沒同意,非常強硬地堵在所有人麵前,警告他們不許動手。
    哪怕父親死了,弟弟叛逃,後媽也基本上不管事,整個五條家隻有他自己,五條悟依舊硬撐著。
    因為再怎麽樣,自己也都是六眼,是神子,是五條家的唯一繼承人,哪怕隻有十二歲也已經是其他咒術師這輩子都比不上的高度。
    五條家的人不敢反對,其他家族的人就算是想要自己付出代價也要掂量一下五條家同不同意。
    哪怕五條家的人也恨五條咒恨得要死,在整個五條家麵前,一個五條咒顯得就沒那麽重要了。
    但這並不代表五條悟高枕無憂。
    在一致對外時還好,五條家還能和他同心協力,可是在對內時,五條悟其實是處於一種孤立無援的狀態。
    沒錯,他是六眼,是五條家家主,可他才十二歲,還沒有到最強的程度,十幾個一級術師也能夠壓製得住他,處處受到牽製,無法自由活動。
    他好不容易抽出一點空閑時間,想要去找弟弟,可是他得到的情報卻是弟弟和禪院家的那個家夥一起生活。
    住在逼仄的公寓裏,吃著便利店幾百日元的便當,甚至還需要自己打掃衛生,去照顧那個明明已經成年卻理所當然壓榨小孩子的禪院甚爾,甚至還拿走了弟弟接任務拿到的絕大部分傭金。
    可即便是過著這種日子,照片上的五條咒的臉上卻多出了一抹他從未看到過的一種放鬆、毫無壓力的笑。
    他很開心。
    離開了五條家,離開了過去的一切讓他很開心。
    那麽代表過去悲慘生活的自己呢?
    一意孤行的隱瞞了母親的死亡,自以為是的決定了弟弟的未來,想要占據弟弟的一切。
    想要成為他最重要的人。
    可現在事實卻告訴五條悟,他不應該出現。
    五條悟告訴自己,弟弟不需要自己,他已經有了新的生活,自己不需要再成為他生命裏的一份子,這樣放他離開再好不過。
    可是他嫉妒。
    那明明是自己的弟弟,為什麽會討厭自己,寧願和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甚至隻有幾麵之緣的陌生男人生活呢?
    為什麽他無法對自己露出那種笑容,無法對自己吐露心聲。
    他好嫉妒。
    五條悟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被分割成了兩半。
    他一方麵希望弟弟能保持這樣,過普通而又幸福的生活,能有貼心的家人,關心他的母親,在意他的朋友,還有可以陪他肆意玩鬧的同學。
    可是另一方麵,五條悟又希望弟弟能夠回來。
    伏黑甚爾給他的自己也能給,親情也好,友情也好,優渥的物質生活也好,明明自己都可以給他的。
    為什麽不能回來?
    抱著這兩種割裂的想法,五條悟雖然還關注著五條咒,卻也沒有再和五條咒聯絡,更不用說見麵。
    他看著變成月野宙的五條咒過上了幸福生活,因為早紀的死再一次成長起來,哪怕一天打三份工累得要死也不肯再去當詛咒師——
    隻要低頭,隻要他跟自己低頭。
    隻要他跟自己低頭,一切就還能回到從前。
    可是沒有,五條咒就像是忘了自己一樣,按照自己的步調生活。
    原來離開了自己,離開了五條家的五條咒並不會後悔,甚至甘之如飴。
    那麽自己算什麽呢?
    五條悟發現,自己好像是多餘的。
    ……
    所以,自己做的那些事情……
    五條悟機械地捏死了一隻咒靈。
    現在其實才五點多一點,帳外的天空還是漂亮的紫紅色,可被一層帳隔開的澀穀街頭卻好似已經變成了晚上七八點,昏暗的隻能看見同事們身影的剪影。
    咒術師已經習慣了在這麽昏暗的地方行動,五條悟的六眼也能夠輕易地捕捉到方圓幾百米內的一切情況。
    他卻找不到月野宙在哪裏。
    因為月野宙沒有咒力,在沒有肉眼輔助的情況下,他根本找不到人。
    明明經曆過很多次找不到五條咒的經曆,可不知道為什麽,唯獨這次讓五條悟恐慌的不行。
    見了一麵又離開。
    再次見麵時的陌生,對咒術和咒靈的無知,生疏的“五條先生”這個稱呼,我們不熟悉的話語。
    還有剛才失望的眼神。
    在這一分鍾之前,他都以為弟弟對自己的這種疏離的態度以及那種明確和他劃分界限的行為是五條咒到現在都不肯原諒他。
    正是因為不肯原諒,他才會這麽明顯地拒絕自己的靠近。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一切的異常,還有其他人的態度明明都這麽明顯了,為什麽自己還是沒有發現呢?
    直到這時,五條悟才恍然發現,自己剛才好像是被某種奇怪的狀態魘住了,竟然直到現在才隱約發覺出一絲不對勁。
    而當他發現這一點的同時,那種瘋狂滋生的不安竟然瞬間在瞬間充斥了他的身體。
    沒由來的,五條悟忽然想起伏黑甚爾死的那天晚上過來找自己的月野宙。
    其實那個時候的月野宙已經換了衣服,洗了澡,所有的傷口都用繃帶裹了一層,用衣服一擋,看上去就隻是一個氣色不太好的少年。
    五條悟雖然能夠聞到血腥味,可他卻並不知道,這些血腥味不是經過戰鬥留下來的伏黑甚爾的血味,而是月野宙自己的。
    而五條悟並不知道,他想要留下用來保護弟弟的五條家在不久之前憑借著信息差差點殺死了他想保護的人。
    【把甚爾還給我。】月野宙過來時沒有說其他的敘舊的話,隻是說想要把甚爾的屍體要回去,他腰後插著一把咒具,手放在腰後,搭在刀把上。
    這是一個非常警惕的攻擊姿勢,在麵對兄長的時候,月野宙卻沒有放鬆。
    那個時候的五條悟卻沒有發現自己弟弟的異常,他的理智被撕扯著,甚至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伏黑甚爾已經死了。
    五條悟在恐懼。
    恐懼把甚爾看得那麽重的弟弟會因此恨自己,可另一方麵他又在慶幸。
    陰暗上不得台麵的慶幸無法說出口,但是在見到格外安靜的月野宙時又覺得竊喜。
    五條悟覺得自己可怕極了,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答應月野宙的一切要求。
    可是他拒絕了。
    【這次的任務需要他的屍體做個交代。】五條悟說,【不能給你。】
    那雙漂亮的,和自己的眼睛一模一樣的少年像是要哭出來了似的。
    【你連這個也要搶走嗎?】
    ……
    五條悟猛地喘了一口氣,他眼眶有些紅,可惜他站得太高了,沒有人能看到。
    那些咒靈們依舊嘶吼著向他衝來,可五條悟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些咒靈的身上了,他想要去找弟弟求證,可是當他轉過身時,那個站在咒靈上的外國咒術師已經拿著咒具在等著他了。
    “你的對手是我。”
    “你算什麽東西?”五條悟活動了一下肩膀,“不要在這裏礙事。”
    米格爾肩負著拖住五條悟的職責。
    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五條悟,所以他的任務就隻是拖時間而已,他按照計劃攔住了五條悟,可五條悟卻並不想理他。
    “怎麽?你怕了我了?”米格爾硬著頭皮繼續挑釁。
    “滾開!”五條悟懶得理會他,若是沒有那件事,他也不介意稍微停一下看看這人究竟搞什麽名堂。
    可是現在不行。
    米格爾悶哼一聲,他甚至沒能看清五條悟是怎麽靠近又是怎麽發動攻擊,等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狠狠地撞在了建築物上,撞破了好幾層牆,狼狽地趴在了地上。他用胳膊撐起身體,咳嗽著吐出了一口汙血。
    太強了!
    這就是最強的實力嗎?
    米格爾從夏油傑那裏聽說了五條悟的實力,也盡可能地提高了警惕,可真的和五條悟對上之後,他甚至連抵抗的反應時間都沒有,直接被打飛了出去。
    他究竟有多強?!
    爭取時間已經成為了不可能的事情。
    不,另一件事的話或許可以!
    “五條悟,你有個弟弟叫五條咒對吧。”米格爾爬起來之後說道。
    剛準備離去的五條悟立刻停住腳步回過了頭,他來到米格爾麵前,“你知道什麽?”
    “夏油大人和五條咒是好朋友。”米格爾說道,“在五條咒當黑手黨的這段時間,他們可是一直保持著聯係呢。”
    五條悟聽著米格爾說的話,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是什麽意思?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
    “我的意思是——你的弟弟已經死了。”米格爾說道,“你應該知道的吧,被火燒死的。”
    五條悟怎麽可能不知道。
    “對了,還有另外一件事你也肯定不知道,五條咒死的時候並不是跑不出來,而是被人困在了上麵。”米格爾比起五條悟這個親哥知道的反而更多一些。
    米格爾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五條悟的表情。
    他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五條悟知道自己弟弟是怎麽死的,但他不知道他弟弟的死因,更不知道他弟弟為什麽會死。
    “……你說什麽?”五條悟呆呆地問,“他的死不是意外嗎?”
    “……你真的是他哥哥嗎?”米格爾是真的驚訝,“你怎麽連五條先生的死因都不知道?”
    米格爾的話再正常不過,就是簡單的疑問句,可這疑問句卻像是嘲諷做成的利箭,狠狠的紮進五條悟的胸口,穿透了心髒。
    你真的是他的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