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反客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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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卿望著女人淚水漣漣的臉,不知怎的,隻覺心中悶悶得難受。忽然想起即墨瑤還在身後,便轉過身去,攏起袖子行個禮道:
「即墨掌門得罪。隻是家師有命,掌門若仍欲與楊主人動手,需得先贏了清卿才是。」
隻見清卿衣衫淩亂,血跡斑斑,連長發也披散在身後不成樣子,想必是不久前才經曆過一場苦戰。倒不知這武陵墓主人有什麽本事,能把十萬八千裏遠的立榕山人好巧不巧地請過來?
即墨瑤直視著令狐清卿之眼,麵帶凶光,毫無懼意。雖是自己所剩的氣力無多,但也依舊拋開被扯爛的長袖,定然道:
「瑤不才,請試試立榕弟子的術法。」
誰知清卿搖了搖頭,猶豫一瞬,淡淡然說道:「你聽不出這墓穴中的聲響,我不占你的便宜。你我去外麵比。」
說罷,自行轉過身,大踏步向著月光下走去。
聽得清卿如此說,即墨掌門心下一驚:倒不知自己術法如此不堪,連個外門的晚輩弟子都看得出,自己不攻聽音麽?
雖是口中不說,即墨瑤心中也明白,幾百年來北漠即墨一族代代相傳,自己還是第一個連音律天資都沒有的掌門。起初還能憑借刻苦勤奮,死記硬背下許多曲譜來——
如今卻終於漸漸露了破綻。
即墨瑤攥緊了斷袖,糾結著,要不要跟到外麵。空氣凝滯間,忽聽搖鈴聲聲,伴著踏在沙中的馬蹄從遠處傳來。
人群紛紛後望,隻見一差使模樣的男孩飛快下馬,滴溜溜地轉動著眼,在墓穴口不停尋找著什麽。看見掌門身影,連忙跑近,在即墨瑤耳邊嘀咕了幾句。
清卿凝神於耳,聽那男孩道:
「掌門,有客人來了。」
趁著幾個年輕人在場中嘀嘀咕咕糾纏不休,楊訴穿過一排排漢子們橫列的彎刀和充滿殺意的視線,徑直來到子琴身邊:「好久不見。」
子琴微笑答個禮。
女人低下頭,臉色緋紅,默默把手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方才遠遠的,我還心裏道為什麽,原來是你偏要妨我一下。」見她行動不便,子琴便也走得慢些,兩人漸漸落在人群之後:「我若不阻攔你那致命的一下,即墨掌門如今隻怕身首異處。到那時,楊主人當真不後悔?」
楊訴抿嘴一笑:「這樣說來,訴倒應該謝過令狐掌門。」
子琴未答話,二人便沉默片刻。聽得女人忽然道:「這個孩子,與你也太像了些。」
「當然啊。」令狐掌門一挑眉毛,「在琴的身邊長起來,十多年了。」
「那難道生來就會聽音的本事,也與你一模一樣?」
「非也。」忽然搖搖頭,子琴收起笑容,「若非幼年變故,清卿恐怕想不到要來學這些音律術法。可惜綺川與綺琅雖也出自立榕門下,終究沒能習得聽音之術。倒是清卿,若單純論功法而不論術器種類,已經與幾個師姊不相上下……」說道一半,子琴的注意力像是被什麽忽然吸引了去。
順著他的視線,楊訴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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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遠。隻見兩個女人一前一後向著即墨掌門走近,縱是百尺之遙,也能聞出熱烈的花香氣息。
楊訴不認得這二人,隻聽子琴道:「西湖客人一來,你這裏終究是熱鬧了。」
幾乎在刺鼻傳入腦海的同一刻,即墨與清卿便認出了來者。江家母女談笑自若,絲毫不顧逸鴉漠的壯漢們立刀兩側,目露凶光。還不等即墨掌門遠遠迎上去,一旁的江沉璧突然誇張地捂著嘴,大叫起來:「呀!這可不是南家的小媳婦!」
江素伊雖年長些,但也忍不住指著即墨瑤斷了半截的袖子,高聲問道:「即墨掌門,剛才被誰打成了這副模樣?」
清卿死死將木簫攥在手,頃刻之間就快要衝上前去,生剝了江沉璧散著香氣的皮。倒是即墨瑤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情,走上前道:
「江夫人見禮。倒不知夫人今日,是替南家人來的,還是代溫家人來?」
「什麽?」素伊一聽,仰天哈哈大笑,「南林和西湖的掌門都成了一堆爛骨頭,也真是,還可憐即墨掌門惦記著他們。掌門怎麽不問問自己,是不是忘了給江家發一份請柬?」
即墨瑤聽罷,不由得大吃一驚。
本以為借著「聯合百音」的名頭,在各門各派皆受重創之時能匯集百家高手,已屬不易,誰知被那女人走漏了風聲,直接引來了立榕山的青衣門人!
來了青衣弟子不算,怎麽又出來兩個要自立門派的江家人?
直愣愣盯著素伊與沉璧,二人皆是一臉冷笑。即墨瑤定定心神,上前一步,一揖至地:「江夫人若有什麽用得著晚輩效力之處,不妨明言,晚輩定當任效犬馬之力。」似乎這句話終於問到了素伊心坎兒裏,隻見她腰間那白篪香氣四溢,「刷」地出手:
「素伊不為別的,獨獨喜歡你北漠家的‘百音琴"!」
眼看白光如閃電般遊走身前,即墨瑤下意識地拋出長袖,這才想起方才在墓穴激戰中,自己的袖子被震得斷了一半。再抬頭,江素伊手中白篪已然探在身前。
稍一回身,那白光纏繞的胳膊如長蛇裹挾,架在自己細嫩的脖子上。
清卿還不及上前,不妨沉璧忽地抬手一揚,生怕又是些有毒的暗器,連忙後躍了幾步遠。沉璧看著咯咯直笑:「你們瞧,隻要一朝被蛇咬,就連我空手一抬,都怕成這個樣子!」說罷,抬起衣袖,擦著眼角不停笑出的眼淚。清卿聽她聲色,隻覺得半年不見,似乎本事並沒什麽長進。
怪隻怪自己身中毒傷太多次,連這等末流功夫都嚇了一跳。
探清虛實,清卿揚起頭一笑,眼見沉璧從頭上拔下根金釵,閃身一躍便衝到她近前。木簫從下避開金釵來勢,卻使個「百鈞弩發」的折字訣,出其不意打在她手腕上。沉璧吃痛得叫起來:「你個不要臉的,使什麽陰謀詭計!有本事和老娘……」
清卿才不理她嚷嚷不停,耳聽出飛釵不遠,也不回身,反手探在身後。隻聽「叮」一聲脆響,那金釵被木簫推得改了去路,掉個頭,眼看著就要原路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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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毫不動聲色,清卿背對毒釵來路,直到尖尖的利器衝自己一寸來遠時才忽地閃開。
可惜沉璧並沒有聽風辨物的本事,猛地見清卿一閃,那熟悉的金光便躍然眼簾。「立榕山的小賤……」半句汙言穢語沒罵完,一個躲閃不及,那金釵徑直刺入沉璧胸口——
尖厲的哭喊把楊訴旁的小訴訴嚇得大哭起來。
那金釵刺得甚淺,也不挨著心口經脈,想必一時半會兒惹不了性命之憂。還不及喘口氣,清卿手中的白玉簫便順著方才「百鈞弩發」折起的方向奔向一旁。
江素伊用白篪架在即墨掌門脖子上,那南林先掌門留下的術器在月光下熠熠閃爍,離著即墨瑤的命門不過一眨眼的距離。壯漢子們空有一身蠻力,此刻見著如此威脅,一個個都嚇得呆了。
疾風響起,木簫從後而來,向著江素伊後心點去。
若是江夫人願意,完全可以一用力,在清卿奔來之前將即墨掌門的腦袋打開花兒。清卿出此險招,也是別無他法而已。隻是就在素伊側過身一瞬,那白玉簫的粼粼紫光,幽幽然閃在眼前。
是那南老兒夢裏都在念叨的白玉簫!
眼看著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玉簫就在眼前,還在一寸、一寸地不斷靠近,素伊腦中突然閃過一霎鬼使神差,竟然將那即墨瑤穴道輕輕一點便鬆了手。
忽地沒了束縛,即墨瑤卻還在暗自懵神。北漠漢子們抓住威脅離開的一瞬,趕忙衝上前,嚴嚴實實地把掌門擁了回來。
隻聽「嗡」一聲轟鳴,白篪和木簫抗衡在一起。
似乎暗黑的天倏地撕開一道大口子,白光閃起,火光四散,武陵墓刹那間明如白晝。素伊借著自己年紀比清卿長著幾歲,習術日久,深厚的內力就要將清卿身子壓製進沙土中去。
不料清卿忽一鬆手,素伊一個不防,轉眼要向前倒去。清卿卻並不撤開,隻是借著白玉簫和白篪分離片刻,用簫頭在篪身上輕巧一彈。
「錚」地一震,江素伊這才猛然察覺,自己半隻胳膊酸麻得半分也動不了。
萬沒想到自己反應慢了半拍,素伊恨得咬牙切齒,頂著滿眼殺意就要再次衝到這令狐弟子身前。忽地聽見胳膊上一聲輕微的脆響,腕骨接連一痛——原來手腕被一陣強大的力量驟然拽住:
「江夫人得罪,弟子不知規矩,還請夫人莫要和年輕人一般見識。」
一回頭,江素伊嚇得險些魂魄出了竅:那張煞白而毫無血色的臉,不是令狐掌門又是誰?!
趁她發愣,子琴並未鬆開江夫人手腕,隻是向清卿眨眨眼睛。清卿心領神會,上前一步,作揖道:「弟子冒犯,請夫人賜罪。」
若是此刻清卿當真伏在江素伊腳下認錯,隻怕素伊早就謀劃著斧鉞湯鑊、淩遲車裂各種清卿的死法。隻是自己的腕骨還在令狐掌門的手裏牢牢抓著,隻怕自己再出一聲,這半隻胳膊連指頭,就要與自己來生再會了。
無奈之下,江夫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作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