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而莊嚴的儀式結束了。
    符卿被授予了總委員的證書。加入總委員會後，瘋人院的團隊等級自動升成了a。
    兩旁所有的高層全部起立，嚴肅地鼓掌，行使注目禮，看著符卿走到事先為他準備好的位置上。
    人工智能輕聲：【你高興嗎？】
    他自然是高興的。
    但表情卻越來越嚴肅。
    所有總委員團隊的最高領導都在場。他們一個個穿著筆挺的製服，腰杆挺直，配槍荷彈，周身肅殺之氣，並不像是在迎接新的同僚，而像是誌士赴死前見到又一新人加入了自己。
    符卿意識到，這並不隻是榮譽，而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果然，儀式結束後，聖瓊單獨會見了他。
    他說：「人人都豔羨總委員會，但隻有我們知道，這是責任，是擔當。總委員會要求極高，但並不是為了做出區隔，而是因為肩上的擔子不是誰人都能擔的。」
    符卿默然。
    對這些人來說，願意與人分享擔子，意味著看得起對方。他們都是手握至高權柄的人類，麵對責任卻也有這般執拗的傲氣在。
    他笑了：「我懂的。很感激閣下，這個機會我求之不得。」
    聖瓊鬆了口氣：「謝謝。」
    「今日氛圍如此嚴肅，恐怕最近有大事發生？」
    聖瓊點頭：「前些日子大部分高手都在閉關，因此都沒有參與上次任務。上次任務結束後，所有高手都緊急出關，集合起來商量對策。」
    「閉關？」
    「根據技術部門的預測，下一次混亂入侵，整個安全區將會麵臨十分嚴峻的挑戰，甚至有可能完全被顛覆。」聖瓊正色，「若安全區淪陷，總工會的成員將會是最先戰死在界限上的那批人。」
    「下次混亂入侵……那不就是下個月底了嗎？」
    一共隻剩下四十多天。
    「是的，」聖瓊看著他，碧綠的眼睛倒映著符卿的容貌，「我們都將全力以赴。」
    從商談室出來，符卿走到大廳，看到「x市瘋人院」的牌子已經被掛到了委員牆的最
    整個大廳人來人往，氛圍嚴肅卻不壓抑，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肩上的使命與腳下的路。
    他們禮貌地頷首打招呼，並未表現出對符卿的半點的異色，既沒有驚異，也沒有輕視。
    他們是高高在上的精英，也是擋在人類最前麵的堅盾，每個人肩上都擔著各式各樣的勳章，眼睛裏都是同一個目標。
    人工智能在他耳邊：【你加入了他們，但也僅僅是加入了而已。對他們而言，尊嚴是要自己去爭取的。】
    符卿點頭。
    「走吧。」
    接下來的十天，符卿忙得腳下生火。
    a級團隊意味著要承擔維持統治秩序的責任，他必須在短時間內迅速擴充團隊，整理出一支有戰鬥力的隊伍，在混亂入侵來臨時保衛一方人民。
    幸好手上資金充足，他將瘋人院後麵一塊新占領的土地買下來，開始蓋新樓，另一方麵開始全麵招聘。
    接下來的一整周，整個安全區的野生高手們碰麵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瘋人院的麵試過到第幾輪了？」
    第十天傍晚，兔兔們集體發出哀嚎。
    「終於結束了——」
    它們癱在餐廳地上，生死不知。而符卿坐在一整堆資料裏，一手揉著眼角，另一手繼續翻動資料。
    有了「總委員會成員」的名頭後，候選人的質量也忽地提升，來投簡曆的不乏a4的高手，即使符卿很挑剔、寧缺毋濫，也忍不住收了很多人。
    當最後的合格名單公開時，不少人驚異咋舌：這可怕的名單，瘋人院就是一方正在冉冉升起的霸主。
    但第一城忙碌的眾人瞥到公示，眉頭卻不由鎖緊。
    符卿這次招募太心急了。但眾人都知道他沒有選擇，隻能莽：符卿新招募來的人風格氣質迥異，磨合起來不容易，而他本人又剛升b，壓不住收來的a級強者，恐怕內部很快就會先出問題。
    大部分人都是心中感歎完便匆匆回神，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方祁溫——櫻水榭的現任團長，方家老大，曾經在公主樂園與符卿打過照麵——卻罕見地露出幾分微妙的神色，停在公示頁麵良久。
    那份名單上有他認識的人。
    那幾人以前是櫻水榭的中高層，各個都是老油條，因為仗勢欺人、敲詐勒索、向隊友背後捅刀而被開除。沒想到他們竟然托人脈將自己的劣跡給隱瞞掉，跑去符卿那兒去了。
    超級團體內部有一套默認的準則，因為違反道德底線被開除的人，不會被任何一家再次錄用。老團體的人若知道被開除者找到了新的工作，即便下家是對頭，也會發送一封郵件告知對方。
    符卿剛加入總委員會，自己團隊內部的規章製度還沒有與總委員會接軌。那幾人也是抱著僥幸心理，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方祁溫的視線凝固良久。終於，他慢慢地摸出自己的光卡，撥通了一個號碼。
    光卡裏傳來精神飽滿的招呼聲：「團長，請您吩咐！」
    「你聯係人事管理部，讓他們都看一下x市瘋人院的招錄公示。」方祁溫端正嚴肅的眼睛隱藏於眼鏡片之後。
    「好的。我這就讓……」
    方祁溫打斷了他：「跟他們說，不用多管閑事。」
    光卡那頭的聲音卡了一會兒。良久，對麵的人壓低聲音，心領神會：「是。團長，我清楚了。」
    方祁溫掛掉通訊，閉上眼睛。
    符卿找了最好的土建團隊。他們利用異能，就造好了一棟新樓，新人們立刻就將樓住滿了。安定下來後，符卿安排了規章秩序學習，第一件事就是讓所有人默寫瘋人院職工手冊。
    識記規則是每個團隊都必經的事。大家一開始都努力配合。
    但是，看著看著，不少人眼睛都瞪直了。
    「第二條，太陽下山後如果沒有院長指示，不允許進入瘋人院地下二層，否則後果自負。」
    「，一旦受傷，不允許自行取用院內一切醫療物品，必須先登記審批，再領取使用。」
    「第十一條，每晚十點前必須如實填寫並上報自己全天在瘋人院內部接觸過的對象，包括人類與非人類，並且在十一點查看匯報批示。如果批示中有特殊要求，請按照要求去做。如果遲報或沒有接到批示反饋，請立刻撥通緊急號碼進行口頭聯絡。」
    一部分人看著看著頭皮發麻，還有一部分人則怒火中燒，憋著的火氣躥上腦袋！
    他們都是被挑選出來的強者，原先也有過在其他大團體任職的經曆，統統做到了中高層，多少年沒被這樣那樣限製著生活過了？
    他們本以為剛發展的團隊規矩總鬆一些，說不定還能因為過去的經驗混個職位做做，擁有一兩點特權。
    不少房間裏，紙張被嘩啦啦地扔到了床上。零星幾個刺頭不約而同地關燈睡覺，氣呼呼地想著明天早上怎麽去和院長鬧。
    王瑜城就是其中之一。
    他本來是櫻水榭的執行部副部長，收到瘋人院的錄用通知時滿心的「果不其然」。他對瘋人院的「總委員會成員」不大感冒。他在櫻水榭這樣的團隊裏內都能混得有頭有臉，到個剛晉升的團隊自然會是香餑餑。
    他聽到隔壁房間劈裏啪啦翻箱倒櫃找紙筆的聲音。
    隔著牆傳來隔壁同事的聲音：「還有十分鍾就十點了，快點寫……」
    王瑜城一把用被子蒙住頭。
    煩死了。
    果然是個根基不深的團隊，連樓板都那麽薄，隔音真差。
    月亮在天空劃出一道軌跡。.
    他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咚咚咚。
    王瑜城猛地清醒，粗著嗓子：「哪個吊毛半夜三更來敲門？！」
    咚咚咚。
    王瑜城忽然一僵，慢慢抬頭。
    剛才被敲的是窗，不是門。
    一輪滾圓的月亮掛在清朗無雲的天邊，月光如水，明亮地灑在整片大地上。
    一隻不像狗也不像狼的生物倒掛在他的窗沿上。它的身體像是碎成了無數塊，被手術線粗糙地縫合了起來，像是拚圖一樣。
    那雙眼睛通紅，死死盯著王瑜城。
    「該死的，這裏怎麽會有惡種？！」
    王瑜城剛從床上跳起來，一眨眼，窗前什麽東西都沒有。
    沒有比有更恐怖。一盆冷水從頭潑了下來，讓他如墜冰窟。
    咚咚咚。
    他僵硬地轉動脖子，看向另一個方向——門。
    他小心哆嗦著下床，想要凝出異能卻發現自己一直在安全區，秩序值太高，用不出異能，因此隻好一把抄起旁邊的酒瓶，小心靠近：「誰？」
    他俯下身子，小心看向貓眼。
    第二天早上，符卿走下樓：「早。」
    兔子護士們排排坐在樓梯口，懷裏抱著一整天的資料，熱情地打招呼：「早安！院長！」
    李幼晴打完招呼，連忙說：「院長，太陽剛出來的時候就有八名新人提交了離職申請。」
    符卿毫不意外，點頭：「拿過來我簽字。」
    「好嘞！」
    符卿隨手在離職申請上簽字，兔子們圍了過來。
    「院長，你不問問他們為什麽這麽快就要走嗎？」
    「瘋人院因為職責功能特殊，規矩又複雜又多，有些人不適應也是正常的。」
    兔子護士們紛紛掩嘴笑了起來。
    符卿知道它們在笑什麽，沒有點破，眼角卻彎了：「好了，你們拿給他們，讓人收拾東西離開吧。」
    「院長選的入職日期真妙。正月正是那幾隻縫合怪發狼瘋的時候。」兔子們咯咯咯地笑著拿過離職申請表，「我們的規矩都是用來保護人的。若是白天參觀瘋人院見到過縫合怪，睡前一旦匯報就會知道房間裏哪裏藏著辟邪的東西。他們嫌規矩煩，也就別怪瘋人院嚇人了。」
    舊日的瘋子也一個賽一個古怪，瘋人院內部不比現在安全。這一整套規則都是為了工作人員的人身安全製定的，直到今天亦如是。
    大部分新人剛起床，就看到一群人拉著箱子，屁滾尿流地逃出去了。
    「誒？他們幹啥去？」
    「不知道？這都還沒見到院長本尊呢。」
    忽然，他們看到主樓裏走出一道白色風衣，頓時，整群人鴉雀無聲，將那群逃兵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他們屏住呼吸，胸口起伏不定，激動地看向同一個方向。
    這是傳說中的，瘋人院院長！
    如今x市瘋人院的事跡傳遍了安全區，不少人都成了符卿本人的迷弟迷妹。院長神秘而強大的形象，在這一刻，迎著燦爛初升的陽光出現在他們麵前。
    他們從未想過，麵前的人會如此好看，好看到喉嚨發幹發緊。
    符卿看著他們，溫和地眯起眼睛：「
    陸奪麟坐在角落裏，手肘撐著膝蓋，單手撐著臉，麵如死灰地直視前方。
    「小主人，您悠著點，別磕著了！」
    「小主人，我找了這種果子，您吃吃看？」
    「小主人——」
    鋼鐵廢墟之巔本是肅穆威嚴的地方，此時一大幫惡種擦著冷汗圍著一個小姑娘團團轉。
    血池裏飄滿了神草編成的臭娃娃，吃了一半的甜食果子丟了滿地，被當做馬騎、結果一騎就是三天、累得已經昏厥的惡種在地上呼呼大睡。
    符靈眼裏含著淚水，卻像是被欺負的那個：「嗚嗚——我要哥哥——你帶我去找哥哥——」
    她委屈地憋起了嘴，忽地，放聲大哭，尖銳的聲音貫徹雲霄。
    終於，一團黑霧無比疲倦地過來：「王，您說，這種日子我們還得過多久？」
    陸奪麟搖搖頭，沉默不言，冷酷地揮手打發走絕望的黑霧。
    等沒惡種注意到時，他才無力地將臉埋進手掌。
    「院長，你什麽時候才能到a5，快點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