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瘋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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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射納洛酮後,弟弟的臉色立刻好轉了許多。
    高個子鬆了口氣。很多大佬不喜歡透露自己的能力,他心照不宣地繞過這個話題,鄭重道:“我叫王瑾,我弟弟叫王瑜,都是狼野團的人。你是我們兄弟倆的救命恩人,今後若有任何吩咐,我們在所不辭。”
    王瑾放下戒心後,符卿便開始有目的地套話。很快,他便獲得了想要的信息。
    末世降臨後,人類建立了安全區。他們使用一種特殊裝置屏蔽了異波,讓安全區裏的秩序值保持穩定,從而正常生產生活。同時,人類沒有故步自封,而是沿著安全區的邊緣慢慢向外部廢棄區拓展。幾十年過去,安全區不斷外擴,邊界線終於到了瘋人院附近。
    兩兄弟領了任務,要在瘋人院安裝小型屏蔽裝置,這樣就能將周圍區域納入安全區。屏蔽裝置隻有一次激活的機會,必須穩定地安裝在離地十米以上的露天空曠位置。
    “我們本該奔著天台去的。但一進門就遇到了兔子護士,反而被趕到了負一層,隻能眼睜睜看著秩序值往下掉。”王瑾苦笑,“幸好遇到了你,不然我們可能要折在這裏了。”
    符卿表麵上無比平靜,內裏卻心潮澎湃,看向角落裏的一個黑色雙肩包。
    這裏麵應該就是兩兄弟攜帶的“小型屏蔽裝置”。想要將瘋人院歸入安全區,必須要借助這兩兄弟的裝備和力量。
    “我姓符。”符卿的聲音很輕,在寂靜中冷不丁響起。
    王瑾微怔,緊接著一陣隱秘的喜悅。
    不同團隊可以領取同一個任務,互相是競爭關係。他們從未奢望能抱上大佬大腿。此時,大佬主動做自我介紹,難道是想和他們一起行動嗎?
    符卿轉過側臉,深不可測地一笑:“時間有限,啟程吧。”
    深灰色的發絲將皮膚襯得十分蒼白,與冰冷鎮定的眼眸一同將人吸了進去,仿佛可以無條件信服他。
    王瑾反應過來,當即狂喜:“好,全聽符先生的!能和符先生這樣的大佬一起,我們一定會成功!”
    符卿淺笑,並沒有解釋。
    人工智能陰陽怪氣打趣:【嘖,兩句話,讓c級強者把我一個e級當領導!好手段。】
    符卿沒理他,把手機屏幕關了。
    人工智能:【……】無聊。
    等弟弟王瑜清醒後,三人一同朝著樓上去。他們必須要在秩序值歸零前安裝好裝置,不然自身不保。
    剛踏上樓梯,他們就遇到了困難。
    這裏的植物比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兩兄弟都是火係異能,硬生生燒出一條路來,但進展緩慢。
    忽地,一道黑影閃過!符卿的直覺極強,立刻防禦躲避。然而,一股極為壓迫感的氣息撲麵而來!
    對麵的異能強度至少在c級以上!這是異能差距帶來的威懾,不是預判可以躲過的,
    符卿的心髒劇烈狂跳,瞳孔驟然縮成一個點!
    頭腦瘋狂轉動,全身血流湧上大腦,眼前一片白——
    驟然,燦爛的火焰在樓梯裏爆發,洶湧的火苗包裹意圖攻擊的植物惡種,焦灼斷裂的聲音響起,灰燼落地。
    “大佬,這些小東西都交給我們,不勞煩您了!”王瑾、王瑜滿臉興奮,“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他們不能一味依賴大佬,能派上用場的時候自然要好好表現!
    符卿收起眼底的輕微驚異,變回了淺笑,頷首:“謝謝。”
    兩兄弟鬆了口氣,心裏更開心了:雖然這小怪對大佬而言不是問題,但他們的主動付出能向大佬展示自己的人品,能讓大佬更信任他們。
    再次啟程,符卿掛下嘴角,眼神凝重。
    剛才如果不是兩兄弟在,他可能會有麻煩。他的異能無法直接攻擊,葡萄藤作用有限,遇到直接交鋒的場麵會落入被動。
    而他,最不喜歡被動。
    除了被燒成灰的c級惡種,這裏還有很多小怪。這些小怪是葡萄藤能應付的。符卿有意識地鍛煉自己使用葡萄藤的技術,沒有完全依賴兩兄弟開路。
    忽地,在解決一隻野花怪後,葡萄藤戀戀不舍地拒絕回來。它把對方的葉子和花都拔了,塞進自己變異出的嘴裏咀嚼,滿足地晃悠著細枝。
    起初符卿還不清楚它在做什麽,不一會兒,他發現葡萄藤的韌性和硬度增強了許多!
    這是它升級的方式!
    忽然,一陣破空的風聲!
    “符先生,它朝你這邊來了!”
    符卿的反應極快,側身出手,更加靈敏、堅韌的葡萄藤攀上偷襲的一株異型藤蔓,狠狠一甩!
    轟——
    整株植物被甩到牆上,砸出一個深洞!
    王瑾、王瑜全都一個激靈:大佬的異能原來是藤蔓!好可怕!
    符卿眼睛一亮。
    這一段樓梯,他們走了很久。符卿磨蹭在最後,不放過一朵小花。
    葡萄藤搖頭晃腦,饜足地回來,趴到符卿皮膚上,不再動了,它身上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澤,靈敏度和韌度都提升了。
    他們到了一樓。陽光從破碎的玻璃間撒入。三人都下意識擋住了眼睛。
    外麵奇形怪狀的植物依稀可見。瘋人院仿佛陷在失落的世界。
    符卿或許錯過了一段歲月,但他確信,自己一定能重新將它拾起來。樓裏還有那麽多留下來的兔子護士,總得讓它們記起,自己曾經是人類。
    他暗地裏堅定了決心。
    符卿轉頭:“通往二樓的鐵門鎖著。我們分頭去找鑰匙……”
    忽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打斷了他。走廊盡頭,其他兔子護士們嘰嘰喳喳的聲音逐漸清晰。
    “瘋子需要被收容!”
    “電椅,水療,放血!”
    走廊盡頭,兩隻兔子護士,一隻抬頭,一隻抬腳,擒住了一個長著翅膀的人,壓住他的奮力掙紮,將他拖進走廊盡頭的房間。
    人被拖進房間後,兔子護士議論紛紛,聲音很大,還伴隨著各種儀器滋滋的電流聲。
    “這個人都已經神誌不清了。”
    “病情嚴重,可以上電椅了。”
    “通電準備——”
    王瑾認出了那個長著翅膀的人,聲音顫抖:“那個人是另一個團隊的,和我們領了同一個任務。本來大家要比拚誰先完成的,但他這模樣……”
    王瑜歎了口氣:“秩序值低於40會出現身體變異。他的異能是飛行,都長出完整翅膀了,恐怕沒一會兒就不能算作人了。”
    兩兄弟的臉色已經和紙一樣白了,瑟瑟發抖。
    這是一間瘋人院。
    曾經的這裏不對外收普通病人。能被官方送到這裏的,全都是手上有人命的危險分子。因此,為了製住這些人,瘋人院的裝備也和一些恐怖片裏的刑場差不多。
    被這層樓的兔子護士捉住,可能會有前所未有的“體驗”。
    一片靜寂中,房間裏傳來一陣霹靂嘩啦的聲音,然後伴隨著一陣慘叫。
    “呀,通了電之後,他怎麽瘋得更快了?”
    “這樣不行,快點試試那個儀器……”
    王瑜害怕地往後退,牙齒打架哢哢作響,下意識看向符卿:“符先生,這層的兔子太可怕了。我們不可能從它們手裏拿到鑰匙。要不,我們還是先從一樓門裏撤退回安全區,等更厲害的團隊來……”
    他話還沒說完,符卿已經朝著兔子護士們的防線去了!
    “誒,符先生,您別!”
    符卿一臉坦然。他並不怕兔子護士,相反,他甚至有些急切地想要見到它們,見到這些“故人”。
    兩兄弟嚇得直哆嗦,實在沒有這個勇氣,隻能躲好,擔憂地探出頭看向符卿。忽地,他倆聽到嗑瓜子的聲音。
    慢慢轉頭,兩人差點被嚇出一聲冷汗。
    李幼晴跟著它們上來,一聲不吭地和兩人一起躲到了掩體後,和看好戲似的向外張望。隻是,這向外張望的眼神,怎麽看怎麽像社畜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同事挨罵。
    她手中捧著一把瓜子——剛才的樓梯裏有隻向日葵惡種,王瑜一把火燒了,她跟著在後麵把瓜子收了,還挺香。
    兩兄弟認出這是之前聽符卿話、提供納洛酮的兔子護士,知道它不會傷人。隻是,這個時候一隻惡種和他們一起蹲在角落看戲,怎麽不叫人感到詭異。
    李幼晴轉過頭,兔眼閃過迷惑。這倆人為啥盯著她?
    想了想,她伸出兔手,給倆人各分了點瓜子,然後友好地拍拍他們的背。
    兩兄弟:“……謝謝您。”
    一群兔子護士擁擠在狹小的電療室內,圍著那可憐人咯咯直笑,像是一群沒有正常觀念的孩子,正處於惡劣的生長期,在陰暗的照射下失去了正確的方向,對自己的邪惡不加掩飾。
    咚咚咚。
    房間裏很嘈雜,一開始所有兔子都沒聽到這聲音,直到敲門聲耐心地再重複了一遍,才有第一隻停下動作轉頭看向門的兔子。
    隨著一聲門鉸鏈扭轉的聲響,門外的身影顯露了出來。
    所有兔子都停下手中的事情,轉頭。
    白色的風衣蓋過膝蓋,身姿挺拔而瘦削,姿態從容且有壓迫感。他很年輕,也很漂亮,灰藍色眼睛的眼尾帶著溫和纖長的角度,抬眼審視兔子們的時候,似乎不需要自我介紹就能讓兔子們自然地確信:應該聽他的。
    兔子們麵麵相覷。怎麽會有人主動送上門來?
    “管他的!先抓住再說!”
    就在這時,纖長堅韌的藤蔓紛飛四散!兔子們還沒來得及驚訝和反應,藤蔓在空中留下殘影,在它們之間的空隙間穿梭,宛若遊龍!
    兔子暴躁:“小心不要讓藤蔓綁了!”
    忽地,藤蔓的目標卻不是它們,它靈巧地在兔子間穿越,直奔電機床上奄奄一息的鳥人!
    堅韌的藤蔓仿佛皮質的束縛繩,用極為熟練而牢固的手法將長著翅膀的倒黴蛋牢牢束縛在電擊床上!
    兔子們:“?”
    他的藤蔓不綁我們兔子,綁那鳥人幹什麽?
    惡種可憐的小腦袋停止了運轉,讓它們仿佛運載過量的機器一樣卡成了一團不會動的冷鐵。
    符卿像沒事人一樣,穿過兔子間狹窄的走道,坦然自若地走到電擊床邊:“電擊室安全守則第二條,在開啟設備前,確保收容者被束縛帶完全固定,以免暴起傷人。”
    兔子們沉默了。
    這句話,好像很熟悉,但仿佛是上輩子聽到過的事情,在雲霧繚繞之間,若隱若現,模糊不清。
    “剛才你們使用電擊室,連規則都忘了?”
    熟悉的聲音仿佛記憶中塵封的魔咒,當他再次響起時,所有兔子下意識後背發涼。
    就在此時,符卿自然地把手往背後一伸,像是在等著助手遞工具。
    “40伏電極片。”
    “錐形電極針。”
    兔子護士們麻了。這仿佛是刻在肌肉裏的記憶,它們竟然就這樣沉默地在電擊床邊給這個人類打下手、遞工具,甚至都沒興起反抗的念頭。
    “王申,你去守著電壓表。”
    一個名字重重砸到離他最近的那個兔子護士的耳朵裏。
    快一百年了,沒人叫過它的名字。
    但,這是它的名字。
    王申的脖子抽動了下,慢慢轉過頭,看向那個年輕的男人。
    過了好一會,它喃喃自語:“院長。”
    兩個字落到兔子群裏,像是一滴墨落入牛奶,以極度濃烈而速度和態勢,感染了所有兔子。
    “院長……”
    “院長回來了!”
    恐怕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能見過眼前這架勢:一群惡種手忙腳亂、緊張而害怕地排排站好。
    這一刻,瘋人院中所有的惡種兔子,都重新被院長的恐怖籠罩。
    陽關從窗戶撒入,將男人的側臉照亮,將瘦削分明的輪廓勾勒得宛若天使降臨,但在他轉頭投來目光之時,所有兔子都屏住了呼吸。
    那雙眼睛的顏色仿佛北極圈的陰天,蒙著一層令人生畏的冰寒與凜冽。
    眼眸中流轉著“訓導”的光亮,薄唇一勾:“哦?你們還記得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