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那就罰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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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亞夢都不知道事情是怎麽變成這樣的,她的侍女因為白林莫名其妙地跟她辭別,她好不容易才在靈獸的瘋狂追殺下回到了魔族的大部隊。
    身上的靈衣已經破損到甚至不能自動恢複和清潔,身上所有保命的東西都丟出去了,等她好不容易能在魔族大部隊中整理一下自己灰頭土臉的儀表,她就被趕出來了。
    大腦一片空白,趙亞夢強撐著疲憊麻木地往前走,她茫然地看著身邊本該是大將軍的表哥,對方不僅衣著樸素,身上已然為了在靈獸的攻擊下保住她受了不少傷。
    長時間的逃亡讓趙亞夢身體發軟,幾乎沒了氣力的她在出神的刹那腳步一滑,徑直地摔了下去。
    雙腿傳來的刺痛讓她腦子清醒了一下,趙亞夢看著自己身上和手上的泥土,眼眶不由地有些泛紅。她從未沒有像現在這般狼狽過,她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麽。
    她回去後,一直不問世事隻專心於複活林白的魔燁忽然撤去了有關轉生陣的一切計劃,一反常態地出去了一段時間,等到再回來的時候,魔燁便突然要降罪於她。
    趙亞夢怔怔地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魔燁要對她下殺手,是她身為大將軍的表哥一直求情,甚至不惜主動辭去了大將軍一職離開了魔族,並承諾會永遠看著她不再讓她惹事才保住了她的命。但即使是這樣,她的修為卻還是被廢了。
    內疚無措牢牢地吞噬了她,趙亞夢試著重新站起來卻怎麽也站不起。
    直到她表哥伸出手作勢要扶她,趙亞夢才借著表哥的力站了起來,感受著指尖的溫暖,趙亞夢呆呆地看著自己被拉住的手。趙亞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內心忽然湧起的酸澀讓她不敢再看表哥身上因她而受的傷,“表哥,我是不是犯了很大的錯?”
    青年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沒事,我們以後小心點就行。”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自從林白死後,魔燁便猶如行屍走肉,趙亞夢還沒見他這般生氣過,如果不是觸及逆鱗,表哥也不會被她牽連到如此境地。
    “表哥,你知道我是惹了什麽事嗎?”
    之前不管出什麽事,表哥都能幫她兜底,也正是這樣,她才得以一直囂張跋扈。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不僅表哥幫不了她,甚至還要被她連累到一起的情況,趙亞夢從未像現在這般無措過。
    趙亞夢忽然有些後悔和害怕,但更讓她惶恐不安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犯下這次禍事的,她怕自己會一不小心再犯下同樣的事把他們弄到萬劫不複的地步。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青年沉默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複雜,“能讓魔君情緒變化如此大的隻有一個人。”
    趙亞夢聽出了他的畫外音,她當然也知道林白是魔燁的逆鱗,可是林白都已經死了,她哪裏有機會得罪對方。
    正在趙亞夢麵色有些茫然的時候,她發現表哥的表情忽然猛地變了下。
    趙亞夢心裏一提,她表哥實力超群,就算是靈獸追擊都不會變絲毫神情,可對方現在明顯十分緊張和無措,這種神情趙亞夢隻在他麵對魔燁的時候見到——
    忽地,剛剛才站起身的趙亞夢雙腿一軟,重新摔在地上的她有些害怕地看著從不遠處過來的青年。
    正是魔燁!
    呼吸都快要停滯了,趙亞夢能清楚地感受到表哥僵硬的身體,心髒好似要飛出去,牢牢將趙亞夢包裹住的恐懼讓她出了一身的冷汗。魔燁每靠近一步,趙亞夢的身體便發冷一些。
    難道魔燁並不準備放過他們?
    額間冒出細汗,察覺到身邊的表哥似有要為她繼續求情的動作,趙亞夢咬咬牙,剛欲說些什麽,卻發現魔燁朝他們兩個搖搖頭,並且將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趙亞夢一怔,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茫然地看向表哥,發現對方也愣住了。
    也是很快,趙亞夢便看到魔燁繞過了他們徑直地走到前麵望著一個地方出神。
    魔燁不是來找他們的嗎?
    眼神中閃過一些奇怪,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趙亞夢才發現了魔燁的古怪。魔燁不僅不讓他們發出聲音,甚至還在附近設了個隱藏氣息的結界,讓周圍路過的人無法發現他們的存在。
    而且——
    趙亞夢揉了揉自己望向魔燁背影的眼睛。
    現在的魔燁竟然穿了一件看起來很奢華的紫衣。
    世人皆知,魔君魔燁在林白死後隻穿白衣!
    趙亞夢不可思議地看向表哥,發現後者也微驚地看著這衫紫衣。
    魔燁怎麽會突然破例?
    而很快,趙亞夢的瞳孔便不由地再度微縮了一些。
    因為她在前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是白林。
    也是在白林出現的刹那,趙亞夢便感覺魔燁的視線緊緊地落在了白林身上,趙亞夢不想承認,可已經擺在眼前的事實卻告訴她魔燁是來見白林的。
    眼神中閃過一些困惑,趙亞夢卻覺得自己好似抓住了什麽。
    她呆呆繼續看著前方,魔燁安靜地站在原地,外麵的白林也忽然停下了腳步,但白林似乎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就像是到了一個分叉口一樣,白林麵上雖然沒有變化,但他的視線卻前後落向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方位。
    一個趙亞夢很熟悉,就是魔族大部隊此刻在的方向,還有一個她不知道。
    麵容好看的少年一直站在原地,就好像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走向哪個方向。而趙亞夢明顯發現魔燁變緊張了一些,明明她看不到魔燁的麵容,明明魔燁的背影沒有絲毫變化,可趙亞夢就是覺得空氣中強烈的緊張因子傳染著她也心跳變快忐忑不安起來。
    要不是種族內的絕對壓製,趙亞夢都要懷疑麵前的魔燁是假的了,他們的君上什麽時候有過緊張這種情緒。
    趙亞夢微微抿唇,雖然一切都很不符合常理,但她明顯地發覺白林選擇哪個方向對魔燁來說很重要。
    趙亞夢不知道這個結果對魔燁來說意味著什麽,但她能夠感覺到周圍的緊張氛圍要把她淹沒了。
    而很快,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又讓她十分困惑。
    白林好似不知道該怎麽選,趙亞夢竟然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微弱的茫然。
    而也是在這縷茫然出現的刹那,魔燁的身體一頓,竟是直接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可明明魔燁很在意這個選擇結果,他為什麽突然不繼續等下去了?
    所幸魔燁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離開而解除這裏的結界,趙亞夢還能繼續待在裏麵看著外麵的場景。
    她看到白林似乎有些意外會在這裏突然看到魔燁,他說了一句讓趙亞夢瞳孔縮聚的話。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他們兩個竟然是認識的嗎?
    怎麽可能?
    白林不是最近才突然橫空出世的嗎,哪裏會有機會和魔燁見麵,甚至還讓魔燁對他態度這般好?
    趙亞夢覺得自己好像離什麽東西更近了一步,她呆怔地看著魔燁露出了三年來第一個笑容,“好久不見。”
    “你……”白林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卻找不到合適的詞匯。
    他們家君上卻一副很不值錢的模樣上趕著開了口,“我自然也已經想起來了,現在就剩下我和他了,你先見誰就顯得誰對你更重要些,而很明顯,我肯定要比他重要,所以我就來了。”
    不,他在說謊。
    趙亞夢雖然不明白魔燁這些話的意思,但她看著真切,魔燁明明是很想要看到最終的那個選擇結果的。
    似乎這個結果也會讓他也走向兩種不同的選擇。
    他分明是在看到白林眼中的茫然後突然改變了注意,放棄了這個特意尋來的機會。
    但趙亞夢隻能看著魔燁挾著幾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笑容道,“事實已經擺在這裏了,不管過程如何,還是我更重要些。”
    魔燁似乎很滿意自己的這個舉動,但趙亞夢卻清楚不是這樣的,不過她也不懂魔燁這樣做的理由。
    她隻能繼續看著好似忽然注意到什麽的白林看向了魔燁的頭發,“你的頭發怎麽變成白色了的。”
    “這是銀發。”魔燁笑笑,“我前些時間看了很多小世界民間的話本子,裏麵好多男主都是銀發,上麵說這種發色會增加人的魅力,所以我也特地變了發色。”
    不,不是這樣的,魔燁又說了謊。
    趙亞夢怔怔地看著魔燁,他分明是因為轉生陣才變成這個模樣的。
    為了能讓轉生陣一定可以成功,魔燁幾乎耗掉了自己的一半壽命,他的頭發就是因此而白的,這分明是他生機嚴重受損的象征!
    趙亞夢近乎地呆滯地看著朝著白林笑著的魔燁,看著他擺出來了一個頗為帥氣的姿勢,“怎麽樣,應該還可以吧,我感覺挺襯我的。”
    壽命虧損一半導致的白發竟然被他說成用來耍帥的造型,可這明明是他為了救活林白所——
    林白?
    林白!
    大腦裏被蒙著的霧好似被瞬間吹散,趙亞夢咽了咽口水,縮聚至極的瞳孔朝白林的方向看去。
    趙亞夢的身體猛地一顫,她轉身向表哥看去,似乎是想要從他那裏得到什麽證實。
    也是很快,她便聽到了一道響在腦海裏的傳音。
    ——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何會認不出他,但能讓魔君如此對待的隻有他一人。
    趙亞夢身體一軟,她終於知道自己做錯什麽了。
    怪不得說了林白複活前不會見任何人的天機老人會出來見林白,甚至還對林白那麽恭敬!
    怪不得她的侍女會說她惹不起白林,哪怕不要自己的生命都要離開她!
    是啊,侍女是會擔心她的性命,但她更擔心跟著自己得罪白林後將自己的家人一並連累,到時候就不是侍女一個人的死了。
    趙亞夢麵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她竟然還想著要揭露白林的真實麵容,揭露出他的真實身份是林白然後讓全世界的人都反感於她,讓自己連個容身之地都沒有嗎?
    “不要擔心,那位道友性格極好,隻要你以後不再招惹他,不會出什麽事的。”表哥看著她,歎了一口氣,“不過你身上還有別的問題,似乎有人對你動了手腳讓你詭異地很倒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化解的法子。”
    趙亞夢怔怔地看著他,但忽地她神情一緊,她忽然意識到表哥是用真聲跟她說話的,可分明魔燁讓他們噤聲。
    視線著急地望過去,趙亞夢卻發現在她怔愣的這段時間魔燁和林白已經不見了。
    表哥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釋道,“魔君他們似乎去了小世界。”
    “去了小世界?”
    表哥看出她話語中潛在的疑惑,語氣變得有些複雜,“嗯,魔君又用自己的生命強行打通了去往小世界的通道。”
    也不知道是秘境的擴張尚未在大世界完成,所以並未波及到小世界,還是魔族的入侵刻意避開了這裏,小世界顯得有生氣多了。
    林白和魔燁到的時候,小世界已然進入夜色,但附近卻一點都不昏暗,反而亮堂極了,到處都是花樣的燈籠,大家也都沒有像往日那般因為時辰偏晚待在家中,而是歡聲笑語地在夜市遊逛。
    林白看著麵前的和樂氣象有些恍惚,他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這種熱鬧歡樂的場麵了。
    “今天是人間的元宵節。”魔燁在旁邊解釋道。
    “元宵?”林白有些意外,魔燁當日可是連兔子的叫聲都弄不明白的,又怎麽會知道元宵節。
    魔燁張張嘴,但在開口的時候卻頓了下,然後笑著繼續道,“前世的你曾經說過,等到事情結束後要來逛逛元宵節的夜市的。我恢複了記憶,自然就也知道了。”
    聽到這話,林白怔了一下,“我曾經有這麽說過嗎?”
    “嗯,他一直記得。”魔燁說的他自然是曾經尚未分裂的本體。
    林白細細回想了下,終於在記憶中找到了相當模糊的一個片段。
    “好了,不要想這些了。讓我們放空大腦,把所有都丟掉,逛元宵當然得全心全意地逛了。”魔燁似乎不想在這方麵繼續,他笑著拉住林白的手徑直地竄進了人群。
    林白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有些茫然地感受著源源不斷傳過來的溫熱。
    魔燁似乎並沒有要鬆開的意思,他很自然地帶著林白往熱鬧的人群裏走。看到舞獅舞龍的表演,魔燁還連連讚歎嘖嘖稱奇,甚至還帶著林白去猜燈謎。
    “原來兔子是這麽叫的呀。”
    恰巧走到兔子攤的時候,魔燁還在旁邊圍觀了很久。
    夜市內所有的活動都被魔燁去了一趟,林白看著他,又看看周圍,他也不清楚是歡笑真的如書上所說可以傳染,還是周圍的活動太多,魔燁的話太多將他的所有思緒都帶走了,林白真的如魔燁所說沒有想別的任何事。
    這種完全被別人帶著走的感覺很特殊。
    “二位真的不要寫花燈嗎,寫上的願望會實現的,馬上就要等放花燈的時辰了,再不寫怕要錯過嘍。”旁邊有人熱情地邀請著。
    林白搖搖頭,他不知道要寫些什麽。
    魔燁似乎有些意動,但他想了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
    也是這個時候,一位過來找位置的大娘盯著魔燁看了一眼,然後笑著打招呼,“是你嗎,小葉子。”
    堂堂魔族魔君竟然被一個凡人這樣稱呼,要是被修真界的人聽到絕對要驚掉下巴,就連林白都有些意外。
    但偏偏魔燁雖然有些尷尬,但卻沒有生氣,應了這聲,“您還認得我。”
    “那當然認得了,我對你可是印象深刻,來找我學繡工的可都是妹子,你可是唯一一個大老爺們。而且你最開始真的好笨,怎麽教你都不行,我當時勸你放棄了那麽多次,你偏不放棄,一定要自己親自做喜服。”大姐相當健談,“嘖嘖嘖,而且我也真想不到你最後竟然還真的做成功了,還做出了我見過最好看最精致的喜服。”
    大娘的視線落在林白身上,她看著兩人牽著的手一怔,然後稍一打量林白就眼睛一亮,“欸,這位就是小葉子的心上人吧,尺碼和他當日做的另一件一模一樣。怎麽樣,那喜服看著還不錯吧,我跟你講,小葉子當時可用心來著,別看他經常一副拽樣,為了這個喜服可是被我牢牢拿捏著的——”
    意識到不對的魔燁連忙打斷了他,“大姐。”
    大姐看了他一眼,她大概也明白了些,“哎呀,原來還沒追到手啊,怎麽回事,你得上點心啊,你心上人長得這般好看,好看到我都有些心動了。你再不抓緊些,被人搶走了有你後悔的。”
    大姐頗為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幸好她的同伴正招呼她到別處,她這才離開,不過在臨走前她卻又笑吟吟地道,“既然這樣,可千萬不要忘了我的喜酒,到時候一定要叫我。”
    大姐走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魔燁臉上忽然湧現的一些落寞,這失落消失地極快,等到他看向林白的時候已經完全看不出了。
    林白看著有些尷尬的魔燁,他有些想不出魔燁竟然會是偷偷來凡間找人學做喜服的人。
    林白又想到了他醒來後聽到的那些傳聞,魔燁是穿著喜服進修真界找他的。
    “你之前有說讓我等你,但我沒有等你。”林白好像又回到了他和魔燁相見的上一次,那是魔燁第一次以真身出現,魔燁在為他撐腰後唯一說的兩個就是等我。
    林白眼眸垂了垂,魔燁很重視這件事,但當時的他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對——”不起。
    沒等林白說完,魔燁卻將其打斷了,他搖搖頭,“不用道歉,我做了什麽隻是我的事,這些後果本來就是我要承擔的,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當日全是我自己在說,你並沒有答應,所以不要放在心上。”
    魔燁頓頓,有笑著道,“我跟你講,要是放在話本裏,像我這種死纏爛打不經人同意就追上家門的人是會叫登徒子的。也幸虧我長得還不賴,要是我長得醜些,那我可就要被人人喊打了。”
    魔燁好似在轉移話題,他忽然湊近了好些,“怎麽樣,確實長得還不錯吧。”
    見林白隻是看著他沒有說話,他眨眨眼睛,擺出一副刻意委屈失落的樣子,“難道我的缺點還要加上自戀這一點,別吧,這樣我的缺點也有點太多了吧。”
    林白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頓了片刻後道,“嗯,是挺不錯的。”
    魔燁一怔,笑得更加燦爛陽光了。
    很快,他臉上的揶揄一收,忽然很認真地道,“不僅是我,他也一樣。”
    “他可能為了你做了些事情吧,但那從始至終都是他自己的事,是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你那麽容易心軟,可不要因為他為了你做了些小事情就要傻乎乎地和他在一起啊,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林白怔怔地看著他,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且——
    “容易心軟?”
    這樣的詞是用來描述自己的嗎。
    “對啊,現在的你和曾經的你本質都一樣,還是會容易心軟。”魔燁很自然地點頭,不過他很快便繼續轉回了上一個話題,“記得我剛剛說的,我說的都是真的。他雖然可能是付出了些,但他自己也收獲了很多呀,當了那麽多年的天道多好啊,每天呼風喚雨的,就連我們這幾個分身也都是響當當的人物,身份地位多高。所以你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也更不需要補償他,千萬不要因為他而束縛住了自己。”
    魔燁好似還想要說些什麽,但天空中忽然竄出的大片煙花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快看,煙花。”
    林白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並沒有察覺到魔燁眼神中閃過的一些不舍。
    “這煙花真好看。”魔燁很快便笑著道。
    林白點頭。
    等到煙花結束了,魔燁便道,“看在煙花的份上,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魔燁眉眼一彎,將手上戴著的戒指摘了下來。
    林白認得這枚戒指,這戒指在魔燁和他見麵的第一次魔燁就給了他,他一直戴著都摘不下來,他身體重塑後這枚戒指才不見的。
    “我想親自給你戴這枚戒指。”
    魔燁說著便將林白的手抬起,很認真地將其重新戴回了無名指上。
    但就在戒指和林白碰上的刹那,魔燁的身體開始變得虛幻起來。
    他笑著道,“我隻是要去變成更好的自己而已。”
    魔燁看著自己漸漸虛幻的身體,他嘴角忽然有些酸澀。
    他其實不應該這麽早就消散的,他也想過解決掉張不為成為那最後一人,他幾乎有著九成成功的把握。
    隻是——
    魔燁忽然發現,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讓林白選擇,他隻是想成為一條退路。
    從始至終他一直都想要成為林白的一條退路,在見到林白的第一眼,他就立馬附身小白兔湊到了林白的身邊,等到林白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困難的時候他就會出現。他會在林白有生死危機的時候出現為他撐腰,他打通了魔界和修真界的通道,想要整個魔界成為林白的退路,他找到了治療和複活林白的辦法,隻要林白想,林白可以瞬間擁有自己曾經擁有過的一切。
    所以他在看到林白因為選擇而茫然的時候主動站了出來,所以他把自己剩下的所有魔力和生命力都存進了這枚戒指。
    魔燁張張嘴,他想要和林白說一句話。
    這是他曾經想過無數次,等到林白複活後就跟林白說的。
    他想告訴林白自己一直都是他的退路,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忽視他。
    但是——
    魔燁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他要消散了,他以後再也不能保護林白了。
    心裏忽然有些難受,也是這個時候,魔燁發現放花燈的時間到了,數不清幾乎要將河水照亮的花燈漂浮在河上。
    魔燁知道,那上麵有著無數人的願望。
    這場景美得像是一幅畫,魔燁心裏的酸澀褪去了不少,他想起,自己剛剛沒有許願就是因為擔心願望太多了會不靈。
    還是隻要一個願望好。
    “林白,如果有一天你開始厭惡這個世界,或者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什麽事什麽人,又或者遇到了什麽危險,可以催動這枚戒指。”
    “它會送你進另外一個世界,一個全新的世界,這裏的一切都無法過去。這枚戒指會一直保護你,你可以選擇待在那裏,或者過段時間再回來。”
    他的願望從來都隻是想要成為林白的退路。
    這樣便已經足夠了。
    就跟宗齊和白文一樣,魔燁也消失在了林白的麵前。
    林白看著自己剛剛一直被牽著的右手,或許他和魔燁待了太長時間,他的手已經習慣了一直溫熱的感覺,林白忽然覺得自己的手現在冷極了。
    林白抹去了周圍人的記憶,讓他們忘記了魔燁剛剛消失的事,站在原地出神。
    林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髒,發現它有點兒疼。
    花燈已放,所有活動全都結束,越來越多的人都回去了。即使是元宵,太晚的時辰也依舊是蕭瑟的。
    一盞盞的燈被滅掉,周圍越來越昏暗,林白望著即將被滅掉的最後一盞燈,等待著整個世界被黑暗籠罩。
    但就在燈光熄滅的刹那,林白看到一個新的小光點。
    他將視線投過去,看著那光點越來越大,伴隨著光亮的逐漸清晰,林白好似看到了一個人。
    在看清那人麵容後,林白一怔。
    是張不為。
    青年有些不知所措地朝他彎彎眉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燈光襯得,既陽光又溫柔。
    “他們沒有真的消散。”
    聽到這話,林白一怔,他有些不明白張不為這句話的意思。
    但很快,他就發現張不為雖然麵容還是那般,但整個人都跟換了個人似的,就連他說話的腔調都變了,他說,“我還沒見到我親自做的喜服被你穿上的那一刻。”
    他說,“我想親口跟你說那句話,而不是讓白文幫我講。”
    他說,“我還想為你畫很多很多,多到數不清的畫。”
    按理來說,他們確實該消散和張不為融為一體的,是張不為不惜忍受著靈魂割裂的刺痛而讓他們成為了這具身體內的其他人格。
    張不為看著怔神的林白,重新拿回了身體的掌控權。
    他當然是自私的,他也希望其他人徹底消散,但他終究還是會擔心林白會因為他們而難過。
    林白聽到了屬於張不為自己的聲音。
    “對不起。”
    林白看著他,想不出張不為做過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
    “‘我’擅自複活了你。”
    聽到這裏,林白還是不明白張不為為什麽要道歉,對方明明是做了一件好事。
    但很快,林白便一怔。
    因為張不為抿了抿唇,“我沒有聽你的意願就複活了你,對不起。”
    他的意願嗎?
    林白的指尖一顫,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些複雜,他沒有想到張不為竟然會因為這個像他道歉。
    他前世幾乎被所有人都忽視的意願原來也會如此被珍視。
    林白長時間地沒有回答,張不為心裏也越發忐忑,他等了一會兒見始終等不到回答後,有些慌亂道,“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隻是還沒等他說完,張不為就怔住了。
    因為林白開口了,他彎了彎眉眼,讓人的大腦一片空白。
    “既然這樣,那就罰你吧。”
    張不為提起的心終於落下,不管是什麽樣的懲罰他都接受,隻是很快,張不為便徹底怔住了。
    “罰你用一輩子的時間陪我找回曾經的我。”
    張不為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久時間才回過神的,他和林白一直對視著,他能夠清楚地看到對方眼中的自己,張不為剛想說些什麽,卻很快又呆住了。
    “謝謝,你對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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