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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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玄遠第一次跟他說這樣多的話,要是放在往常的話,林白一定會特別開心的。可現在,林白的眼神中閃過了一些茫然,他將手放在了心口,好似隻有這樣,他才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心髒還在跳動。
    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道裂痕,周圍靈力也開始狂躁起來。
    這是秘境即將關閉的預兆,秘境中的人必須在一炷香的時間內離開秘境。
    “秘境已經結束了嗎?”玄遠抬頭看著天空。
    林白渾渾噩噩地下意識地回答了他,“你先前吸收機緣的時候神識受損,失憶了一段時間,剛剛才服用融靈草恢複了記憶。”
    玄遠眉毛一挑,他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確實在體內感受到了融靈草的殘存靈力。
    “我先走了,我答應了白文,還要幫他完成一件事。”玄遠不冷不淡地道,他說完便準備通過白文的氣息找到對方所處的位置,但很快,玄遠便發現這秘境中已經不存在白文的氣息了。
    通道剛剛開啟,這樣短的時間不足以白文離開秘境。
    玄遠隨手拿出一道靈符丟了出去,不過片刻,那靈符便重新躥回了他手裏。待玄遠看清上麵的內容後,他周遭的氣壓稍稍降低,“白文已經死了嗎。”
    他說完,難得地再一次看向了林白。
    玄遠在因為白文而怪罪他。
    林白很快就明白了這個事實,他看著麵前好似忽然變得陌生的麵容,他少有地開口問道,“白文對你就那麽重要嗎,重要到你恢複記憶後想著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的。我——”才是你未來的道侶不是嗎?
    但最後一句話林白卻怎麽都問不出來。
    “我和他有約定,我承諾過他。”雖然這句話好似是在解釋,但配上他無情無欲的臉,倒顯得是林白在無理取鬧似的。
    可是你曾經也承諾過我的啊。
    林白直直地看著他,想要在玄遠臉上找到一絲感情的存在,但他什麽都沒有找到。
    可是明明就在剛剛,玄遠看向他的眼神還是帶著溫情的,為什麽一下子就變了。
    “玄遠。”林白開口喚著玄遠的名字。
    玄遠垂眸看著林白眼神中的受傷,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忽然有些心疼。
    他就看著黑發黑眸的少年用無措和茫然地語氣道,“你為什麽忽然變了這麽多。”
    林白好像是被丟棄的寵物,他的聲音都透著可憐和痛苦,“你剛剛明明不是這樣的,你剛剛待我很好很好的。”
    但也是林白的話讓玄遠瞬間回過了神,玄遠毫不猶豫地掐滅了自己內心的異樣,他的聲音比初雪還要冷,“林白,不要騙我。”
    林白因為他的這句話而怔住了。
    玄遠的聲音斬金截鐵,“我很確信,就算我失憶了,我也絕不會待你很好的。”
    林白知道自己應該解釋說自己沒有說謊的,但當他看到玄遠這般堅定的樣子,他忽然覺得解不解釋都沒有意義了。林白不明白玄遠為什麽可以如此篤定地說出這些踩著他的真心的話,他也忽然意識到,眼前的玄遠並沒有變得陌生和不一樣,自從他長大後和玄遠相遇後,他便一直是這樣的,失憶後的玄遠才是陌生的那個。
    玄遠根本不喜歡他的事實被□□裸地擺在了他麵前,他想再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林白失魂落魄地垂下眸,他怕他再看玄遠一眼就會崩潰。
    “我走了。”玄遠沒有要和林白一起離開的意思,平淡地說了一聲後就離開了。
    林白依舊如同木偶般地呆站在原地。
    知道秘境關閉的最後一刻,他才卡著點走了出去。
    他出去的時候,除了聽雨閣以外的其他人已經都離開了。
    “林白,你不是和玄遠一直在一起嗎,你怎麽一個人出來了?”有同門有些奇怪地問了一句。
    林白麵具下的嘴唇瞬間白了。
    “咳咳。”立馬有人拉住了那修士,將他拉到了一旁壓低聲音道,“這又不是第一天發生這種事情了,你問林白幹什麽,無端惹他難受。”
    但他顯然還是忘了林白的修為其實很高,這些話語已經清晰至極地傳入了林白的耳朵。
    是啊,他們都知道玄遠完全不在乎他。
    他們也都知道玄遠這種舉動會傷透他的心。
    林白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才讓他隻是手指微顫了下,沒有露出自己脆弱的樣子。
    玄遠應該也是知道的吧,隻是玄遠完全不在意他的感受罷了。
    蘇然微皺著眉看著林白,他的眼神中出現了一些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快意。
    林白沉默不語地跟著同門坐著靈舟返回了聽雨閣。
    和往常一樣,他不準備和任何人打照顧,徑直僵硬地就往自己的住處走。
    也和之前一樣,立馬就有看不慣的同門要出聲譴責他這不禮貌的行為。
    但那人還沒來得及開口,林清玄已經眼疾手快地阻止了他,“夠了。”
    他冷冷地掃了眼眾人,“以後你們都不許對林白出言不遜,要是有人敢亂說什麽話,便是與我為敵。”
    大家都有些懵,不明白林清玄這是在發什麽瘋。
    但很快,他們都懵得更厲害了,因為幾乎所有參與秘境的人都表示了讚同,就連大師兄趙望也是如此。不管心裏是怎麽想的,他們也隻好點頭應了。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蘇然攥緊了拳頭,眼底孕育出的黑色更濃。
    [係統,到時間了叫我。]林白回到住所後便隨便拿出一本書翻看了起來。
    係統應了,密切關注著蘇然和淩絕那邊的事,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它便喚了林白一聲。
    眉眼平淡的少年頷了頷首,等到他再次離開房間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猶如行屍走肉的原主。
    哪怕知道林白不過是在扮演原主的人設,係統還是覺得心裏揪了一下。
    這條通往淩絕住所的路林白走得很漫長,林白的手放在門上,但他卻遲遲不敢推開。
    林白的手不斷微顫著,好半天,他灰暗的瞳眸中才閃過一絲微弱的希望,他敲了敲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絕望,“師父。”
    係統有些不忍再看了,林白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才敢過來告訴淩絕事情的真相,但他來的時機偏偏太不湊巧了,蘇然剛好在淩絕的宮殿裏,而淩絕也剛許諾了要收蘇然為義子。
    “進來吧。”淩絕道。
    對於林白的突然拜見,淩絕是有些意外的。自從他收了林白為徒後,林白便從未主動來拜見過他,就連他命人去喚林白的時候,林白也經常推三阻四,看起來特別不尊敬他這個師尊。
    不過淩絕從未因此動過怒,林白越不尊師敬祖,他之後取走林白根骨的時候就越沒有人會譴責他的冷血無情。
    但這麽長時間的再次相見還是讓淩絕微怔了下。
    他感受到了林白身體的糟糕,氣息的孱弱,也感受到了林白身上消散不掉的哀傷。
    淩絕心裏忽然有些難受。
    隻是這些心裏的悸動很快就消失了,他的視線朝一個方向看了一眼。
    蘇然還在那裏。
    就在剛剛,蘇然也過來找了他。和之前陽光溫和的樣子不同,蘇然這次回來後心情變得陰鬱了不少。隻要一想到剛剛蘇然用那樣哀傷的眼神質問為什麽他獨獨要對林白那麽好,為什麽師兄們也開始變得這樣的畫麵,淩絕就覺得心像是被紮了一樣的疼。
    從始至終,他最寵愛的人都是蘇然,蘇然才是他一直培養予以厚望的繼承人。
    他在外表現得待蘇然這樣平淡,隻是不想要把他推到風口浪尖的地方罷了,怕蘇然會遭人嫉妒。他對林白那樣好,不過隻是想要補償對方一下。
    淩絕看向林白的眼神變得冷淡了不少。
    他所做的一切本就是為了蘇然,但若是這樣做會讓蘇然難受誤會的話,那便是本末倒置了。
    想到剛剛一察覺到林白在外麵,蘇然便要躲起來,好似不想讓林白看到自己失態樣子的模樣,淩絕的眼神變得更冷了。
    是他錯了,以他的身份,就算全修真界的人嫉妒蘇然他也能保護得住,他不應該讓蘇然變得如此脆弱敏感的。
    “有什麽事嗎?”淩絕話是這麽問著,但語氣中已經有些趕客的意思了。
    林白怔怔地看著淩絕眼神中的無情,這種眼神讓他想狼狽地逃離這裏。
    心髒好似都要涼透了,林白的雙手攥得緊緊的才強撐著自己能繼續厚臉無恥地站在這裏,這次前來,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氣了,他要是離開的話,他再也沒辦法踏進這裏說出這件事了。
    林白不斷地告訴自己隻要他說出來了,淩絕一定不會再這般對他的。在經過無數次的自我暗示和催眠後,林白終於找回了說話的能力,“師父,您是不是有一個親生血脈?”
    林白的聲音都在顫抖。
    淩絕的麵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他用銳利的眼神打量著林白,聲音變得更冷了,“你怎麽知道?”
    他顯然是有些動怒了。
    林白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淩絕的這些生氣究竟是因為他知道了這樣隱秘的事,還是因為淩絕不想聽到親生血脈這四個字。
    林白忽然恍惚間想到,在通靈鏡中,他的親生母親在生下他後就隕落了。
    他的親生母親是因為生他才死的。
    林白想要控製住自己冷得想要不斷發顫的身體,但他已經沒有氣力去控製了。
    會不會他父親之前便是因為遷怒他害死了母親才拋棄他的。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林白拚命地告訴自己,但他卻有些不敢開口了。
    你要說出來,不要到了後麵才後悔,一定要說出來。
    林白的指尖深深地掐進自己的血肉之中,試圖在用身體的疼痛麻痹心理上的逃避,他直直地看著淩絕,“師父,那您有去找過他嗎?”
    他當然找了,他怎麽沒去找,他怎麽可能沒去找!
    內心的痛楚都被林白的這句話勾了出來,淩絕好像又回過了那端暗無天日的無助絕望日子。
    “夠了!”淩絕充滿怒氣地道,周遭開始釋放出強大的威壓,“林白,你不覺得你逾矩了嗎?”
    林白的身體本就糟糕,他根本承受不住這份威壓,當即是直接牽動舊傷吐出了一口血。
    口中的血腥味讓林白止不住地咳嗽了幾聲。
    林白忽然發現自己的眼眶好像有些濕潤了,他呆呆地看著衣服上那刺眼醒目的血跡,他能從一個普通人爬到天驕榜第十自然受過很多傷,無數次他都要死了,但他都能堅持下來。
    但此時此刻,林白卻覺得這一小塊紅色觸目驚心極了。
    林白逃避極了地連忙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他該走了,他再問下去隻會讓淩絕更加生氣,但這真的是他僅有的勇氣了。
    “師父,如果您找到您親生血脈的話,是您的孩子對您更重要還是蘇然對您更重要?”林白的聲音越來越輕,好似這句話耗光了他所有的氣力也耗光了他所有的希望。
    淩絕看向林白的眼神更加反感了。
    但他也敏銳地察覺到一旁的蘇然也變得有些緊繃,蘇然也很在意這個回答。
    自然是他的親生血脈最重要。
    但是——
    想到自己對好友的承諾,淩絕的眼神凝了些。
    現在蘇然剛好在這裏,他才說了要收蘇然為義子,待他像是待親生孩子一般,他不能再讓蘇然患得患失了。
    “蘇然。”
    那一刻眼眶一直控製著不留下來的淚終於滴落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