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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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遠剛過來就感受到了空氣中殘存的修士波動, 他望向恭敬看著他的仙緣門修士,“已經有人進去了嗎?”
“是的,剛剛已有四人進去了。”那修士頓了一下,“他們是一起的, 裏麵有兩個人我認識, 應當都是我們世界的修士。”
玄遠輕嗯了一聲, 他不屑於非要攔著其他人必須等到他來了才能進去,他沒下過攔人的命令, 仙緣門的人自然也就沒有那麽做。
玄遠嘴唇微抿,他少有地遲疑了一會兒後將一副畫卷遞到了那為首的弟子上,“如果畫卷上的人來了後, 給我傳靈信。”
說完, 一個閃著白光的符籙出現在了那領頭弟子麵前。能夠從外界傳遞出消息給上古遺址, 這符籙自然極不簡單。
畫上的人自然是林白。
礙於宗門長老的施壓, 玄雲在來到小世界後便一直尋找林白,他想了無數次會遇到什麽樣的林白,該怎樣跟林白道歉, 也想了林白會不會收下那份歉禮原諒他。
卻怎麽都沒有想到他根本就找不到林白。
他甚至都在整個小世界裏傳遍了他想見林白一麵, 他卻還是沒有林白的絲毫消息。
玄遠的眼神中閃過一些茫然和無措。
他之前有事要找林白的時候,他隻要回頭一看便能看到對方的身影,再不濟傳個消息對方也會立馬拋下一切來找他, 從來沒有這種無論如何都見不到對方的時候。
玄遠好像又回到那把一切都改變掉的那一天,當時他滿心都是該如何證道絕情, 但林白卻在過來後用足以衝破所有陰霾的微笑朝他道, “玄遠, 這是你第一次等我。”
那聲音極其小心翼翼, 卻充滿著滿足和甜蜜。
雖然那是他第一次等林白, 但本質上還是他定下了地點和時間來讓林白找他。
玄遠這才想起有好多次林白找他都找不到他,當時他看到林白落寞的樣子隻覺得矯情。
玄遠的指尖微顫了下,原來當時的林白就是這種感覺嗎?
不,林白心思縝密敏感,心裏的無措應該要比現在的他強上百倍,他當時甚至在害怕。
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那雙好看的瞳眸因為恐懼而顫抖著,但主人卻在竭力壓製著似乎不想讓他看出來。
玄遠覺得心裏被狠狠刺痛了一下,這雙眼眸好像和什麽重合在了一起,玄遠的腦袋在隱隱作痛,好似有什麽東西要破殼而出。
玄遠忽然覺得好熟悉,他好像在別的時候也見過林白這樣過,但他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可他和林白的一切他都記得的啊,他和林白在煉藥大典上初遇——
思緒忽然被打斷,玄遠突然想起林白曾鼓足勇氣小心翼翼地跟他說,玄遠,我們之前其實也有見過麵的。
他和林白在煉藥大典之前便見過麵嗎?
一種好似刻入靈魂深處的恐慌和哀傷像潮水一樣把他牢牢包裹,玄遠茫然至極地感受著這份絕望,他什麽都想不起來,這份壓製至極而猛然爆發的哀寂完全來自於他的本能。比起現在血液都透著刺骨寒意的感覺,玄遠更恐慌的是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這樣。
玄遠好像聽到了一道終於抓到機會而朝他嘶吼著的聲音。
拜托了,不管付出什麽都一定要保護好他!
是一道卑微至極充滿懇求的話。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玄遠認出了這是自己的聲音。
修絕情道的他竟然也會用這種語氣說話嗎,這根本就不可能!
可就是因為太過離譜了,玄遠才覺得更加害怕,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冷透了,他控製不住地想要打顫,就連牙齒都想發抖。
那道因為嘶吼而變得沙啞難聽至極的聲音繼續對著他說。
求求你了,快想起來吧!
你該想起來了,你怎麽還想不起來,你快去彌補啊!你快去啊!
他的聲音好像變得扭曲了,玄遠隱隱間都感受到了他對自己的恨意。
你為什麽要失憶!你怎麽能失憶!
要是早知道會這樣,你還不如死在那裏!
這道聲音明明也是他,可他竟然想讓他去死,心髒裏僅存的一絲熱度都好似被剝奪了,無盡的恐懼讓玄遠想要製止這一切,可玄遠阻止不了。
為什麽?
你明明是要拚盡一切去保護他的,為什麽你偏偏傷害他到了如此境地?
他救了你的命啊。
玄遠!求求你了,你快想起來吧,你還記得你究竟是因為什麽才想成為修真界最厲害的人嗎?
那道聲音好似已經拚盡了全力,那聲音變得越來越輕。
明明他似乎已經恨極了他,卻在最後的時候又恢複了那極度卑微的哀求,就好似把他僅存的一絲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心髒好似被一隻大手緊緊捏著,玄遠有些呼吸不過來了。
他明明害怕極了這道質問自己的聲音,但在這聲音消失後,他卻更加害怕了,他的身體再也控製不住地開始發抖。
他不知道啊。
他什麽都不知道!
他究竟忘記了些什麽?
“大人,您是怎麽了嗎?”
直到仙緣門弟子有些忐忑的話響起,玄遠這才回過了神。
極度的不安讓他的本命靈劍再次不住地哀鳴,玄遠該有的五感這才慢慢恢複,也是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臉龐上好似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在劃過。
玄遠微顫著碰了下,晶瑩的淚珠立馬燙得他指尖一抖。
他剛剛竟是哭了嗎。
那個來於本能的他竟然哭得如此傷心嗎?
“我沒事。”玄遠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到很難聽了,他微怔地看著弟子手中的畫卷,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聲音裏也帶出來了一些讓弟子惶恐不安的懇求,“如果他到了,請務必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玄遠說完後就走進了光門。
他眼睛中的堅定更甚,他一定要拿到那最強大的機緣,不僅是為了能拿回自己的榮譽,更是因為在接受考核時會被喚醒所有的記憶。
他丟掉的那段記憶似乎很重要。
玄遠抬眸看著某處,那最強大的機緣要到上古遺址快要封閉時才會顯現出來,他得先去拿到可以接受考核的資格,
玄遠按照玄長生交代得那般先去了一處地方,亦是上古遺址除了那最後一處最強大的幾處機緣之一。
玄遠勢如劈竹地便度過了所有難關,走到了鎮守這處的殘魂那裏。
“前輩,我想接受您的傳承。”
“按照規定,隻要你能打敗我,我便可以傳承於你。”頭發皆白隻剩靈體的老者幽幽開口,他麵露一些複雜,似乎在斟酌了片刻後道,“我和你祖宗有些淵源,便再多提醒一句,不要試圖沾染那最後的機緣,你無論如何都得不到的,若生執念恐生心魔。”
玄遠看他,“您為什麽這樣說。”
老人卻隻是再度一歎,玄遠傷害了那個人,祂又怎麽會讓玄遠得到這份傳承。
但老者先前的提醒已經違背了規則,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說了。
“放棄吧。”他再次語重心長地道了句。
但玄遠的眼神沒有絲毫退卻之意,他持劍於胸,“前輩,請賜教。”
而那端,林白他們也在嚴中傑的帶領下來到了第一處小機緣之地。
因為他們是最先進去的,都沒有人跟他們爭搶,雖然他們實力低微,但在經曆了一些磨難後還是順利地拿到了。
第一個機緣按照匹配度給了嚴中傑。
第二個機緣也在其他人趕到時剛好僥幸地被他們拿走了,給了魏晗。
“現在要進來的人已經都進來了,之後的機緣怕是就沒有那麽容易拿到了。”嚴中傑眉頭微鎖。
事實上確實如此,他們先後又將剩下探聽到的機緣去了一遍,但全部已經有主了。
嚴中傑看向張不為的眼神中帶了一些愧疚,現在他和魏晗都在幫助下拿到了機緣,可張不為現在卻什麽都沒有得到。
嚴中傑咬咬牙,看向魏晗。
但魏晗並沒有看他,而是望著林白手中的糕點出神,她用略帶撒嬌的眼神看著張不為,但張不為完全沒理她,魏晗不開心地撅起了嘴。
嚴中傑:……
他連忙將魏晗拉到了身邊,雖然魏晗真的如她所說的再沒有針對過林白,但因為張不為的差別對待,隻要他們兩個沒到快死的地步,不論他們傷到何種地步,是絕對不會從保護林白轉由救他們一下的。
以及帶了一堆好吃的東西,但從來都給林白從來不給他們兩個的緣故,搞得林白好像是來旅遊的,而他們則是來曆劫的一樣。
所以魏晗總是會用羨慕和不可理解的眼神望著林白,不明白張不為為什麽對林白這般好。
即使嚴中傑知道張不為愛怎麽做便怎麽做,隻要林白的存在不會影響到他們,他和魏晗就不能說什麽。
但他有時候也會因為這巨大的反差而心塞。
搖搖腦袋,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丟掉,嚴中傑咬著牙看著張不為,“張不為,其實我還知道一處機緣。”
魏晗這時也不管自己的想法了,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嚴中傑,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將這件事說出來。
嚴中傑口中的這個機緣和他們之前去的可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好到他們之前都定好了絕不會跟張不為說!
是他們準備實力提升後悄悄過去拿的。
“那個機緣應該很適合你。”話一開口,就再也沒有收回的道理,嚴中傑再度道,“我們現在就過去看看吧。”
魏晗憤憤地看了他一眼,眉眼處相當得不悅,卻也沒有阻止。
“好。”
在張不為點頭後,嚴中傑格外謹慎地重新拿出了一份地圖,然後帶著幾人來到了一處洞窟。
隻是剛一過去,他表情就變了,就連張不為也麵色一緊,連忙往前一步擋在了林白的麵前。
這外麵已經圍了一大批人。
但更重要的是他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容。
“快走。”嚴中傑低聲說了一句,就準備轉身掠去。
“跑什麽?”伴隨著一道充滿戲弄的聲音,穿著天靈宗弟子服飾的修士已然將他們幾個牢牢包裹住,“好久不見啊。”
“你算計我?”嚴中傑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這裏會有機緣是你故意讓我聽到的。”
他和這個人有仇,他之前與張不為合作拿到的機緣就是搶的對方的。
“我這也是沒辦法啊,誰讓你們老躲著我。”青年冷笑一聲,“而且我也沒有說錯,這裏確實有機緣啊,這不過——”
青年忽然笑得極其燦爛,“這是張順大人要的機緣。”
張順!
嚴中傑和魏晗瞳孔一縮,他們想起來之前那道響徹小世界的狂妄話語。
那個讓整個天靈宗都成為他奴仆的張順。
“張順大人現在就在裏麵,要是讓他知道你們這些螻蟻竟然妄圖搶走他的機緣的話,嘖嘖嘖——”青年笑得極其不懷好意。
張不為表情微變,他拉起林白的手試圖帶林白離開。
但青年看出來了他的意圖,他身上忽然爆發出了一股強大的威壓,那威壓讓張不為腳下的地都陷進去了一些,張不為不僅渾身都無法動彈,就連嘴角都滲出來了鮮血。
“你竟然到了先天大圓滿!”嚴中傑駭然地道,他麵上的血色徹底失了,他們真的要交代這裏了。
“自然,這可全虧了張順大人。”青年臉上流露出了一些囂張和傲意。
他看著失魂落魄的幾人,視線最終落在了麵色嬌美的魏晗身上。
他捏起魏晗的下巴,一臉邪笑,“魏晗師妹長得倒是還蠻好看的,這樣吧,要是魏晗師妹願意成為我的鼎爐,你們再將之前從我這拿走的東西還給我,我便留你們一命可好?”
“你!”魏晗麵色慘白,她求助般地看向同樣焦急不已的嚴中傑。
但青年卻是冷哼一聲,嚴中傑沒有張不為的修為,整個人直接吐出了一大口鮮血跪在了那裏。
心髒一絞,魏晗知道,靠著這般強大的修為,他們絕對會死在這裏的。
她麵色灰暗,也不顧嚴中傑的嘶吼了,有些艱難地想要點頭。
青年又看向了張不為,見張不為竟然能強撐這麽久,他眉眼處湧現幾分不悅,“強撐著幹什麽,跪下才或許有可能得到我的憐憫啊。”
但張不為還是不理他,黑沉的瞳眸一如既往。
青年麵色微冷,他忽然看到了張不為身後的林白。
若有所思地望過去,青年卻發現張不為的麵色變了,那黑沉的瞳眸中也閃過了很多說不清的情緒。
“要是你不跟我誠心道歉的話,我可能就要遷怒這位無辜的道友了。”青年臉上瞬間浮現出了笑意。
張不為的拳頭攥得死死的,嘴唇抿得緊緊的,深呼吸一口氣,就在他準備卸掉抵禦靈氣的時候。
他發現被自己拉著的手輕輕地將他帶到了身後。
也是那一瞬間,那股極其滂湃的靈力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鮮少說話的少年淡淡地道了一句。
“張順,我覺得你應該管一管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