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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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憲空當然也發現了險情, 但他心裏有數並不慌,全神貫注地關注著衝過來的馬匹情況。
待他正要顧不上男女禮節, 伸手欲去把王承柔帶離險境之際,身前忽然出現一個追犬的小女孩。眼見連人帶狗都要被馬蹄踏到,張憲空往前一撲,抱住小女孩一起滾到了旁邊。
他做這一切時,已研判了形勢,這樣做是最好的選擇,他選擇撲向的方向也是王承柔這邊, 這樣若是王承柔有危險,他也可以在第一時間化解。
但, 他料錯了一點, 這匹馬,或說駕著這匹馬的主人, 真正的目標正是王承柔。
一切發生的毫無預兆,王承柔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待她能看清眼前景物時, 已被李肅攬住腰坐在馬上他的身前。這馬多搭了一個人,速度不僅沒見慢, 反而奔跑的更快了。
張憲空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是這麽個走向,他以為的縱馬驚人, 卻是有目的地掠人。
張憲空並沒有放棄, 他爆發出飛快的速度,在馬後拚命的追趕。但兩條腿的怎麽可能跑得過四條腿, 慢慢地, 他連馬兒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王承柔還握著那個白兔紙鳶, 握得手都要僵了卻不自知。因為她陷在了上一世的記憶裏, 腰上被卡的力度,熟悉的冷硬胸膛,還有他身上冷燭的味道……
每一個都是她想要擺脫的,為什麽?她明明以死明誌,舍棄了生命,為什麽此時此刻,王承柔還有一種從來沒有逃脫過的絕望。
風聲呼呼,他們來到一個狹小過道,過堂風刮得王承柔臉疼,她終於清醒了一些,她已重生,她不是李肅的任何人,她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現在沒有理由這樣對待她。
終於過了這條狹長小路,眼前是開闊的樹林。那雙青筋乍現的大手,終於肯拉緊韁繩,馬兒慢慢地停了下來。
王承柔小心地觀察著周圍,這地方她從來沒來過,她已不記得是怎麽從湖對麵的草地跑到這裏的。
李肅先下的馬,正欲抱她下來,王承柔卻一個翻身,利落地自己下了來。他倒是忘了,她曾騎著馬追了他半個城,當時甩掉她可是費了些功夫,可謂騎技了得。
李肅看著她不說話,王承柔心裏發涼,這樣的李肅她太熟悉了,上一世他逼迫她時,就是這種感覺。不能任這詭異的氣氛進行下去,王承柔害怕了。
哪怕理智告訴她,這不是在前世,他也還不是皇上,但上一世的烙印太深,到現在,王承柔每次沐浴前,都會忍不住朝鎖骨處查看,那個位置她一眼就能鎖定,哪怕現在光滑白膩,她也還能在腦中描繪出牙印狀的疤痕。
所以,她怎麽可能不怵呢,尤其是在單獨麵對李肅的時候。況且她不知李肅今日這出是為了哪般,她就算再慌再亂,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她還是記得的。從她重生回來,並無招惹,沒有交集,連采花節上做遊戲也避著他了。
王承柔平複著雜亂的心跳,鼓起勇氣,規規矩矩行禮後道:“謝謝小公爺相救,若不是您及時拽我上馬,我可能會被驚馬傷到,您可真是救了我一命。”
李肅把馬韁繩甩開,道:“哦?我救了你一命。”
他言語態度過於認真,弄得王承柔不敢答了。真怕他會借題發揮,讓她無故多了個救命恩人。不得不說,在上一世與李肅的爭鬥中,王承柔雖鬥不過,但經驗還是攢了不少。
“嗐,其實不麻煩小公爺出手,我看我也應該會沒事。”王承柔盡力笑笑。
可惜,李肅見過她纏著他時的笑容,也見過她選張憲空時的笑容,現在王承柔的樣子,與那些毫無相似之處,透露出她已盡力在掩飾的敷衍與假意。
“王承柔,你這是想行忘恩負義之舉?”李肅雙手背在身後,令身姿更加挺撥,壓迫感也更強。
他連名帶姓的喚她,令王承柔內心一悸,上一世每當皇上這樣叫她時,都是她惹到他了,最後若想平複他的不稱心,她都要把傷害與委屈咽下肚去。
她本想打著哈哈回避任何可能與他扯上關係的說辭,但顯眼,李肅不讓她走這條路。
王承柔收了假笑,看著他問道:“小公爺把我帶到這裏來,所為何事?”既然繞不過去,那就直麵於他。
她能不再那樣笑,李肅心裏的暗火降了一些,但她這樣問,倒是把李肅給問住了。他本該早就坐上回府的馬車,此時應該已經到家,而不是親手砍毀馬搭,騎了馬不畏距離地繞湖追上她。
但他就是這樣做了,回想在上馬車之前,他定在那裏時心中所想,皆是王承柔清脆又略帶嬌羞地介紹著她的家世與她的私事。這一點他並不陌生,就在不久前,她也是這樣地像個小尾巴似的一邊跟在他身後,一邊告訴他,她屬兔,跟他的屬相很配的。
而不同的是,當時的他並沒有像張憲空那樣理她、回應她。
是衝動了些,但他不後悔,他還是有衝動的資本的,他也衝動的起。從酒樓出來後的所做所為,全都是遵循本心,令自己不再暗憋暗氣的本心。
“你過來。”李肅道,語氣不溫不冷。
王承柔未動,李肅不與她擰,主動向她走去。
王承柔見此,忍著向後退的強烈意願,眼睜睜看著李肅走到了她麵前,與她不過一尺的距離。
他道:“伸手。”
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本著不與他鬧僵的原則,王承柔伸出了雙手。就見李肅從她手上拿走了那個小兔紙鳶,手上一用力,剛還好好的東西,一下子毀在了他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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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骨架盡折,畫紙也成了碎紙,破破爛爛地被李肅丟棄在空中。然後他回身,從馬身側麵取下那個在他疾馳之時順手取走的老鷹紙鳶,遞到王承柔麵前。
“這個給你,比你原先那個要好。”
王承柔不解,李肅把她拐到這裏來,就是為了給她換個紙鳶?
李肅又說:“下個月我生辰,你可以過來。”
王承柔腦中“嗡”一聲,這不對啊,上一世他固國公府大小喜事,哪一次都沒有喊過她。
甚至就是這次生辰,她在沒有請貼的情況下,巴巴地去了,然後就被門房擋在了門口。她報了身份,人家也不讓她進去,顯然是受過主子的特意吩咐,就是不讓她進的。
可現在,在王承柔重生以來再沒招惹過他的情況下,李肅竟然主動要她過去祝壽,王承柔想不通,她到底做了什麽竟會使李肅對她的態度發生這麽大的轉變?
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冒出來,莫不是李肅也重生了吧?王承柔一下子手腳冰涼,如果真是這樣,那老天又何必讓她重走這一遭,她肯定會比上一世還要慘的。
李肅這樣不許人忤逆他,喜歡控製別人的性子,恐怕會把她鎖起來,讓她沒有再自我了結的機會。
李肅看著王承柔臉一下白了下來,他問:“怎麽了?剛才我騎太快,被風拍到了嗎?”
不,王承柔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自己嚇自己,李肅雖對待她的態度與上一世的此時不同,但他也決不是上一世她所熟悉的樣子。
一個人做了多年的皇帝,並在上位前殺了那麽多的人,是會在氣質與行為上留下痕跡的。而她麵前的李肅,更接近於上一世對等時間裏小公爺的樣子。
是野心勃勃欲大展抱負的小公爺李肅,而不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帝王李肅。
王承柔拿著兔子天敵,老鷹的紙鳶,心裏直犯抵觸,但她還是不敢不要,隻道:“沒有,哪有那麽嬌氣,隻是不知這是哪裏,恐家中奴仆找不到我會擔心。”
李肅皺眉:“你不知道這是哪兒?”
王承柔心中警鍾狂敲,她該知道嗎?她驚訝的表情雖一閃而過,但李肅還是看到了。原來,她真的忘了。
他聲音沉了下來:“兩個月前,你與我說柳水湖對麵有一道天光,你一直想去看看,卻有些害怕不知裏麵通向哪裏,有沒有危險,求著讓我帶你過來。”
啊!王承柔從遠古的記憶裏刨出了這段回憶,這點小事她上一世都快不記得了,更別說是重生而來的今生。
但對李肅來說這隻是兩個月前可以算是近期的事,可他竟然記得,還按她說的做了。就是方法太過嚇人,縱馬掠人,倒是符合他一貫霸道獨,。裁的風格。
王承柔心中有很多疑問,她思緒有些亂,但她現在隻想趕快離開,至少離開李肅她才能精神放鬆,才能更好的縷清眼前紛亂。
而李肅想的是,他還以為她提議到湖對麵去,是想讓張憲空帶她來這裏。
罷了,李肅決定不再糾結這些,他覺得自己難得對她主動一回,讓她去參加壽宴也算是表明了態度,以她的機靈勁,該是明白他態度的鬆動,不要真被他打擊到,棄了珠玉,而去就和魚眼珠子。
她既不記得想來這個地方,可見當時也就是隨口說說,畢竟他一直冷淡著她,她情急之下隨便找些話題來聊,不記得了也情有可原。
李肅想到她說的對,她那些奴仆若是一直找不見她,肯定會鬧大,於是他牽了馬過來,沒給她自己上馬的機會,攬住她的腰,把她抱了上去。
隨後他自己也上了馬,依然是環在她身後,放在腰上的一隻手並沒有撤下。王承柔感受著腰部傳來的他掌心的溫熱,一時腰板挺得直直地,別扭非常卻也不敢再刺激他。
因為沒有人比王承柔更了解,被人拒絕的李肅,會瘋成什麽樣,上一世她受得夠夠的了。
王承柔惴惴不安地任李肅把她直接送回了保帝侯府,她心裏記掛著被留在湖對麵的張憲空,但比起讓他與李肅在這種情況下見麵,還是繞過那裏直接送她回來更好。
在回侯府這一路,李肅騎馬的速度慢的很,可以算得上是在閑逛了,王承柔被動的成為了過街花車的待遇。一路都在被人看,這裏麵肯定有認識他們的。
明日,不,馬上就會有人傳舌了,她好不容易以不再靠近李肅而換來的她與他的新局麵,經此一趟,全都白廢了。
還有張憲空,他們才剛剛開了一個頭,他會怎麽想?他一定看到了吧,她是被何人掠走,他又會聽到什麽樣的傳言。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王承柔目前最該擔心與研判的是李肅。
侯府門口下馬車的時候,李肅根本沒給她機會自己下來,腰上的壓迫感與感受到的他手掌的力度,讓王承柔明白,她不能妄動。於是,為了盡快結束這一切,她順從的任他抱她下馬。
她施禮:“小公爺慢走。”
李肅:“下月初四,國公府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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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柔得到這句許可後,利馬轉身,快步邁進家門。李肅看著她幹淨利落的一套動作,並沒有馬上離去,侯府門房二人,點頭哈腰的,哪敢在小公爺離開前關閉大門,尤其是眼見著小公爺的臉色越發陰沉後。
李肅收回目光翻身上馬,手揚馬鞭,這一鞭抽下去可不輕,馬兒飛奔起來。
侯府內,王承柔把手中克她屬相的老鷹紙鳶往地上一扔,吩咐奴仆:“拿去處理掉。”
王承柔失蹤被掠的消息還是驚動了侯府,驚動了父母哥哥。晚些時候,得到信兒的清香清心一路跑回來,在看到她們姑娘完好無損地站在麵前時,二人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可嚇死她們了,以後再不能聽姑娘的,甭管她跟誰約會,她們都要在邊上盯著,寸步不離。
兩個哭唧唧的,圍在身邊,且她哪怕挪動一步,她們都成圓狀地包圍著她,像個移動的囚車似的,令她束手束腳,走起路來都不得勁。
王承柔這一世多的最多的就是耐心,她一點脾氣都沒有的安撫著清心與清香。連被安撫的二人都感受到了姑娘難得的好性兒,可見她這次做得有多過分,連她自己都心虛了。
於是更是借機,把姑娘之前很多在她們看來不安全不穩妥不規矩的事情重提,讓她意識到她們都是為了她好,希望她以後還是聽一聽奴婢們的勸戒吧。
王承柔這一天心太累了,清香清心自然說什麽就是什麽,她一句都不反駁。終於這邊剛完事,那邊爹娘又把她叫了過去。
一進主房正院,王夫人就迎了上來,上下打量她道:“可有受傷?可有嚇到?”
從椅子上站起來,朝外走了兩步的王亭真道:“娘,您還不知道她嗎,小時候那麽淘都沒受過傷,跟個機靈猴似的,您別擔心了。”
話是這麽說,但他還不是在見到她時,立馬就站起來迎過來。前世王承柔可能會忽略掉這些小細節,但現在她不會了,她對別人是如何待她的變得十分敏感,好的壞的都敏感。
“阿娘,我沒事。”
聞言後王亭真退回去重新坐了下來,一旁的父親道:“你先坐下,說一說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外麵現在已經有好幾種不同的傳言了。”
王承柔幹脆地把她看上張憲空,並與之有過接觸,覺得人不錯想先交往看看,如果合適她想與他談婚論嫁的想法說了,之後才把今日李肅毫無預兆與理由的發瘋也說了。
一時屋內無人說話,直到王亭真一句:“不會吧,我要與憲空兄做郎舅了?“
王霜看向他:“這人你認識?”
王承柔也說:“對了哥哥,我也正要問你,你跟張公子是怎麽回事。”
王亭真:“也沒啥,就是幾個月前,我在街上騎馬,有人挑著擔子成心往我馬前倒,還想讓我賠錢,我能慣著他嗎,長得瘦瘦弱弱的,文文縐縐的,不想卻是個訛人的無賴,張口就找我要醫藥費。”
一說這個王亭真來了精神:“我就跟他吵,眼見他被我嚇的,不是,被我的義正言辭所震撼,正要灰溜溜地跑掉,被巡邏至此的副指揮看到,就是張憲空,他說我在這個時辰本不該上街,先違反了規製。既嚇到別人,若對方沒傷,雖不用賠錢,但也該道歉,而不是大聲地叫嚷罵人。”
王承柔:“那你罵人了嗎?”
王亭真:“我那也叫罵人嗎,不過是說了他兩句,但張憲空聲兒可比我大,那架勢像是我犯了什麽國法似的。”
王承柔:“哦,你罵人了。”
“哎!還沒嫁過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是吧。”許她拿話擠兌人,就許他回嗆。
“哼。”王承柔從鼻子裏發出個音後,就不言語了。
王亭真繼續:“我就說我憑什麽道歉,騙子不比我惡劣多了,他怎麽不把騙子抓起來,好清朗整個雲京風氣。就是他們這種不作為的兵馬司差人,才令雲京匪患泛濫,得不到根治。”
“我這麽一說,他臉色青的跟檸果似的,一看就戳到他痛處了。”
王夫人:“說重點,然後呢?“
王夫人家的侯爺卻道:“這不說得挺好的嗎,我正聽的得趣呢。”
王夫人立馬一個眼風掃過去,王霜馬上閉上了嘴。
王亭真:“後來就是他把人放走了,我不服氣,越想越氣,追過去後更氣了,原來他倆還是一夥的。”
說到這王亭真看了王承柔一眼:“唉,可見兵馬司是有多窮了,連這種官匪勾結坑百姓錢的事都幹得出來。”
王承柔同樣給了王亭真一眼風。
“我衝上去就要抓他們去報官,他哪肯束手就擒,我倆就打了起來。最後,打累了,那騙子也早跑了,張憲空才跟我說,那人也是個可憐人,他想給他個機會。本是個讀書人,卻因寡母重病在床,需人參吊著才能得活。可家境本就貧寒,哪吊得起那玩意,人又是個大孝子,所以才走了歪路。我見到他們時,正趕上憲空在教訓嚇唬他,告訴他以後不許再這樣做。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若盡力了還是留不住,就該認命。把老人好好送走,自己過好日子才是最大的孝順。”
一時,屋裏又沒聲了。還是王夫人先開了口:“你在內城,不按規定時間縱馬,你要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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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亭真不知他娘親怎麽會一下子拐到那裏去,一急下脫口而出:“固國公府的小公爺今日不也縱馬了嗎,他可是雲京楷模,人人學習的榜樣。”
王霜:“說得有理,他縱得你怎麽縱不得。”
王夫人:“侯爺,您可快閉嘴吧。承承,小公爺為什麽掠了你去?”
王承柔:“我剛說了,我不知道啊,是他莫名其妙,我上次見他還是在您這裏,您留他午膳時。”
最後王夫人囑咐王承柔,近些日子老實一些,不要總往外麵跑,待那幫嚼舌頭的安生了再說。
“行了,你們回去吧,天夜不早了,都歇著去吧。”王夫人宣布散了,卻最後叫住王亭真,“你留下,縱馬的事你還沒說清楚呢。”
一邊王夫人帶著王亭真朝偏屋走去,另一邊,王承柔叫住父親:“阿爹,我還有事想單獨跟您說。”
王承柔上一世直到最後才知道,父親展現在他們麵前的行為作派,並不是真實的他。所以,王承柔想要與父親進行深一步談話,也正好可以探探父親到底裝到了什麽程度。
王霜道:“你先過去書房,我給你母親熱敷完就過去。”
“女兒知道了。”王承柔先行離開。
王霜邁進偏屋,就聽王夫人聲音裏透著嚴肅:“你再好好打探打探,這人到底怎麽樣,不是我勢利,是見過太多這樣家世的孩子,遇到高枝、機會的時候,不擇手段投機鑽營。況且,他認識你在前,後麵又結識了承承,不得不讓人多想。這關乎承承一輩子的婚姻,還是仔細些的好。”
王亭真麵色一樣嚴肅:“嗯,阿娘放心,我明白的。”
兩人見王霜走進來,都不再說,王夫人攆了兒子出去。
王夫人腰不好,生老大時就落下了病根,都說再生一個就好了,卻不想生完女兒後,腰病更厲害了。所以,隔個兩三日,侯爺都要親自給夫人熱敷一番。
他輕捏著夫人的腰,嘴上說道:“承承的婚事不著急,這孩子性子還沒安穩下來。頭一榔頭西一棒頭的,亂竄得讓人怕她磕到頭破血流。”
王夫人扭身:“難得侯爺嘴上有正事了,我也是這樣想的。又怕她逆反使性子,像小時候一樣越不讓幹什麽偏要幹,所以才沒理她鍾意的那個什麽空。先淡化著,再看看吧。”
慢慢地,王夫人在按摩與熱敷的雙重作用下,暈暈欲睡。侯爺幫她把被子蓋好,起身快速往書房而去。
書房裏,王承柔等在那裏的同時,心裏在梳理著今日李肅反常行為的背後究因,她雖十分不願想起他,但她必須要知道他是怎麽想的,這關乎這一世她可不可以收獲幸福的關鍵。
可無論王承柔怎麽想,怎麽不願麵對,她都不幸地發現,李肅好像不討厭她了,甚至開始關注她,並似有鼓勵她如以前一樣可以繼續纏著他、追著他。
王承柔想到此,坐都坐不住了,就算上一世李肅到最後也敗於她的美色下,但那可是她嫁給他之後,他在她小意溫存,事事遷就,解語疏情的情況下,才慢慢淪陷的。
而現在,她一直在刻意疏遠他,到度哪裏出了問題?因為王承柔隻是在上一世臨死前,才隱隱覺出李肅暗中養著一股勢力,區別於軍隊、親衛隊的勢力。
她不知道她想的是否正確,隻是因為她那個逃跑計劃,做得在她看來已足夠天衣無縫,可為什麽他還是提前察覺知曉了,這才讓王承柔有了這樣的猜測。
連上一世最後時刻她都不確定的事,現在的她又怎麽可能想到,她的猜測不過是冰山一角,李肅早在登基前,十幾歲的時候就擁有了這股地下勢力。也正是因她誤打誤撞,撞到了這股勢力的“腰眼”上,礙了李肅的眼,也入了他的眼。
王霜邁入書房時,就見他的小女兒在來回踱步,她這是,遇到事了。王霜的眉頭皺了起來。
“阿爹,”王承柔見父親進了來,待他坐下,她才坐下。
“你這是怎麽了?坐立不安的。”父親問道。
她已經有這麽明顯了嗎?王承柔道:“阿爹,小公爺今日把別人送給女兒的紙鳶毀了,然後強送了他的那隻;他還主動送我回來,一路走的都是熱鬧的地方,很多人在看;再有,下個月是他生辰,他讓女兒過去。”
王霜靜靜地聽著,待王承柔說完,他問:“你的意思是,小公爺對你上了心,而你有了心上人,不想與他再有牽扯,但怕拒絕會得罪於他。”
“是的,女兒今日所感,小公爺不是個好說話的,他、他有些過於霸道與強勢了。”王承柔說到這,看著她爹又道,“如今朝中,太後正盛,李家正盛,我怕會給家裏帶來麻煩甚至禍端。”
“不怕。”侯爺斬釘截鐵地道。
王承柔向阿爹看去,他收起了一貫的笑模樣,麵色肅穆,很少能看到這樣的父親,這才是真正的父親吧。隻可惜他掩飾演戲了半輩子,最後也沒能讓自己的兒女有個好結果。
所以,這樣不想讓家人與自己同擔憂、共擔責,不溝通的方式,反而沒有辦法把他們凝成一股繩,造成了最後家族悲慘的結局。
王承柔重來一世,不想自己重蹈覆轍,也不想侯府,她的家人再如上一世一樣,他們都要做些改變了。
而相信父親,求助父親就是王承柔邁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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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隻一句不怕不行,咱們候府還是要有些對策才是,就說眼前這場小公爺的生辰宴,我到底要不要去,若是不去,可用什麽理由回絕,若是要去,又應該注意什麽。阿爹不像女兒,隻知閨閣之事,不懂官場、男人場,還要阿爹從大局入手,無論怎麽做都要讓對方心服口服。”
王霜很驚訝,好像昨日還隻知調皮搗蛋不知愁的孩子一下子長大了,竟句句在理,都說到了點子上,承承所言就是他腦子裏快速轉動的內容。
王霜看著女兒的眼晴問她:“你想好了嗎,真的認為小公爺不適合你,以後也不會再去招惹?”
王承柔狠狠點頭:“嗯,我確定,我想好了。”
“好,那自然小公爺的生辰是去不得的。”王霜下了斷言。
王承柔也是這樣想的,這一步不能退,她要二人的關係停在李肅隻是不再討厭她這個階段,斬斷他們後麵有可能的一切牽絆。王承柔打定主意,從此刻起,她絕不再見李肅。
父親竟然站了起來,來回走了一趟,說:“張、什麽的,你對他是認真的?”
王承柔有點猶豫,猶豫的不是自己對張公子的選擇,而是現在她與李肅關係的定性正處在關鍵時刻,她不想把他扯進來,他的家世與職位並不能抵抗有可能給他帶支的麻煩。
她何嚐不明白父親的意思,這是開始正視她在姻緣上的選擇,想要避開勢力大如天的固國公府小公爺的青睞,最好的辦法就是了斷自己的“後路“,
這個後路自然指的是王承柔的姻緣。
但張憲空在知道她所遇到的麻煩為何,在知道娶她可能意味著會得罪滔天權勢時,他還會堅定的、義無反顧地選擇她嗎?
好,就算他選了,那她自己也可以這樣不管不顧地拉他下水嗎?
王承柔的心忽然向下墜去,她隱隱覺得自己是不是錯了,老天爺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並不是想要她去重啟,而隻是留了條性命給她,從此過上活死人,隱居的生活,才能避開這段孽緣。
“承承,”在看到她臉色越來越不對時,父親用渾厚的聲音喚了女兒。王承柔抬頭,眼中是一閃而過的委屈與脆弱。
“別怕承承,天塌不下來,不過是個固國公府。”
王承柔輕輕地笑了,“不過是個固國公府”。不是的,父親,固國公府隻是暫時的,後來那個地方叫“潛龍邸”。
但父親說的對,天塌不下來,她隻是在做最壞的預想,也許事實根本沒她想的那麽糟,對於現在的李肅來說,最重要的事還是篡權奪位。她這個小插曲隻要盡量降低存在感,還是有很大可能被他忽略遺忘的。
這樣一想,王承柔好受了很多,她道:“他叫張憲空,您不要對他做什麽,我有些事還要再問問他。”
“我知道了。至於生辰邀請,你直接拒掉。在正日子的前兩日,以你母親腰病複發,你作為唯一女兒要床前盡孝不得出為由。你親自寫拒貼,讓王成矩去送。”
王成矩,王管家,是保帝侯府最得臉的下人,他親自出麵的事,代表的是保帝侯府重視的態度。既無法前去,就隻能在這些方麵做得周全一些。
王承柔點頭,認可這樣的做法,父親則望著窗外明月:“還有十日……五天後,給你母親請醫。”
這一夜,王承柔睡得一點都不好,她陷在夢魘中……
暗紅色的大門,連門釘都是紅的,她跪在地上,正對著它,隻等那門裏人能出來見一見她。她時間不多,她不知道清心還能堅持多久。但她除了跪在這裏,等著那個至尊之人的一絲憐憫,已別無他法。
她錯了,她真的悔了,她不該挑戰皇後的權威,因為本質上,那是皇上的、是這大福宮的、是整個大錚的體麵。
她錯的遠不止這些,還有她對皇後這個位置的認知。根本不是什麽正妻之爭,更不是什麽誰在他心裏更重。那是皇後啊,母儀天下的皇後啊,是除了皇上以外,最尊貴的存在。
歸根結底那是至高無上的權力,而權力是宮中生活中最重要的,什麽夫君,什麽百年好合,什麽情啊愛的,都是狗屁。若她早一點明白這些,她會在當初知道李肅有意把皇位給喻家女時,做出更激烈更偏激的事情來,大不了一死,也好過現在這樣。
眼前開始模糊,明明沒有下雨,紅色的門漆像是被澆化了一樣,在她眼前變形。
王承柔在心裏呐喊 ,不行啊!門不能化!她還指著門後的人救命呢,可那道載著最後一點希望的大門還是消失了。
王承柔撲了過去,撲進了門內。門內,怎麽會是皇後?皇後坐在那裏,臉色並不好看,一向注意儀態的她,頭簪都有些歪,她目光幽幽地看著王承柔:“滿意了嗎,你一定要做到這一步,那我就成全你。記住了,她是你害死的。”
清心是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王承柔知道那是她,那個躺在地上的是她的清心,小時候剛來她院裏時,最愛哭鼻子的那個小侍女。
比起清香,她更聽自己的話,隻要是她說的,她想要的,清心哪怕會在嘴上嗔上幾句,但還是會為了她去做。
在王承柔把清心抱在懷裏的時候,她知道有些東西在她心裏碎了。她厭惡自己,厭惡自己不會看人,她連遇人不淑這個詞都配不上。
遇人不淑說的是沒的選擇,被命運安排著遇到了壞人,而她呢,一切都是她選的,她除了自己無人可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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