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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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肅親手關上冼塵殿的門, 然後望著這兩扇“空空如也”的大門,看了很久,然後才轉身離去。
    元尊殿忙了起來, 皇上登基後的第一次選秀,各方都十分積極,況李肅不是長在宮中不見聖顏, 他在成為皇帝之前, 在雲京城算是活躍的貴家子弟, 各家女兒自是知道他長什麽樣子。
    所以, 報上來的名冊堆得擋了燭台。王承柔發現,上一世熟悉的名字皆不在冊上, 仔細想想也對, 李肅這一世比上一世晚了四年多才登基, 上一世的皇後、袁妃、趙貴嬪,怎麽可能還待嫁閨中, 皆都已嫁人為婦。
    就連誇下海口非李肅不嫁, 一直會等他的喻哲兒也在他在南境打仗的時候嫁了人。
    想起上一世, 皇後未進宮,她從各方渠道打聽新入進宮的都有誰,可真是不嫌累。誰入宮不都是一樣, 打聽出來又能怎樣, 與她何幹。
    如今更是如此, 王承柔按著世家等級,如今的官職,秀女的年齡樣貌, 兢兢業業一點不藏私地主持著選秀事宜。
    最後, 皇後辛苦了一個月, 正式名冊出爐,被送到了李肅的案頭。
    李肅打開來看,看到熟悉的字跡,他覆手而上,摩挲著那幾個字,他想她了。李肅因著那點可憐的自尊心,這一個月都沒有去元尊殿。無論他的出發點為何,他的行為無意間成全了她的心意,達到了她的目的。
    他一心求一雙人,而對方卻為了減少承寵,主動提出要他選秀,給他塞一後宮的女人。原來,被別人稱讚的好妻賢後,於他,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李肅知道這本冊子裏的內容一定會令他氣不順,但他還是繼續看下去,看她到底能行到哪一步。
    慢慢地翻完所有,李肅緩緩舒出一口氣,她可真是名合格的皇後啊,這裏麵留存的秀女,背景出身、個人情況皆有被她考慮到,這選秀的差事做得可真好,竟讓人挑不出一個錯來。
    可越是這樣,李肅的心越涼、越沉,她是真的一點私心都沒有,也是真的不在乎了。上一世李肅雖然沒說,但他知道,皇後入宮前她上躥下跳,對於新進宮的人選很是打聽了一番。
    如今想來,當時自己聽到這事的時候,心裏也不全是厭煩,其實這點小事都能被他關注到,已經很說明問題了,隻不過那時他並沒有深究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態。
    現在李肅知道了,他樂於看到她的吃醋,她的在意,甚至她為了他而起的那點小心機小算計,隻不過每次她使過了頭,他就會把她敲打下去,他以為這種平衡會是永恒的,哪知,在他樂此不疲的時候,她是真的倦了。
    這種疲倦沒有傷害到她的身體,卻令她的心理出了問題,最終嚴重到要了她的命。無論怎麽說,上一世,他是逼死她的罪魁禍首,他欠了她。這一世他想要彌補,用自己的方式,偏巧這種方式是她不想要的,在她看來是對她的另一種逼迫。
    他明白的,他真的明白,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他就是放不下。王承柔如流沙,他攥的越緊,她流失的越快,可是想要他鬆手,死都不可能。
    李肅緩緩合上冊子,不在乎他又如何,不愛他又如何,至少她還活著,她是他的妻。
    李肅隻能用這樣的想法來掩蓋他的後悔,他後悔上一世沒有立她為皇後,沒有早早地正視自己的內心,早早地與她一世一雙人,如果他那樣做了,就沒有了後世之事。
    他還後悔,這一世沒有讓他更早些恢複記憶,如果他能提前想起所有,他也有把握重新追回她。可惜天意弄人,隻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卻沒有給他們重修於好的可能。
    李肅指了下冊子,然後道:“給皇後送回去,就說朕準了。”
    唐九剛把冊子拿在手上,李肅又道:“不用了,朕親自過去。”
    李肅想通了,為什麽要強撐一個月,活受相思之苦。他想她了,他要見她。
    “聖上駕到。”元尊殿想起這道聲音,屋內正教張安眠翻繩花的王承柔手上一頓,卻見眠眠跳了起來,朝外麵跑去,這孩子表現出與她一貫冷靜自持的性子截然不同的一麵。
    王承柔心下一動,站起身來走在張安眠身後,然後她眼見著眠眠撲到李肅懷裏,李肅眉眼帶笑,一臉慈詳地抱起了她。
    李肅越過張安眠仰慕的小臉,望向王承柔,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眼中布滿震驚與不解。
    李肅抱著張安眠往屋裏走來,所有人跪下迎駕,隻王承柔站在原地看著他。李肅笑著拉起她的手,語氣寵溺地道:“進屋吧。”
    眠眠聽到皇上這樣說,她馬上回頭看向母後,眼睛裏都是希冀。王承柔知道這希冀是什麽,小時候父母吵架,父親主動與母親說話,她與哥哥就會這樣看著母親,希望母親能借坡下驢,與父親重歸於好。
    可是眠眠啊,阿娘與皇上的情況不一樣,她與他永遠沒有重歸於好的那一日。
    王承柔一個轉身,掙開了李肅的手。李肅裝做不在意,抱著孩子先她一步進了內室。
    待李肅坐好,王承柔對張安眠道:“眠眠下來,莫要擾了皇上。”
    李肅不敢再刺激她,他收買人心的手段都是在私下進行的,並不是要做給王承柔看的,以她不信他的程度,他當著她麵這樣做,隻會加劇王承柔對他的不滿。
    他主動放下眠眠,收了些笑意,隻道:“我與你母後有些話說,你去外麵玩一會兒。”
    張安眠眼裏閃過一抹失落,但她忽然想到什麽,眼神中重新充滿神采,看了看母後,對著二位長輩施了禮道:“那,兒臣先下去了。”
    李肅:“嗯,去吧。”隨即吩咐日頭下,宮中有池子的地方都重新緒了水,小心莫跌落,還有那些假山,莫去攀爬。”
    李肅說這話時順口又自然,充滿了慈父般的擔憂,待宮人下去,王承柔哼笑一聲。李肅問她:“你笑什麽?我有哪裏說得不對?”
    王承柔:“聖上歇一歇吧,眠眠已經跑遠了,你這些話她是聽不到的。”
    李肅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不以為意:“何故要讓她聽到,隻是曾聽侯夫人說過,你小時候就愛下河登高,所以想著怕這孩子隨了你的性子,才讓宮人多精心些。”
    王承柔臉現不耐,那點假笑也沒了:“聖上為何事而來?”
    李肅:“來還你這個。”
    李肅把袖中名冊拿了出來,王承柔掃了一眼道:“可是有不妥?”
    李肅:“並無不妥,你做的很好。”
    “那就好,臣妾查了日子,馬上接二連三都是吉日,可做聖上親選之日。”
    李肅把目光從茶杯中拾起,抬眼看她,看了會兒他才道:“不用了,皇後這麽能幹,就幫著朕一並理了吧,可著你的心意選。”
    王承柔起先一楞,她想說怎麽是可著她的心意選,又不是她的後宮,但又覺沒必要多言,她道:“是,臣妾遵命。”
    李肅放下茶杯道:“你真不怕宮中進了新人後,對九宇公主來說環境是否過於複雜。朕說過她是長公主,她就永遠是,但駕不住有人嚼舌,起了壞心。”
    “她該早日麵對現實,不是親生的永遠都不是。”
    門外本想進來取花繩的張安眠聽到皇上與母後提到了她的名字,於是她停下腳步,把這幾句都聽了去。
    張安眠沒有進去取花繩,她在回華昭宮的路上,問身邊她宮裏的婢子:“何為親選?”
    這宮婢是聖康殿管事嬤嬤派來的,一直覺得自己有後台有人脈,可惜到了華昭宮發現,真正做得了主的是阮嬤嬤。同樣是聖康殿派來的,為什麽自己要低阮嬤嬤一頭,如今聽到小主子在問她,這宮婢欲表現一番,馬上詳細地解釋了起來,直至說到華昭宮還沒有說完。
    阮雯很少往元尊殿裏那位貴主身前湊,現在九宇公主身邊的人都是皇上派來的,她離了一時也不打緊,所以不是重要節點,公主去往元尊殿她都是不跟著的。
    在門前迎著公主回來,卻聽到宮婢所言,她眉頭一皺,不滿地看向那婢子。對方見此,雖意猶未盡但還是收了聲。
    張安眠回頭看她:“怎麽不說了?”
    婢子未答,隻看向阮嬤嬤,張安眠道:“你隨我入內。”
    這婢子得了令,隨著小主進了屋。阮雯眉頭皺得更緊,她叫住清心:“怎麽會說到選秀之事?”
    清心:“公主問的。”
    眼見清心也一臉心思地往公主屋裏而去,阮雯幾不可聞地搖了搖頭,不想這清心也是個糊塗的,公主會對選秀之事感興趣已不尋常,她不說攔著,自己還聽進心裏去了。
    阮雯可以說是看著公主長大的,對皇後與公主來說,中間她缺席了三年,但於她自己來說並不是的,她一直領著皇上的命令,在暗處觀察著這個孩子。
    如今天天生活在一起,照顧她的衣食住行,雖皇後娘娘也會親力親為,但小主畢竟單獨立了宮,真正守在她身邊一步不落的是她。
    怎麽可能不產生感情呢,雖阮雯一再提醒自己抽離,指不定這任務哪天就執行不下去,她會被派到別處去。但眼見著她封了公主,她被皇上似親生般對待,阮雯也會想,也許這任務就是一輩子呢。
    正因為她對公主產生了一些個人情感,所以,她一直看不懂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