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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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得了皇上的旨, 鳳輦加急地趕回了保帝侯府。
王承柔看著素白的府門,平時並不掛燈籠的門庭, 此時一左一右兩個燈籠高高掛起, 同樣的素白,上書“奠”字。
這一幕讓王承柔一下子想到了上一世。上一世父親也是生的急病忽然離世,這一世明明與不上一世不同了, 父親活過了上一世身死的年頭,王承柔以為, 這一關闖過去, 父親該是長壽安康了。
不想最終, 他雖多活了些年月,但還是走了上一世的老路, 急病而亡,王承柔依然沒有見到父親的最後一麵。
靈堂上, 國法大於家法, 一眾守靈之人見了皇後娘娘皆下跪相迎。
王承柔沒有扶起母親, 她受禮的同時撲向母親,與母親跪地相對,母女兩個痛哭起來。王亭真攜妻子幼子跪在旁邊,也是淚眼婆娑。
王承柔聽著母親說侯爺從發病到死亡的過程,竟是跟上一世一樣。她其實有吸取上一世的教訓,怕父親身有隱疾, 這幾年來都說服母親請大人時常來診脈。
每次大夫都說, 侯爺很康健,身體沒什麽問題, 王承柔想到此, 心中更是愧疚。上一世就是李肅當上皇帝, 她失了正妻的名份,父親一著急才去的。
這一世她想著,至少她當了皇後,父親不必再受上一世的刺激,但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自己再次入宮的痛苦父親是看在眼中,急在心裏。
這一回,雖晚了年月,但依然是她進宮不久後,父親生了急病丟了性命。不管這是不是巧合,王承柔不能不多想,忍不住地心生愧疚。
若是她把自己的日子過好,若是不讓父親為她操這麽多的心,是不是父親的壽數就不止如此,她真是個不孝女。
淚眼看著母親,王承柔心裏一悸,上一世在父親死後,母親憂鬱傷心,一年後就生了頑疾,纏綿病榻兩年,最終還是撒手人寰。
她摟著母親的手更緊了,她好怕,怕母親也會在不久離開她。
王亭真是第一個發現王承柔不對勁的,她一直粘在母親身邊,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一刻都離不得阿娘。
王夫人也發現了,但她覺得這能理解,她的承承可能是因為失了父親這件事嚇到了她,畢竟她還年輕,所經曆的歲月裏,並沒有麵對過死別。侯爺之死算是王承柔第一次麵對至親的死亡,所以,她的女兒會害怕,會怕母親也離開她很正常。
這種事情王夫人經曆過,當年她也是這樣,在看到祖母離世的時候,才想到原來親人並不會永遠陪在我們身邊,那時她就移情到父母身上,也是怕了好一陣,怕父親與母親也會突然離開她。
王夫人想到此,安撫地拍了拍女兒的手,這種事情勸是沒有用的,隻能留給時間,過個幾日,她接受了至親死亡這個事實,也就不會這麽病態地粘著她了。
皇後娘娘在保帝侯府守靈的第三天,皇上親自上門吊唁。李肅在一堆跪著的人中,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皇後。
不過三天,她又弱又憔悴,李肅控製住皺眉的衝動,給了保帝侯最高的尊禮。
一切製禮過後,李肅第一時間去扶王承柔。王承柔起身起得搖搖欲墜,李肅欲摟住她,不想她一把摟住旁邊的侯夫人,那樣子弄得李肅一楞,怎麽像個孩子粘阿娘一樣,做出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舉動。
王夫人馬上對皇上告罪道:“聖上莫怪,娘娘從小到大還未經曆過生死離別,她有些妥不過勁兒來。”
王夫人不知,李肅是知道的,王承柔可不是沒經曆過死別,上一世她經曆了父死母亡……李肅想到這裏,忽然就明白了王承柔此舉為何,她這是怕王夫人也會重蹈覆轍,在不久的將來生病、病亡。
想到這處後,李肅心裏也畏懼了一下,他如今能把王承柔困在身邊,皆因他能左右她至親的生死,如今王霜死了,若是真如上一世的軌跡,他夫人也將在不久身故……
這種一下子失掉兩個能威脅到王承柔的牽製的可能,令李肅也懼怕起來。
她上一世做出自戕的決定,就是在失掉父母後產生的,哪怕現在他還握有王亭真、張安眠,李肅也沒有完全的把握,王承柔會不會自暴自棄。
他隻能在心裏安慰自己,不會的,她把她那個女兒看得比什麽都重要,人都是往下疼的,父母不在了,不是還有女兒嗎,總要把女兒拉扯到長大成人,有了歸宿才行吧。
這樣一想,李肅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張安眠如今已五六歲,十年後,她就算長大成人了,該賜婚配夫家了,到那時,王承柔作為母親的責任是不是就算完成了?
這樣一圈想下來,李肅忽然發現,他與她白頭到老的願景恐難實現,王承柔依然有隨時可能離開的風險。
李肅看著王承柔眼裏完全沒有他的樣子,失去的恐懼感包圍著他,他利落地下了命令,要元尊殿的宮人把皇後娘娘從她母親身邊扶走。
旨意一出,除了清香,其他元尊殿的宮婢隻能冒犯娘娘了。清香擋在前麵,無視皇上的旨意,不準她們對娘娘無禮。一時情急,清香把小時候學的玄家推手使了出來,一時幾位宮婢莫明地被她的雙手擋了出去,怎麽都觸不住娘娘。
眼見皇上變了臉,隨他而來的嚴都統一把拉住清香的手臂。清香故技重施,不想她從小所學嫻熟十分的推手,竟被人破了。
她抬眼看向對方,熟悉的感覺讓她一楞。這時,王夫人也說話了:“聖上莫急,待臣婦與娘娘同去。”
李肅沒說話,算是允了。王夫人攬著王承柔,在前麵帶路,李肅一行隨後。
清香也想跟隨,卻寸步難行,製住她推手之人並沒有泄勁。清香隻得把看家本事使了出來,不想,這人眼睛冒光,與她糾纏起來,最後竟是讓他破了她所有招式。幾個回合後,她的手臂重回此人之人,他再一次製住了她。
清香瞪向他:“你這一次怎麽不穿女裝了。”
嚴都統笑了:“原來,你還記得。”
“記得不記得又如何,放開!皇上都沒讓你拘著我。”
嚴濤:“還有嗎?有的話再來。”
清香著急了:“誰跟你再來,我要去看著我們娘娘。”
“皇後娘娘身邊有皇上有侯夫人,不缺你一個。”
清香覺得她是遇到了武癡,為了快速擺脫他,她道:“沒有了,就這些,你都已破解了,你贏了,滿意了嗎,可以放開我了。”
嚴濤稍稍鬆了手,又沒全鬆:“不容易啊,就你這兩下子,我研究了好幾年。也不算是我贏,若是實戰我早就輸了。”
清香手上使了勁,掙開了他,理都不理他,就朝皇上他們離開的方向而去,隻聽身後男人道:“哎,為謝你傳藝,我把我研究出的解手教你啊。”
清香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又說:“嚴濤,皇城都統,等你來啊。”
清香馬上把頭扭了回去,跑走了,一句也沒回他。
屋裏,王夫人不得不聽從聖命,讓皇上取代她攬著皇後娘娘。
李肅看著王夫人道:“夫人,朕與皇後有話要說,還請回避。”
王夫人隻道:“請聖上垂憐,娘娘剛失了父親,”
李肅:“夫人,你以為朕會對皇後做什麽,朕是為了她好。”
王夫人退了出去,唐九恭敬地把她請遠了一些。
看不到母親,王承柔開始不安。李肅手上沒有鬆勁,他小聲且堅定地道:“我不會讓她死,與其你光會纏著她,不如把這事交給我。”
王承柔停了掙紮看向李肅,聽他道:“對,就這樣,看著我,我是誰啊,我是李肅,你說的,隻要我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到的,這一次也是,交給我,一切都交給我。”
王承柔如他所說一直看著他:“對,你是李肅,你無所不能。”
李肅:“哪怕有秦洞天在,我也會遍請名醫,一定要侯夫人長壽安康。”
眼見王承柔開始點頭,李肅又道:“可這事,不光是我努力就能達成的,你作為女兒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環。”
李肅把手放在她雙肩上,深深地望著她的眼睛道:“你過得好,她才能少操心,不生心病,這才是康健之本。”
王承柔顯然聽了進去,眼神漸漸清明起來,李肅點著頭:“你剛才那樣,已經嚇到她了。”
王承柔仰頭歎出一口氣,然後她道:“我沒事了。”
李肅:“我答應你的,我會做到。”
門拉開,王夫人看到自己走出來的皇後娘娘,心裏鬆了一口氣,王承柔走到她麵前:“母親,讓您擔心了。”
李肅:“你們都留下來,陪皇後在此守靈。”
“是。”李肅帶來的宮人領旨。
李肅準了王承柔守靈一個月,這在各朝各代都是始無前例的,一國之母,皇後之體,就算是為父盡孝,也是國在前家在後。但皇上親下了口諭還不夠,還下了聖旨,此事雖奇但也定了下來。
與李肅一同前來的皇城護衛也留了一部分在保帝侯府,嚴都統本可不參與輪值,但他總是在換崗的時候趕來。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過來,明明一心想破的玄家推手已被他破了,按說心事已去,那玄家女子也說了,再無後招,可他還是來了。
或許是上次沒有盡興,他還想與她再過幾招。幾次在侯府裏巡邏的時候,他都有意無意地瞥向皇後娘娘所在之處,但那裏房門緊閉,他看不到他想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