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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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櫛名琥珀牽著妹妹繞商業中心轉了一圈, 沒有再發現什麽較為特殊的咒靈。
    小女孩捧在手裏的鯛魚燒已經隻剩下尾巴,她放慢速度小口小口咬著,吃得很珍惜。
    等到最後一塊烤得金燦的魚尾巴被安娜嗷嗚一口吞進肚裏, 櫛名琥珀也已經構想出了關於眼睛的幾個改造方案。自認今日任務已經完成, 在詢問了妹妹要不要去附近兒童樂園之類設施玩一會兒、並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否定回答之後,二人便一同踏上了返程。
    雖然並非節假日, 但附近的人流量依然不小。
    手牽手的甜蜜情侶和三兩結伴的閨蜜團漫步走過, 有牽著大把氣球、或推著棉花糖車的小販站在街角,帶著滿麵笑容遞給踮起腳尖來的孩子一份甜蜜,那些柔和鮮亮的繽紛色彩光是遠遠看著, 就能夠讓心情不由自主地愉快起來。
    安娜是個很乖又很內向的孩子, 即使出神地注視著某個被同齡孩童簇擁的攤位, 也絕不會主動開口索要。
    雖然完全沒有點亮“察言觀色”這項技能, 但櫛名琥珀看見周圍那些興奮不已的孩子, 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念頭就是“安娜一定也會喜歡”。
    於是氣球、棉花糖、三色丸子、草莓大福……所有東西他都一樣不落地買了些。
    直到妹妹小小的懷抱勉強抱住這一大堆玩具零食,頰邊因為快樂和羞澀泛出無法掩飾的鮮明緋色來, 並以十分堅定的態度表示自己真的拿不下了,他才遺憾地放棄了繼續掃蕩的舉動。
    但隻要看著隻到自己胸腹間的小女孩, 那雙平日裏總是顯得沉靜的紅眸一閃一閃亮起來,像是晴朗夜空裏初升的星星, 整個心髒都不由自主變得柔軟, 因為那熨帖的溫度而皺縮起來了。
    ——相處的每一刻,都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是他血脈相連的、僅有的親人。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最多隻花費二十分鍾, 兩人就能從赤町商業中心步行回到幾個街區之外的吠舞羅。
    雖然中間因為售賣大福那家甜品店人氣過高, 聞名前來排隊的顧客甚至擠出門外、長長的隊伍蜿蜒了小半條街, 導致光是等候的時間就有半個小時還多,返程的時間也就無限拉長。
    本著“排了這麽久的隊不多買點豈不是血虧”的質樸想法,櫛名琥珀不光買了妹妹心儀的、有著漂亮淺粉色外皮的草莓大福,更是踩著店裏單人購買份額的上限一通掃貨,各種熱賣品類都往托盤裏放了好些。
    走出店外之後,他先把大福拆開遞到安娜嘴邊,自己挑挑揀揀,拿了一塊白生生軟乎乎的雲朵麵包出來。
    鬆軟的麵包體表麵篩滿了均勻一層薄薄糖粉,小心翼翼撕下一塊,露出的截麵確實像名字一樣潔白綿軟,布滿了細密的孔洞,充作夾餡的鮮奶油以相當誘人的姿態顫巍巍地流了出來。
    遲疑一瞬後慢吞吞放進口中,舌尖上傳來的味道讓櫛名琥珀瞳孔一縮。
    ……該說是意料之外的好吃嗎?
    濃鬱的奶香味和麵粉的香氣,能品出糖粉的味道卻不顯得甜膩。
    他下意識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招牌準備記下店鋪的名字,恰逢店門內掛的鈴鐺叮鈴鈴作響,玻璃門被人從內側推開,從中邁出的客人不期然和櫛名琥珀對上了視線。
    白發的男性穿著相當修身的深色製服,個子驚人地高挑,在人群之中顯得出類拔萃。
    要說整個人身上最為引人注目的點,無疑是蒙在鼻梁上、將那張線條流暢的俊朗麵龐遮蔽大半的眼罩,是會讓每個偷偷窺視帥哥的路人產生“他到底是怎麽看到路的”等諸般疑惑的程度。
    男人單手插在兜裏,雖然明顯已經是步入社會的成熟大人,此刻身周卻隱隱散發著類似高中dk的直白不爽氣息,如果麵前有擋路的小石子,一定會被狠狠踢飛出去吧。
    至於“除了性格一切都很完美”的人民教師五條悟為什麽會這麽不爽——
    他直勾勾地看向麵前幾步之遙的櫛名琥珀。準確地說,是看向少年手裏提著的牛皮紙袋,上麵印著甜品店的ogo,裏麵裝著的各式點心多到快要溢出來。
    “啊,”在片刻的停頓之後,兩手空空的白發青年若有所思、意味深長地陳述著事實,“原來就是你把店裏都搬空了啊。”
    ——害得他百忙之中抽空跑出來一趟,結果連足以彌補熱量消耗的甜品都沒有補充到。
    這個人果然和自己天生不對頭啊。
    五條悟忍不住冒出如上想法的時候,遭到陌生人譴責的櫛名琥珀以注視有聲玩具的平淡視線瞥了他一眼,隨即無動於衷地轉過身來,衝一旁的妹妹招了招手。
    “走了,安娜。”
    小蘿莉“嗯”了一聲,扯著身後的氣球邁著小碎步飛快跟上來。
    剛剛走出兩步,又忍不住回頭辯解:“才沒有搬空……每樣拿了兩個,而已!”
    而那個奇奇怪怪的白發青年邁著長腿跟上來,視線一直停留在她手裏咬了一口的草莓大福身上,聞言偏了偏頭,笑得十分無辜且討打。
    “嗯嗯,這樣啊這樣啊。可是我想吃很久的毛豆生奶油大福剛好售罄了,這也是事實嘛。”
    商業街人流熙熙攘攘,同行一段街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過了一個路口、又過了一個路口,幾乎就要離開商業中心範圍之外了,男人卻還是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優哉遊哉跟在後麵——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在接收到妹妹“哥哥認識這個奇怪的人嗎?”的疑惑眼神,並搖頭給出否定回答之後,櫛名琥珀繼續選擇無視對方,按照自己的節奏往前走。
    想跟就跟,他才懶得搭理。
    至於把到手的甜品分出去,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jpg
    本以為路遇尾隨癡漢已經是返程途中最大的波瀾,結果剛剛拐過下一個路口,就遭遇了意料之外的變故。
    剛剛繞過九十度的牆角,視線還未完全明朗,頭頂已經籠上一層驟然而至的濃密陰影——!
    不知何時潛伏在前方的怪物正高高躍起,臃腫畸形的龐大身軀落下時帶起呼嘯的風聲。
    它裸露在外的皮膚蒼白浮腫,身上還殘留著些許因為變形而被撐破的衣物碎片,外形像是在海水中浸泡過久而膨大的人類屍體,然而卻又生有泛著幽光的鋒銳利爪,唇邊探出的獠牙落下森森涎水。
    遭遇突襲的櫛名琥珀眯起眼睛,始終藏在袖中的月靈髓液宛如出洞的銀蛇般湧出,最前端呈現出雪亮的刀鋒。
    但利刃即將毫無阻礙地切入怪物□□的時候,少年突然微微抿唇,眼角餘光瞥了下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安娜,隨即改變主意,將魔術禮裝形成的無匹鋒刃散開,化作了堅實柔韌的細網。
    怪物在下落途中無處借力,像是主動送上門一般落入羅網之中,拚命掙紮之餘,發出一串串古怪的嘶吼。
    “便當——呃,便當——!!”
    ……沒有智慧,或者說智慧極其低下嗎?
    不像是英雄協會對抗的主要敵人、那些由人類變異來的怪人。
    是某人異能力的產物嗎?
    櫛名琥珀將安娜護在身後,謹慎地繞開不停掙動的怪物,打量著前麵那條街道上的景象。
    意料之外的場麵讓少年的瞳孔為之一縮——
    粗粗一數之下,約有五六隻類似的怪物正在蹣跚著站起,伴隨著路人此起彼伏的驚恐尖叫,搖搖晃晃地向這邊走來!
    那副棄慌忙奔逃的其他人於不顧,一心一意向這邊奔來的樣子……目標是自己嗎?
    他沒有理會那些逐漸迫近的類人怪物,轉而按住了安娜的肩膀,和仰起頭來的女孩對視。
    “向我許願吧,安娜。”
    櫛名琥珀的聲音放得一如既往地輕,像是置身戰場之外般溫和平靜,“許願離開這裏,安全地回到吠舞羅去。”
    他的念能力絕非萬能,有著既定的上限。
    櫛名琥珀本身的力量是基數,對許願者產生的認可情緒是加成的杠杆。許願之人愈是被他所在意,就能夠實現愈發龐大的願望。
    但建立在這樣的“誓約與製約”的基礎上,可以推測出來的規則是——
    如果許願者許下了遠遠超過櫛名琥珀能力之外的願望,在“自身的力量”被“認可的加成”翻倍之後依舊無法滿足、不能實現,而櫛名琥珀偏偏又對這樣不知饜足的願望表明了“我準許”,那麽等待他的必然是生命力被盡皆抽空、整個人化為那願望熊熊燃燒的養料這樣的下場。
    所以他從來隻實現那些確信自己能夠滿足的願望。
    具現出寶石、蘋果之類的具體物質所消耗的能量不值一提,將某人安全地轉移到另外一處也稱不上有所耗費。
    但若是“擊敗麵前的敵人”這種因為敵人實力不明、因而難度不定的願望,他從來不會輕易允諾。雖然看似省事,但與抽空念力的風險相比,他寧願選擇自己親自動手。
    櫛名安娜抱緊了懷裏各式各樣的點心玩具,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能力【感應】不具備正麵戰鬥力,之前在赤組的定位也一直都偏向於“重要的輔助人員”。按理說盡快脫離戰場才是最佳選擇,但是、但是,就這麽把遭遇危險的兄長獨自留下嗎?
    勉強抽出一隻手,女孩拉住櫛名琥珀的衣擺,懇切地搖了搖頭。
    “一起走,我們一起回吠舞羅。然後,尊會處理這邊的事……”
    新生的怪物已經逐漸適應了變形的軀體,行動間的速度逐漸加快。雖然大小、具體外形有所不同,但都有著與人類相似的大致輪廓,像是造人時失敗的扭曲粗胚。
    看見怪物身上殘留的衣物碎片,櫛名琥珀心中隱隱產生了推論,因此在麵對第二波攻擊時,依舊選擇了留手。
    沒有直接從中斬斷或化為飛灰,隻是用月靈髓液化作網狀將其捕獲,隨即變為泛著金屬光澤的銀色鎖鏈,將不斷掙紮嘶吼的怪物束縛在一旁。
    雖然有些束手束腳,但稱不上是什麽大麻煩。
    櫛名琥珀微微鬆了口氣。
    明麵上的不穩定因素處理完畢,那麽,接下來隻需要找出暗地裏的始作俑者——
    就在這時,他感受到肩膀處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像是小學生躲貓貓時,擔任“鬼”的一方終於找到了躲藏起來的目標,動作迅捷又俏皮。
    有個聲音在耳邊輕快地說:“抓到你了。”
    就在下一瞬,蘊含著恐怖熱量的淡紫色光束貼著櫛名琥珀的臉頰極速飛過,沒入身後的人行道之中。
    刹那之間磚石炸開、泥土四濺,伴隨著“轟”一聲令腳下地麵為之一顫的鳴響,他根本不用回頭,就知道身後一定出現了一個冒著嫋嫋青煙的巨大凹坑。
    那隻原本貼在他肩膀上的手臂被迫收回,櫛名琥珀重新將氣聚集在眼部,終於看到了跟自己“打招呼”的咒靈的模樣。
    是個很好看的青年。
    偏灰的淺藍長發束成三股辮子,鬆鬆垂在肩上。裸露在外的麵頰、脖頸和小臂上分布有十字形的縫合線,乍一看有些駭人,但笑起來的時候,那張臉上流露出來的無害意味相當純然,透露著幾絲孩子般的天真。
    幾乎令人卸下心防、不自覺想要親近了。
    一旁將咒力彈射出去的五條悟放下食指,也有些嘖嘖稱奇。
    “尚未登錄的特級?擬人度這麽高,還真是讓人驚訝啊。”
    而突然冒出的咒靈卻無視了他這個閃閃發光的最強咒術師·六眼兼無下限術式持有者,隻是稍微活動了一下五指,一灰一藍的眼睛睜得極大,頗感興趣地注視著麵前完好無損的櫛名琥珀。
    “真是奇怪……我應該的確觸摸到你了才對,為什麽術式沒有起效呢?”
    在一瞬的停頓之後,他飛快地補上了自我介紹。
    “我是真人,是從人類對人類的憎惡和恐懼之中誕生的詛咒哦。”
    五條悟聞言,隱藏在布料之下的雙眼頓時微微眯了起來。
    他在看見這隻咒靈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毫不猶豫地出手,試圖將之直接祓除。如果不是顧及旁邊兄妹的性命,如此之近的距離,一發虛式【茈】下去,保證對方連灰灰都剩不下。
    他原本以為這家夥是沒有來得及發動術式,現在看來,是發動了卻沒有反應?
    而櫛名琥珀的回應更為平靜。
    “‘觸摸到’我了嗎——不盡然吧。”
    十分幼小的時候便已經開念,還未正式覺醒念能力之前,將周身環繞的氣馴服穩定、讓它在身邊緩緩運轉,從而維持無時無刻不在持續的【纏】的狀態,形成體表最基本的防禦。
    名為真人的咒靈以為觸摸到了他,實際上,所觸及的隻是那層緊貼在體表的氣而已。
    對方的術式明顯需要肢體接觸才能發動,那就沒什麽好怕的。
    “這麽說,這些都是你的手筆吧。”
    櫛名琥珀掃了腳邊依舊不斷掙紮的怪物,心中有所明悟。
    “你的術式能夠通過觸摸發動,對他人的□□進行改造,不過直接戰鬥力不足,稱不上十分強力。”
    無視自稱真人的咒靈臉上稍微有些維持不住的笑容,他把後半句話藏在心裏,沒有說出口。
    【但如果按照“寵物”的標準來看,隻需要聰明、漂亮、通人性就好。】
    ——這樣一想,麵前的青年連沒有壓倒性的武力都成了優點,簡直是萬中無一的最佳選擇。
    原本將這位新上任的掛名s級英雄視作獵物、誘餌、消遣時間的玩具,真人被那雙逐漸幽幽亮起的紅眸注視著,心情終於出現了微妙的起伏。
    他認出了五條悟,但並不畏懼所謂“最強咒術師”的名頭,甚至躍躍欲試地想嚐試一下能不能在這裏幹掉對方。
    身形高挑的白發青年所展現出的從容、傲然、漫不經心,對他的藐視如此濃厚,甚至不屑於流露絲毫針對咒靈的厭惡——
    諸如此類的態度,從人類負麵情感之中誕生的真人都能夠切實理解。
    無論是作為強者的自信,還是麵對異類那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強烈抵觸,他都全然明白。
    因為他也懷抱著同樣的感情。
    但是名為櫛名琥珀的少年,那牢牢釘死在自己身上的灼熱目光、以及紅眸深處逐漸燎燃的幽微暗火,甚至連身為咒靈的真人都忍不住寒毛直豎,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這幅樣子,真的是正常人麵對異類該有的反應嗎?!
    連一旁的五條悟都比他正常多了!!
    暗自腹誹過後,如果說原本隻是因為漏瑚的抱怨對這個人類提起了一絲興趣,現在的真人則是將八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櫛名琥珀身上。
    他彎起眼睛,露出一個甜蜜無害的純然笑容,衝著少年k了一下。
    “我有一種預感,或者說單方麵的期盼?也許今後,你和我會糾纏很長一段時間。”
    櫛名琥珀費解地歪了歪頭。
    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積極主動,但寵物如此自覺地向自己靠過來,他內心還是很欣慰的。
    “是嗎?那就滿足你。”
    ——真人的隨口戲言,被他作為願望加以肯定,已經注定實現了。
    在場的另外兩人尚且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隻有牽著哥哥衣角目睹全程的櫛名安娜嘴角默默抽搐,幾乎繃不住嚴肅的小表情。
    之前安慰哥哥“總有一天能夠碰到”的時候,後者隻是說了謝謝,並沒有肯定這個願望。
    也就是說,能在這裏碰上嚴絲合縫符合xp的類人咒靈,完全屬於意外……如果扭頭就跑從此低調做人,說不定還是逃得掉變成“寵物”的命運的。
    ……所以,到底為什麽要如此熱絡地湊上來白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