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下限狗仔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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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修然情緒波動如此劇烈,江之遠卻如同一具雕像,他沉默地坐在床上,沒有任何激烈的言行,卻目光空洞,讓人感覺靈魂已經被抽取一般。
    “他……”直到一開口,江之遠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沙啞得驚人,“他不是個普通的娛記吧,他是什麽人?”
    他甚至不再用狗仔一詞,以最正式的詞稱呼了他所知道的簡子晏的職業。
    “先生的身份,你們不配知道。”
    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來,原來是瞿舒終於蘇醒過來,他無法起身,隻是用盡全身力氣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他沒有看向其他人,隻是直直地瞪著天花板,無法移動的頭顱兩邊,流下的淚水浸入枕頭裏。
    說完這句話他就不再理會任何人,就真如他自己所說,他們不配。
    這時,沈修然輕而恍惚地說:“他是……破曉,對嗎?”
    瞿舒的眼神顫了顫,淚水流得更凶了一些。
    這個默認的態度,讓其他人都露出震驚的神色。
    “破曉……”江之遠嘶啞地喃喃,他的頭顱一下子仿佛要爆炸了,裏麵湧入的全是在簡子晏家裏的電腦上看到的內容。
    “他居然是記者破曉?”
    江父和沈父也不可置信,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麽,在場沒有人不知道,哪怕是沒有見過這個人,也沒有人沒聽過這個筆名。
    多少黑暗殘酷的案子是因為有破曉才能告白天下,多少人因為有破曉的幫忙才能重見天日,得到法律的保護,這不是什麽秘密,甚至人人口耳相傳,即使沒看過相關報道,也知道他的事跡。
    簡子晏……就是破曉?
    江之遠和沈修然臉色慘白,濃濃的悔恨爬滿他們的麵孔,他們不敢相信,自己之前都做了什麽?
    “不,不可能。”江之遠低低地說,“如果他是破曉,為什麽要偽裝成狗仔……”
    話沒說完,他自己就凝滯住了。
    破曉最廣為人知的身份,就是臥底記者,如果他想,他可能以任何身份潛伏在任何地方,從沒有失過手。
    因為有他,各地犯罪場所才風聲鶴唳,嚴格排查,管理得比軍隊還嚴,就是害怕破曉會進去。
    可是破曉為什麽會隱藏在……
    等等。
    江之遠身體一顫,他想到之前翁建柏對他說的那句模棱兩可的話,如今再知道破曉本人偽裝在他身邊,怎麽會還想不通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簡子晏,也就是破曉,為了不讓江家被翁建柏吞並利用,不得不造勢幾個吸引眼球的新聞,拖延翁建柏的進度。
    他早就知道厄運即將降臨在江家,又憑一己之力強行扭轉乾坤,以至於江家的危機都解決了,他們卻還不知道他付出了什麽……
    江之遠被強烈的悔恨淹沒了,他身上再也看不出意氣風發的影子,整個人顯得虛弱至極,仿佛垂垂老矣。
    這時瞿舒說出一句話,將他們更加推向深淵。
    “本來先生可以不用暴露身份的,是你們非逼他在天台說出真相,並把他做的那些事和他的真實容貌直播出去,才讓翁建柏發現端倪,從而查出先生的真實身份。”
    “是你們,害了先生。”
    江之遠心中一陣劇痛,整個人軟倒下去。
    在他旁邊,沈修然趴伏在床邊,吐出一口血來。
    他們都無法承擔這種罪名,但又不得不承認,事實的確是如此。
    他們並非完全沒有機會知道真相,隻是他們太過於信任自己的長輩,對他們所說的深信不疑,並堅定地認為簡子晏就是個滿口謊言的卑鄙小人,所以對於他說的話不去看也不去聽,哪怕他被逼到天台,完全沒有必要說謊的時候所說出的肺腑之言,他們也仍然沒有相信。
    簡子晏沒有做錯任何事,是他們的傲慢和自以為是傷害了他。
    如果他們早點願意相信他,如果他們早點產生懷疑,從而去調查一下以前的事,是不是就……不會把他逼到這個地步?
    是不是……他就不會為了他們而躲避,又為了他們而回來,甚至為了他們被抓走?
    是不是……
    然而現實沒有那麽多可能,現在簡子晏已經被全世界最殘忍恐怖的人抓去,並且這個人還對簡子晏有著滔天恨意。
    後麵會發生什麽事,沒有人願意去想,又沒有人控製住自己不去想。
    就在整個病房陷入沉寂的時候,沉悶剛硬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很快門被人猛地推開。
    強烈的戰火硝煙味傳入房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還沒脫下戰鬥服,臉上畫著綠色的油彩,渾身散發著驚人的血腥銳利,凡是對上他目光的人,都感覺自己由內而外被切割開來一般,連呼吸都不順暢。
    “先生在哪裏?”
    ……
    簡子晏不是自然醒來的,而是被一盆冰冷的水潑醒。
    好在他不是真的昏迷,有係統這個超級外掛,他的靈魂一直被保護得很好,即使閉著眼睛,也在隨著係統攝像頭觀察著周圍。
    隨著冰水潑滿全身,他就嗆咳一聲,微弱地睜開了眼睛。
    朦朧中眼前一陣人影晃動,隨即他頭皮一痛,被人拽著頭發使勁拉住,整張臉被迫揚起,身體被彎折成扭曲的弧度,原本就中了槍的傷口更發出撕心裂肺的痛感。
    【簡子晏:“痛覺屏蔽!痛覺屏蔽!”
    媽的他就知道,這個少根筋的係統,他不提就絕對不會主動給他開!】
    原本呼吸道裏刀割一樣的疼痛瞬間消失了,但簡子晏的整個身體都被人壓住,騰不出手去擦臉上的水,隻要勉強地睜開眼,半天才對焦。
    先出現在他麵前的不是翁建柏的臉,而是一個攝像機的鏡頭。
    簡子晏淡淡地瞥了鏡頭一眼,將目光放遠,打量起自己身處的環境。
    這是一間幽暗的石室,凹凸不平的牆壁上掛滿各種各樣的刑具,整個室內彌漫著血腥與腐臭混合的氣息,配合那些刑具,讓人不敢細想是什麽東西腐壞了。
    翁建柏就坐在不遠處,沉默地望著簡子晏,胸前同樣受傷的地方已經包紮好。整個室內非常安靜,隻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攝像機運轉的聲音,以及遙遠的,鍾乳石滴水一樣的水聲。
    “是不是很意外,我還沒死,簡子晏?”翁建柏的聲音激起淺淺的回音,“或者說,我應該管你叫……破曉?”
    簡子晏不說話,他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給翁建柏,他本來就沒指望當時那一槍能射死翁建柏,隻是能夠拖延住他,救下人質的命,就足夠了。
    他神色淡定非常,似乎他隻是來這裏觀光的,而這個全世界頂級危險的通緝犯,隻是一個普通的遊客而已。
    “好膽魄。”翁建柏怒極反笑,“我一直知道你很有膽子,隻是沒想到你死到臨頭,還能保持冷靜。”
    簡子晏終於移過目光,對上了翁建柏的視線。
    “既然落到你手裏,我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他淡然地說,“要殺要剮隨你便,別廢話。”
    “好,好,好。”
    翁建柏連著說了三個好,他起身,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向前,龐大的陰影籠罩下來。
    簡子晏的下巴猝不及防被狠狠地捏住,強行轉向翁建柏的方向,對方的臉強硬地擠入他的視野。
    翁建柏的長相本不算差,隻是相由心生,他已經被殘忍和憤怒填滿,以至於這張臉看上去如惡鬼般可怖惡毒,讓聞到腐臭味都沒什麽感覺的簡子晏,忽然有了種想吐的衝動。
    那是身體由內而外的排斥,就像光明天然排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