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狼子野心的攝政王7

字數:10585   加入書籤

A+A-


    誰也沒想到當朝天子居然會藏身在這偏僻的太監住所外麵,上官林霍然站起身,驚嚇得連禮都忘了行。
    想到剛才他們正說的話,冷汗一下子從他的後背滲出。
    “皇上……”
    然而裴明玨連看都沒看向,徑直走到床前看向瞪大雙眼的陳惠海,深吸口氣,極力壓製住自己暴動的情緒。
    “陳公公,你莫怕,你也是曾看著朕長大的老公公,朕不會治你的罪。”他的話語中落下冰寒的氣息,“隻是你要如實告訴朕,你方才所說的真相。”
    “皇……皇上……”陳惠海掙紮著想要爬起來行禮,卻被裴明玨一把攔住,他抬起頭望著長大的小皇帝,突然淚流滿麵,“皇上,其實老奴早就想要將這一切都告訴你,但之前攝政王一直攔著老奴,說你不知道這些會更有利於江山社稷……老奴也不懂啊,隻知道攝政王大人是一心為國,老奴就聽了他的!隻是老奴如今人之將死,有些話,實在是憋不住了……”
    裴明玨喉頭發緊,他直覺地感受到,陳惠海即將說的話可能會顛覆他的某種認知,甚至會讓他陷入萬劫不複的地步。
    但他想要得知真相,無論如何,他不想要被蒙在鼓裏。
    尤其……還是和簡子晏有關。
    “你但說無妨。”裴明玨讓陳惠海靠回到床上,自己一撩下擺,坐到上官林為他搬來的座椅上,擺出長聽的架勢。
    他看了一眼在一旁手足無措的上官林,冷聲道:“你可以留下。”
    上官林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他戰戰兢兢地站在裴明玨身邊,凝神聽著陳惠海吐字都不太清晰的話語。
    “既然皇上已經聽見了,老奴就沒必要再隱瞞什麽了,這些原本以為會帶進土裏的秘密,終於還是要重見天日。”
    陳惠海的情緒有些激動,他老淚縱橫,一直緊緊抓著皇帝袖子,裴明玨也不攔住他,麵無表情地聽下去。
    “世人都以為攝政王大人心思狠毒,為了權力不惜一切地向上爬,甚至不顧先帝對他的知遇之恩,迷惑先帝,和先帝有不可告人的關係,這都是……造孽啊!其實,攝政王從來沒有對不起過先帝,反而是先帝,從一開始就對攝政王有著不正常的心思。”
    “你說什麽?”裴明玨瞳孔收縮,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而上官林此時已經後悔留下來了,他懷疑自己無法活著走出這扇門。
    陳惠海已經是殘燭暮年,一旦開了話頭,就想把心裏全部積壓的秘密全部都抖出來,他沒有在意其他兩人的反應,繼續往下說。
    “當年攝政王還不是攝政王,還是剛剛及第的狀元郎,那一身狀元紅的衣裳站在金鑾殿上,先帝一下就看直了眼,其實當時誰沒看直眼呢。”
    上官林露出恍然向往的神色,他踏入官場較晚,那是攝政王已然權傾天下,他隻是聽說過他當年風采,隻是可惜無法親眼瞧見。
    “這怎麽可能呢?”裴明玨不可置信地喃喃,“父皇對他,不是隻有欣賞之情嗎?”
    “什麽欣賞……都是說出來好聽罷了!”陳惠海咳嗽一下,帶著豁出去的味道,“皇上,老奴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沒必要騙你了,先帝他,從來都不像你和世人所想的那個樣子!老奴從小就服侍先帝,他太會偽裝,把所有人都騙了過去,甚至包括皇上你,以及那年的狀元郎……”
    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形容裴明玨此時受到的衝擊,他僵硬而筆直地坐在椅子上,滿目都是震驚和茫然。
    “那狀元郎一開始也和所有人一樣,以為先帝是愛他的才,對先帝極為孺慕,甚至當成父輩去侍奉,那年他也隻有十五歲呀……多天真的年紀。”陳惠海繼續道,“那時先帝也的確沒打算對他做什麽,狀元郎驚才絕豔,先帝還想留著他多為社稷做些貢獻,至於他這個人,無論如何都在先帝的掌心中,他逃不出去的。”
    裴明玨寬大袍袖下的手死死地握起,他想要大聲斥責這個滿嘴胡話的老奴才,把這個敢給先帝潑髒水的刁奴拖出去問斬。
    但他在內心深處也隱隱約約地明白,陳惠海說的,也許都是真的。
    裴明玨忽然有些迷茫。
    他真的了解過他的父皇嗎?從小這個父皇和他之間的距離就如隔天塹,他是真正了解父皇,還是隻了解了他想象中的父皇?
    在這種迷茫和惶然中,陳惠海的講述還在繼續。
    “隻是狀元郎也是個聰明人,他終於還是看清了先帝的意圖,那時他已經是皇上的太傅,還曾十分憤怒地質問先帝,問他這樣做如何成為天下的共主,如何做太子的表率?”
    “但是先帝見他已經知曉了一切,反而放下了偽裝,他已經惦記了狀元郎許多年,自然不可能放過他,於是啊,就把他關進了寢宮。”
    “不過先帝沒能真正得到他想要的,先帝多年求仙問藥,身子早就虧空了,根本就無法成事。”
    “但先帝也有他折騰人的法子,如何折磨人又不留下明顯的痕跡,他比後宮裏那些娘娘們還要深諳其道,他說不能做太絕,人還有用,也不能讓皇上你看出來,就暫時控製住了分寸,沒有用那些最下賤的法子,隻是想讓人聽話。在那種時候,先帝從不讓老奴進去,甚至周圍的下人都全部清空了,隻能聽見人壓抑的喊叫,有時候直到天明。”
    “然而狀元郎也是個心狠的,他一邊裝作聽話的模樣,一邊實行起他的計劃,很快,他就成為攝政王了。”
    “那時先帝因為常年吃藥已經有些糊塗了,慢慢地就被攝政王把控了朝政,甚至連最後殺死先帝,都是因為先帝終於忍耐不住,想要對攝政王做些下賤的折磨,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就是攝政王害了先帝,其實啊——如果不是有攝政王力挽狂瀾,這大景的江山,早已不知道被那些亂臣賊子禍害了多少遍!攝政王即使在權力最鼎盛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取代裴家坐上這個江山,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他的忠心嗎?皇上可不要……因為誤會錯殺忠臣啊!”
    陳惠海長長地歎息一聲,聲音哽咽難當,房間中陷入一片死寂。
    許久之後,裴明玨粗糲沙啞的聲音響起:“即使他沒有害過父皇,可是他對朕下了滌塵散,朕曾偷偷藏下藥渣向太醫求證,這是……為何?”
    “回皇上,這點老奴也不知,老奴畢竟隻是個奴才,先帝這邊的動靜還知道些許,攝政王有什麽動作,可從未告訴過老奴。隻是皇上,容老奴多嘴,這滌塵散,隻要沾了就不會有解毒一說,發作也隻是時間早晚……如果皇上當真中了滌塵散,按照年歲來說,如今是絕對不可能安然無恙的。”
    裴明玨張了張口,一時之間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十九年來,他所相信的,敬佩的,恨著的,報複的,全都不是他以為的。
    陳惠海艱難地喘了兩口氣,用祈求的目光望向裴明玨:“皇上,老奴冒死說出這些,隻是希望你能……好好對攝政王,他過得……太苦了,那些具體的折磨,老奴沒有親眼所見,但老奴實在無法偏向先帝,昧著良心說先帝對得起他。”
    裴明玨直直地坐在椅子上,臉色如幽靈般慘白,他仿佛沒有聽見陳惠海在說什麽,兀自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中。
    陳惠海又看向一旁呆滯的上官林:“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就一並告訴上官大人吧……最開始想要幫助大人的,也正是攝政王,他示意老奴去幫助大人,但是又不讓說出是他指使,老奴一直憋到現在,終於可以全部說出來了。”
    “什麽?”上官林臉上露出震撼的神色,“連我的事……都是……”
    老太監瘦如枯槁的臉上露出坦然而舒心的微笑,他慢慢放下抓住裴明玨衣袖的手指,道:“如此便是老奴知道的全部了,皇上如果要直接殺了老奴,老奴也甘願領旨。”
    裴明玨仍然像沒聽見一樣,在死水一般的寂靜中,他微微動了下脖頸,就像許久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了那樣,嗓子像被沙礫打磨過。
    “陳公公不必擔憂,朕……不會殺你。”他聲音極慢,“朕隻想問你,你方才所說,句句屬實嗎?”
    連上官林的臉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雖然皇帝這麽問,但他到現在都沒有動怒,也沒有要殺死他們的意圖,顯然是已經信了。
    “皇上,老奴現在……還有必要騙你嗎?”陳惠海艱難地道,“如果皇上不信,可以去查,雖然先帝隱藏得極好,但您現在是皇帝了,隻要想的話,一定能查出些許端倪。”
    “……好。”裴明玨道。
    他動作僵硬地站起身,猶如被操控的木偶,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
    上官林對他的背影行禮,目送他離開,總覺得在這抹背影中,似乎有種讓人不堪重負的東西,如果不是有帝王的驕傲在支撐著他,他現在恐怕已經垮了下去。
    上官林眼神凝重,他直覺聖上的異常絕對不僅僅是因為剛得知的真相,難道與已經失蹤的攝政王本人有關?
    那麽……攝政王本人究竟在哪裏?
    ……
    裴明玨回到延福宮,這裏仍然是他離開前的樣子,裴明玨在踏進來的一瞬間,卻覺得恍如隔世。
    他在門口靜立了許久,忽然有些害怕走進自己的寢宮。
    他知道簡子晏就在裏麵,剛才陳惠海說的話在他腦中不停地循環,他仿佛走入大霧彌漫的小徑,有些看不到方向。
    如果那就是真相的話……那真的是真相的話……
    裴明玨定了定神,抬腿走進墳墓一般安靜的延福宮。
    簡子晏躺在床上,維持著他走的時候將他甩到床上的姿勢,顯然在當時就已經暈了過去,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挪動過。
    裴明玨心中惶恐,他連忙伸出手臂,想要將簡子晏抱起來,調整成正常的睡姿。
    然而這時,簡子晏眉頭微皺,難受地嗆咳起來,並且不自覺地蜷縮起了自己的身子。
    裴明玨把他的頭移到自己的臂彎,動作前所未有地輕柔,無論那些真相是真是假,他都無法再以之前純粹的恨意去麵對簡子晏了。
    他凝視著簡子晏的麵容,麵色蒼白,眸光深幽。
    “究竟什麽才是真相?”他不知是在問顯然不會回答的簡子晏,還是在問自己的心,“你當年一夜之間對我轉變了態度,從我最喜愛敬重的老師變得冷漠厭棄於我,是因為父皇對你……嗎?因為你恨父皇,也恨我,所以才對我下毒,想要報複我們父子,是這樣嗎?”
    裴明玨每說一個字,心髒被挖開的口子就擴大一分,透著凜冽的寒風,讓他不自覺想更緊地抱住懷裏的人。
    其實話說到這一步,所有的邏輯都能對得上了,他無法勸說自己這不是真的。
    “老師……”裴明玨疲憊地閉上眼,將臉埋入懷中人的發頂,“你告訴我,你親口告訴我好不好。”
    然而簡子晏沒有回答他,反而劇烈地咳嗽起來。
    隨著簡子晏的嗆咳,暗紅色的血液正不斷從他口中流出,已經浸濕了半張臉,流淌到裴明玨的袖子上。
    裴明玨瞳孔收縮,一時之間顧不得心中那一絲徘徊不定懷疑。
    “宣太醫。”他用輕到連自己都無法聽到的聲音呢喃出口,然後就像猛然驚醒過來一樣,扭頭對外麵大喊,“宣太醫!朕說快宣太醫!”
    在這種大聲的呼喊下,簡子晏身子一顫,微微睜開了眼睛。
    一見他睜眼,裴明玨一喜,他小心地抱住簡子晏,連聲道:“老師忍一下,太醫馬上就來了。”
    簡子晏渾身都在發著抖,在看清裴明玨的臉之後,他麵上流露出明顯的恐懼,然後就極力掙紮起來,想從裴明玨的懷中離開。
    裴明玨察覺到他的動作,心中更加焦急,他抓住被子裹緊簡子晏,將他用力抱在懷中:“老師冷嗎?來人!快上炭盆,快!”
    然而他的動作不但沒能給簡子晏帶來安慰,反而讓他的臉色如紙張般煞白,他眼尾通紅,滿眼都是抗拒和恐懼,甚至開始推拒裴明玨的胸膛。
    他的力氣對裴明玨來說不算什麽,但他心神散亂,滿是對簡子晏的擔憂,擔心他亂動傷到自己,聲音不自覺略大了一些。
    “別動了!”
    這一聲出來,簡子晏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一般,恐懼和排斥全都僵在臉上。
    裴明玨下意識地覺得有些不對勁,還沒等他細想,一層無形的隔膜迅速籠罩住簡子晏的瞳孔,他所有的神色都消失了。
    他也不再掙紮和抗拒,乖乖地待在裴明玨的懷裏,似乎無論他對他做什麽,他都不會有絲毫動作,聽話得就像最乖巧的傀儡。
    裴明玨的臉色隨著心髒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他想起在他離開之前,簡子晏就是這種狀態,乖乖地聽著他的話,乖乖地做著他要求的所有事,隻是為了……讓他不要殺了顧問山。
    這時宮人們接踵而至,送炭盆的送炭盆,開窗通風的開窗通風。
    如果是之前,簡子晏在看到有人進來,還是這麽多人,少不得要羞憤發怒,順便將床頭杯盞全都掃下去打碎。
    但現在的簡子晏,即使眼睜睜地看著有這麽多人進來,也沒有絲毫反應,他的眼中空茫一片,仿佛已經沒有了靈魂,也不再有分毫神采。
    看到這一幕,裴明玨心中忽然升起無與倫比的恐懼,他一邊慌亂地放下帷帳,不讓其他人看見簡子晏,一邊急迫地捧起簡子晏的臉,看進他的眼睛。
    “老師,你看著朕,和朕說句話,好不好?即使是罵朕也好,你和朕說句話!”
    簡子晏神色木然,即使眼睛被迫看向裴明玨的方向,焦點也並沒有落在他身上,似乎穿過他看向了很遠的地方。
    裴明玨心中的恐懼和慌亂被撕成一個碩大的口子,他急切地想要說些什麽,嗓子卻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隻能一遍一遍地用手指撫摸著簡子晏的臉龐,想要換回他的神智。
    就在這時,有人小心翼翼地通傳,說太醫來了。
    裴明玨如夢初醒,他一邊讓太醫進來,一邊小心翼翼地讓簡子晏躺在他的懷裏,隻露出蒼白瘦削的手腕。
    他無法麵對簡子晏那雙空茫無物的眼睛,用輕顫的手指暫時闔上了他的眼簾。
    太醫正是之前負責給簡子晏診治的太醫院院正,他謹慎地掀開帷帳進來,一見到帝王那雙通紅含淚的眼睛,心中頓時一顫,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搭上了簡子晏的脈。
    “王太醫,怎麽樣了?”裴明玨聲音嘶啞,卻含著殺伐的冷意,“攝政王如此嚴重的症狀,可還是你之前所說的氣血虧損?”
    王太醫把脈的手顫了顫,十分謹慎地考慮了許久,臉色越來越驚。
    隨即他跪到地上,頭也不敢抬地道:“回皇上,之前微臣為攝政王把脈的時候,的確隻是氣血虧損的症狀,現在也仍然是……”在裴明玨要發怒之前,他馬上補充,“隻是微臣察覺到有另一股脈象十分微弱地跳動著,就像被什麽特殊的手段給壓製下去了,微臣現在實在把不出來!”
    裴明玨的怒火遏止在喉頭,他垂眸看向懷中簡子晏安靜的臉龐,如果不是他知道,恐怕都會以為他又昏過去了。
    “壓製住了?”他喃喃,“老師,你在隱瞞什麽?”
    他沒有下令,王太醫也不敢走,隻能維持著叩首的姿勢,戰戰兢兢地等著皇帝宣判。
    在他看來,攝政王的身體可能是有些問題,但小皇帝的精神肯定出了什麽大問題。
    裴明玨得不到回答,喉頭上下動了一下,咽下一口苦澀。
    他剛要揮手示意太醫下去配幾副方子,卻見簡子晏突然有了反應。
    仿佛是壓抑許久之後終於壓製不住了,簡子晏的身體猛然打了個哆嗦,然後就如他剛醒來時那樣不停地發起抖來,雖然仍舊沒有睜開眼睛,但是他臉色越來越白,眼尾和唇瓣的殷紅卻越來越深,甚至已經隱隱有了變黑的趨勢。
    裴明玨心神大驚,連忙厲聲喝道:“快過來看看!”
    還沒等太醫爬起來,簡子晏似乎忍受不住,驀地吐出一口粘稠的黑血來!
    因為裴明玨始終緊緊地抱著他,距離挨得很近,這口血直接噴到了他的臉上和身上,他整個人仿佛都被定住了,怔怔地望著簡子晏不斷蜷縮的身體,臉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慌。
    “老師,你怎麽樣?怎麽會這樣?”即使再不諳醫理,也總知道人不該吐出黑色的血來!裴明玨憤怒地瞪向王太醫,“這就是你說的氣血虧損嗎?!”
    王太醫不敢怠慢,連滾帶爬地上來重新給簡子晏把脈,簡子晏這次卻不肯配合,他蒼白修長的手指用力拽住裴明玨的衣服,麵露懇求。
    “皇上……咳咳!微臣,微臣不是故意……咳咳,違抗皇上,請皇上不要生氣……不要殺……咳。”
    他一邊祈求著裴明玨,一邊口中還在湧出黑血,在他白色的褻衣前大片地暈染開來。
    裴明玨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凍結起來,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配合著太醫握住簡子晏的手腕,不讓他繼續掙動。
    簡子晏似乎並沒有看到太醫的存在,他滿心滿眼都隻有裴明玨,受到裴明玨的強製,他不敢掙紮,隻是神色愈加驚恐,聲音尖利。
    “請皇上恕罪!微臣真的不是故意的,微臣再也不敢了!求皇上不要生氣,求皇上!”
    裴明玨就像被人重重地擊中了腦袋,腦中一片嗡鳴,連眼前都仿佛蒙上了一層血色。
    “朕沒有……生氣。”他每說一個字,都猶如從心口撕裂的縫隙裏吐字,“朕不會殺大將軍,老師不要擔心。”
    他當然知道簡子晏為什麽會對他如此順從,當然知道他做這些的目的是為了誰。
    果然,在聽到他的保證之後,簡子晏不再叫喊,就像生怕再出聲就會觸怒他一樣,安靜地顫抖著,隻有一雙眼睛裏滿是驚恐地望著他。
    這次王太醫飛快地把完了脈,在發現簡子晏是什麽狀況之後,他心底咯噔一聲,馬上就跪回了地上,甚至不敢去看皇上的臉。
    “啟稟皇上!攝政王乃是中了滌塵散之毒!並且已經毒發內腑,五髒已經緩慢融化了!”
    裴明玨的眸光猛然怔住,他一寸一寸地轉過脖頸,看向地上的太醫。
    “你說……什麽?”
    王太醫渾身瑟瑟發抖,一個字都不敢停:“皇上,之前攝政王應當是使用了某種手段壓製住了脈象,微臣才沒有診斷出來,此時壓製的脈象暴露出來,攝政王的確是中了滌塵散之毒,並且已經中毒許久,想來攝政王眼唇發紅也是毒素累積……隻是之前未有過滌塵散毒發時形容上的記載,老臣這才不知啊!”
    “這不可能!”裴明玨聲音尖銳,“他滌塵散隻服用了不到兩個月,隻會有些腹痛症狀而已,怎麽可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中毒多久了?”他用幽魂般的口吻問。
    王太醫不敢抬頭:“回皇上,初步判斷……應當有五年以上了。”
    五年。
    裴明玨抱著簡子晏顫抖的身體,目眥欲裂,渾身冰冷。
    所以,這滌塵散,不是你下給我的,而是父皇當年下給你的……是嗎?
    這就是……他控製你的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