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代海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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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牢,是在整個佩諾瑪都令人聞聲色變的地方。
    他們在比地牢更深的地方挖出了一座牢房,然後連通了大海,向裏麵注入海水。
    這些水從來不會更換或者清洗,隻會不斷地往裏增加海水,一個又一個的重刑犯人被帶進來,支撐不住的就死了,死之後還會泡在這裏不知道多久,於是可以想象這些水裏滋生著多少肮髒的東西。
    而且一個水牢隻用來關押一個犯人,犯人的眼睛被蒙上,在極致安靜的環境中,犯人隻能聽見從石壁上滴落的水珠,一滴一滴地匯入水中,那種極致的孤寂與恐懼,足以殺死一個人。
    再桀驁不馴的重刑犯被關押進來,也抵不過求饒的結局。
    簡子晏被關進水牢已經七天了。
    這期間會有人扔食物下去,但是發黑的麵包落入這種水中,人還想不想吃不在他們的在意範圍內,而人已經被綁住,能不能夠到那塊麵包,更加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
    水牢是佩諾瑪最能折磨犯人的手段之一,將他們關進來就是為了消磨他們的意誌,他們越早低頭,對王國來說越好。
    每次有新人被關進水牢時,看守的獄卒就會笑嘻嘻地開盤,打賭他能堅持幾個小時才哭。
    然而那個年輕的海盜被關進去之後,獄卒都靜默了。
    根據老傳統,他們同樣對簡子晏進行了猜測與開盤。
    雖然簡子晏惡名昭昭,但真正見到他的時候,獄卒們驚覺他居然隻是一個如此青澀俊美的少年,於是對於他能堅持多久,所有獄卒都沒有看好他的。
    有人說他能支撐三個小時就不錯了,有人笑著反駁說三個小時?最多三十分鍾,這個嬌貴的美少年就該受不了對他們求饒了。
    但是事實情況出乎了他們所有人的預料。
    整整七天,別說求饒,簡子晏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過。
    如果不是獄卒們時不時地從上方牢門處探身看看,都會以為他已經悄無聲息地死了。
    曆史上從未有人在水牢中堅持住七天,還能不求饒並保持清醒的意識。
    這種非人的忍耐和毅力,讓獄卒們看著簡子晏的目光都變了,不一定會心懷敬佩,但一定會有一種麵對蟄伏野獸般的心驚。
    他們對簡子晏的談論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你說,他今天會求饒嗎?”
    “我猜不會。”
    “這都已經第八天了,他真的還清醒著嗎?”
    “不好說,沒有得到命令我們也不能開門……”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難怪他這麽年輕就能威脅到海盜王地位……”
    一道男中音突兀地出現在他們的談論中。
    “他還是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麽?”
    獄卒們嚇了一跳,在發現來人是誰之後,連忙緊張地行禮:“阿爾瓦上將!”
    倫恩點了下頭,深棕色的眼睛穿透昏暗駁雜的光線,落在極深的水牢中那道身影上。
    少年還穿著當時被他割破的那身衣服,被緊緊綁縛在水牢中央的石柱上,看不清顏色的海水一直泡到了他的胸口,他被蒙著眼睛,沒有掙紮,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憑借他周身在極淺地波動著的水紋,看出他仍然在微弱地活著。
    倫恩問:“七天了,他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過?”
    “沒有,長官。”一個獄卒回答。
    “不,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另一個獄卒說,“他會想辦法夠到扔下去的麵包,那時候會有一點水聲傳出來。”
    倫恩的眼眸變得深沉,他望向水牢深處,流轉著莫名的心思。
    他當然知道整整七天了簡子晏都沒有開口求饒,他一直都在等著他開口,但他沒有等到。
    簡子晏之前受傷有多重他也知道,再加上他新劃出來的那些傷口,他是怎麽忍受住一直待在這肮髒的水裏,寧願吃被發黴的麵包,也不願意向他開口服一句軟?
    倫恩分不清自己心中這複雜的感情,但他知道,他不想再繼續等下去了。
    “你們都出去。”他開口,“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獄卒們有些驚愕,但無人敢反抗他的命令。
    倫恩站上升降台,隨著手搖機關,他緩緩地降落到了水牢中,停留在水麵之上的位置。
    他一蹲下,就能摸到簡子晏的臉頰。
    他這麽想著,也就這麽做了。
    他的指尖剛一碰到簡子晏,簡子晏就猛地抬起頭來,雖然被裹住了眼睛,但倫恩下意識地感受到一股顫栗感,就像被猛獸盯上而產生的危險預警。
    倫恩的指尖隔著眼罩,慢慢描摹著簡子晏的眼部輪廓。
    簡子晏向後仰了下頭,但他被緊緊綁著,再怎麽移動也空間有限,隻能任由那冰涼的指尖摸上自己的臉,露出極為厭惡的神色。
    “你明明知道怎麽做會讓自己舒服一些,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倔強呢?”
    水牢很深,周圍十分安靜,倫恩不用花什麽力氣,就能讓整個水牢鋪天蓋地都是他的聲音,將簡子晏緊緊包裹。
    這種被掌控的壓迫感,對於簡子晏這種習慣掌控一切的人來說,想必會是一種心靈上的折磨吧。
    他猜得沒錯,簡子晏現在的確非常不適。
    連續七天待在這種地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
    在這樣極致的安靜中,他靜心屏氣,不止是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體力,更是因為一旦他發出大一點的聲音,就會給他的精神造成極大的折磨,甚至連水波聲與自己的咀嚼聲,都讓他倍感痛苦。
    現在倫恩以正常的聲量說話,對他來說無異於一百張鼓同時在他耳邊捶響,給他的心髒帶來了巨大的負荷。
    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在幽明光線的映襯下,就像是一個虛弱的幽靈。
    倫恩沒有得到回應,也並不在意,他望著簡子晏心想,他怎麽能看起來這麽幹淨呢。
    即使他身處在肮髒的環境裏,即使他雙手滿是鮮血,他看起來也仍然這樣漂亮,這樣……讓人心憐。
    倫恩突然很想看到那雙黑色的眼睛,於是他解開了簡子晏的眼罩。
    簡子晏沒有馬上將眼睛睜開,他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抬起,一股令他極為不適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他才猛地睜開了眼睛。
    隻是長久沒有見光,再微弱的光也能給予眼睛強烈的刺激,簡子晏一睜開眼,生理性的酸澀淚水就流了出來,正好滴在倫恩的手指上。
    倫恩愣住了,簡子晏卻不在意,他的聲音低啞得可怕:“放開。”
    倫恩定定地望著他,無論再找多少種借口,他都無法掩飾了。
    他動了情。
    他對這個臭名昭著,幾次差點將他置之於死地的海盜產生了感情。
    倫恩放開簡子晏,看著他泛紅的眼角,說:“求我吧,男孩,隻要你開口求我,我就放了你。”
    濫用權力也好,失信於民也罷,他爬到這個位置,難道連他想保的人都保不了麽?
    隻要能將少年納為己有,如何馴服這隻美麗的幼獸,就是遲早的事了。
    簡子晏看了他一眼,也許是已經沒有了力氣,他甚至沒有露出多少表情。
    “做夢。”他輕聲說。
    “你不想要自由麽?你從小就習慣無拘無束地航行在大海上,就像一隻自由的海鳥。”倫恩循循善誘,“我能夠赦免你所有的罪行,隻要你歸順於我,即使以海盜的貪婪,這也是一筆足夠劃算的買賣吧。”
    簡子晏問:“你想讓我歸降?就像你策反喬一樣,你想讓我也成為你手下的人,然後給你傳遞海盜的消息?”
    這是他能想出來的,對倫恩來說最有利的交易。
    見少年誤會了,倫恩也不做反駁,隻是微笑:“怎麽樣,你同意麽?”
    簡子晏麵無表情,聲音輕啞,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
    “做夢。”
    倫恩也不生氣,就像一個溫和寬厚的長者一樣,耐心地詢問:“為什麽不願意呢?就像喬一樣,你知道他告訴了我多少東西嗎?你知道他現在過得有多好嗎?我幫他擺脫了海盜的身份,甚至能給他謀取一樣軍銜,他隻要自己努力一下,將來還能娶一位貴族小姐。他的命運已經徹底改變了,就隻是因為他向我歸降了,你一點都不動心麽?”
    “你拿一個叛徒和我比?”簡子晏如果不是已經沒有力氣,他一定會一口吐在這張臉上,“你讓我惡心,阿爾瓦。”
    “我不明白,你這算是在為海盜守貞麽?你拒絕我,是因為不想背叛海盜的群體?”倫恩說,“如果定是這樣的理由,那我隻能說——你付錯了情。”
    簡子晏原本已經不想理會,他在思考那句喬告訴了倫恩多少東西,但他從這句話裏聽出了一分不同尋常的寓意,馬上抬起眼:“你是什麽意思?”
    “我可憐的小豹子,難道你從來沒想過麽?如果我隻買通了你的二副,那天怎麽會有那麽多勢力同時圍攻你?”倫恩憐惜地望著簡子晏,幾乎不忍將後麵的話告訴他了。
    但他知道,想要馴服猛獸,就一定要先瓦解猛獸的意誌,才能重塑另一種親人的,沒有攻擊力的性格。
    “你之前已經擁有了足夠的實力去角逐海盜王的位子,但是你放棄了,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簡子晏說,“我不稀罕。”
    這是他的真心話。
    他厭惡佩諾瑪,對所謂的海盜同類們也同樣沒什麽好感,更沒有想過要去坐上那個在海盜中至高無上的位子。
    他發展實力,從來不是為了競爭什麽,而是想要保護自己現有的,不讓童年親眼見證的悲劇重演。
    “但是別的海盜可不是這麽認為。”倫恩微笑著說,“我親愛的,為君者,臥榻之旁從來不容他人酣睡,我們的國王是這樣,你們的海盜王,也是如此。”
    簡子晏神色空白了一瞬。
    他是自己野蠻生長長大的,沒有人教過他除了開船和殺人之外的事,也沒有安穩的環境讓他看書學習,他雖然聰慧,但對於自己沒接觸過的事,不懂該如何去想。
    但是如今有了提示,他就迅速將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海盜王……”簡子晏吞咽一下,聲音越發幹澀,“……想要殺我?”
    “你很聰明。”倫恩對簡子晏這麽快就意會了他的意思而感到欣慰。
    “可我甚至沒有見過他……”簡子晏喃喃,他突然想到了什麽,愕然地望向倫恩,“你和海盜王……?”
    “沒錯,我和海盜王早有聯係。”倫恩坦然地承認,“他為我清理不聽話的海盜,為我傳遞消息,我保他成為永遠的海盜王,這是一樁公平的交易。”
    簡子晏想笑,麻癢的感覺湧上喉間,卻隻讓他品味到血液的腥甜。
    他感到一股偌大的諷刺籠罩下來,比這纏束在他身上的繩索還要緊致,令他窒息。
    他啞聲問:“還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嗎?”
    “我的直接聯絡人隻有海盜王一個人,至於他有沒有告訴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倫恩說,“不過以他猜忌的性格,我猜是沒有告訴其他人。”
    多大的諷刺,自以為是崇尚自由,不甘束縛於佩諾瑪的海盜們,早就已經成為了甕中之鱉,人人的頭上都掛上了鋒利的鐮刀,隻要眼前這人一聲令下,全都得人頭落地。
    簡子晏閉了下眼睛:“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難道不怕我把消息放出去嗎?”
    一旦這種消息流傳出去,不但倫恩會受到佩諾瑪的口誅筆伐,驚恐的海盜們也會為了生存不得不揭竿而起,到時候一定會爆發慘烈的海戰。
    倫恩聽著這聲威脅,反而笑了出來:“在你將消息傳出去之前,總得先保證自己活下去吧。”
    簡子晏望著他,嘲諷地說:“你所強調的活下去,就是歸順於你?”
    倫恩眼眸幽深,他維持著半跪的姿態,傾身靠近簡子晏的臉龐。
    “也許你能得到的,比你現在想象的更多。”
    簡子晏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忽然讀懂了他眼底的某種欲望。
    他勃然大怒,一股強烈的惡心湧上喉頭,他立刻嘔吐起來。
    但他這些天幾乎沒有吃什麽東西,即使嘔得撕心裂肺,也隻是流出幾滴苦膽的水,沒能吐出任何東西。
    他惡狠狠地說:“那我還不如死了。”
    倫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即使他早就猜到簡子晏會拒絕,但他不得不承認,他被簡子晏的反應刺痛了。
    “你是不是很後悔,在之前的無數次機會裏,你沒能殺死我?”
    “是,這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簡子晏吐到泛紅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光線幽暗而他瞳色極深,讓倫恩無法看清他眸底的神色。
    “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一定會殺了你。”
    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倫恩。
    倫恩站起身,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簡子晏,聲音恢複成上位者的冷酷。
    “很好,既然你意誌堅定,那就這樣熬著吧,我看你這副硬骨頭,究竟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隨著升降台的離開,水牢中再次恢複成一片寂靜。
    ……
    【簡子晏:“一切進展得太順利了,我甚至有點不可置信。”
    419:“你是指又成功勾引了主角這回事嗎?”
    簡子晏:“……別瞎說,我對倫恩不感興趣,在這個世界裏,隻有菲利克斯才是我命中注定的愛人。”
    419:冷漠。
    簡子晏幹咳一聲:“你別說,我原來真打算對人魚王睡完就跑的,但我沒想到,他居然會對我在意到這個程度。”
    他看向另一側的監控畫麵,那是他這個水牢外連通的大海,幾隻人魚正守在那裏,竊竊私語著什麽。
    隔著監控畫麵,翻譯道具無法發揮作用,簡子晏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想必是菲利克斯的命令。
    簡子晏:“雖然我有辦法出去,但現在這種情況,值得我再多受兩天罪。”
    419的某種神經已經被鍛煉得十分敏銳:“你要等什麽?”
    簡子晏:“等一個機會再~續~前~緣~”】
    簡子晏已經分不清時間的概念。
    他的身體已經堅持到了極限,冰冷刺骨的海水不斷地鑽入他的傷口,滲入他的骨縫,那些新舊傷口似乎全都活了過來,每一個都像是剛剛留上去的,散發著劇烈的疼痛。
    即使再不想承認,他也不得不認清現實,他要堅持不下去了。
    他無法看到,一縷耀眼的金光順著通向大海的管道流了進來,但隨著水波晃動,一個人從水中鑽了出來,也沒有引起他的任何反應。
    人魚王鑽出水麵,靜靜地望著被綁住的少年。
    他的眼罩被重新戴了回去,沉沉地低垂著頭,就像是睡著了。
    人魚王維持著古井無波的外表,隻有探向少年鼻息的微微發顫的手,泄露出了他內心真實的恐慌。
    在察覺到那一絲微弱的呼吸後,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紮。
    從少年出現開始,他一直覺得這一定是人類的一場陰謀,佩諾瑪的皇室一直都想探尋人魚之地的所在。
    他以為自己對少年隻是有些喜歡,還遠遠達不到在意他死活的程度,他放他離開,隻是想看看人類下一步想要做什麽。
    但他看到了少年被囚禁起來,備受折磨。
    他堅持著,想等待人類的下一步行動,然而他的臣民來告訴他,少年就要死了。
    他徹底忍耐不住了。
    於是他來到這裏,本來想做個徹底的了結,不是將少年徹底殺死,就是將他帶走,但他還是猶豫了。
    在回去之後,他調查過當年那場海戰,以及少年母親的消息,隻是發生的時間距離現在太過久遠,人魚們也回憶不起一個普通落水的人類女人。
    有人魚說出實話,他們雖然想不起來,但是所有落水的人類都隻有兩種下場——要麽葬身海底,要麽被人魚果腹。
    所以,少年的母親,很可能就葬身於人魚之口。
    這讓菲利克斯出生以來頭一次,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莫名的不自信。
    他不知道少年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會用什麽樣的眼神看他。
    正在猶豫間,簡子晏忽然打了個冷戰,咳嗽起來。
    菲利克斯頓時顧不得許多,直接摘下了少年的眼罩,並下意識地將尾巴變成了雙腿。
    簡子晏咳嗽著勉強睜開眼睛,在看到眼前的身影之後猛地愣住。
    菲利克斯渾身僵硬,眼中罕見地浮現出一絲緊張,腦中迅速旋轉起來,想著該怎麽對少年解釋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然而簡子晏定定地看了他幾秒,突然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蒼白的臉頰和耳根都有些許泛紅。
    “這就是臨死之前的幻覺嗎?真好,菲利克斯,在死之前我還能再見你一次。”
    還是一個沒穿衣服的菲利克斯。
    聽到他的話,菲利克斯真實地呆在了當場。
    “真好啊……”簡子晏仍然沒有發覺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隻是貪婪地望著菲利克斯的臉,“很抱歉,我親愛的,我無法做到我們的約定了。”
    “我真的很想回到月牙灣,和你一起種水果,種樹,抓魚……但我就要死了。”簡子晏喘息一聲,聲音更加弱了下去,“……我本來想找到你的家人,讓他們帶你離開那裏,我也沒有找到,菲利克斯,對不起,我很沒用。”
    菲利克斯直直地望著他,看著他的眼皮漸漸落了回去,聲音也歸為虛無。
    他原本打算伸向少年脖頸的手,轉而伸向他身後的繩子。
    這時水牢上方傳來些許動靜,似乎是牢門被打開了,有人要下來。
    菲利克斯向上看了一眼,一瞬間劇烈的掙紮閃過他的眸底,他還是將手收了回來。
    他深吸口氣,迅速吻上簡子晏的唇,將一口氣渡了過去,然後將一切還原,身形迅速消失。
    這是最後的考驗了,男孩。他在心底說。如果你真的和那些人沒有關係,那他一定會將他納於尾翼之下,讓任何人都無法再傷害和染指。
    ……
    簡子晏分不清自己睡了多久,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自己身體裏竟然多出來了一股莫名的力氣。
    他眼中流露出狂喜,然後立刻冷靜下來,小心地看了眼上麵,接著以極為扭曲的姿勢,將藏於靴子裏的匕首一點點地移了上來。
    該如何逃跑?
    他知道這裏連通著大海,但他太虛弱了,即使僥幸逃了出去,也無法活著遊到岸邊。
    而自從上次倫恩來過之後,每天都會有一個士兵下來,問他幾個問題,確認他死沒死,這將是他唯一逃出去的機會。
    簡子晏悄悄割開了自己的繩子,偽裝成和平時一樣的狀態,在士兵再次下來探尋的時候,他突然暴起,一掌將他劈暈。
    隨即將他綁回了石柱上。
    水牢很深,上麵的聲音傳不下來,裏麵的聲音也傳不上去,簡子晏很放心。
    他費力地爬上升降台,喘了兩口,才去按壓升降裝置。
    很幸運的是,今天值守他這個牢房的,似乎隻有兩個人,他升到上麵,對上了另一個士兵呆滯的視線。
    他唇角露出一抹邪佞的笑,啞聲說:“驚喜。”
    ……
    簡子晏小心翼翼地躲藏著身形,走過昏暗的地牢走廊,剛要來到外麵,忽然他瞪大眼睛,立刻躲到了石壁後麵。
    在前方,倫恩正向這邊走來,似乎要進入地牢。
    而在他的身後,那個化成灰簡子晏都無法忘記,令他恨之入骨的身影,正是他曾經的二副,喬。
    簡子晏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行壓下自己心口的暴戾怒火,隨著兩人的走近,他漸漸聽到了他們交談的聲音。
    喬說:“求求您,上將大人,讓我進去看一眼,就看一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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