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一百二十顆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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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茸茸從來沒有見過隨疑傷成這個模樣, 嚇得她連自己身上的疼痛都沒了感覺,伸手去擦他唇邊的血。
    「隨疑,你怎麽了?」她手都是抖的, 感覺血怎麽也擦不幹淨, 「你別嚇我。」
    隨疑聽到她驚慌害怕的聲音,帶著寒意的手抓緊她的手, 搖了搖頭, 強忍六腑要被碾碎的痛意, 看向同樣受了重傷的沈靈雲,冷聲問道:「沈靈雲, 你現在還想問什麽?」
    沈靈雲也受到了回轉之境的反噬, 內傷嚴重,整個人也是搖搖欲墜, 唇邊的血不斷地往下流,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問什麽,畢竟回看那些事,錯的一直都是她。
    她現在隻覺得自己愚蠢不已, 被沈宵騙了這麽久。
    她手扶著木柱, 沉默著低著頭, 鮮紅的血也順著她的下巴一滴一滴地滴落。
    耳朵嗡鳴作響, 似乎還能聽到隨千流熟悉的腳步聲, 在慢慢地靠近。
    「伯父!你快救救隨疑!」宛茸茸突然喊了一聲。
    沈靈雲猶如從夢中驟醒, 恍然地抬頭看過去,就看到隨千流滿臉病態, 快步走進了涼亭之中, 她眼中亮起一點光, 聲音細弱地叫了聲:「千……」
    但是隨千流直接從她麵前匆匆走過, 沒有給她一個眼神,走到隨疑身邊。
    沈靈雲長睫微垂,遮掩了眼中的痛苦。
    「怎麽回事?」隨千流將渾身是血的隨疑直接扶到自己身邊,手壓在他的心脈上,想要護住他的心脈。
    隨疑揚起一抹惡劣的笑:「你可以問問你的沈靈雲。」
    隨千流這才像注意到了沈靈雲,抬眸看著身形單薄的人,就算看到她垂死的模樣,眼眸也沒有動一下,隻是厲聲說道:「沈靈雲,這裏是妖界!你到底想做什麽!」
    沈靈雲身子一晃,沒撐住,搖搖晃晃直接摔落在地,就算仰頭看他,也能看到他眼中刺人的冷意,她知道隨千流真的隻是隨千流了,而不是之前總是陪著她的隨千流。
    她低下頭,眼淚混著血滴落下來,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手:「千流。」
    但是隨千流無動於衷地往後一退,躲開了她的觸碰,她的手邊落了空,垂到地上,冰涼的讓她心也跟著絞痛起來。
    她伏身在地,眼前黑了一片,呼吸牽扯著四肢百骸的痛意,她再也撐不住,昏過去之前聽到隨千流說了句:「沈靈雲,是你三番兩次來這裏傷害隨疑,那就別怪我不……」
    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沈靈雲已經意識一沉,徹底昏了過去,滾在他的腳邊,一身狼狽,沒了靈雲仙尊生人勿進的聖潔。
    隨千流話頓在唇邊,看著自己腳邊的女人,冷漠地轉過身,吩咐了句:「來人,把雪陽的靈雲仙尊關去地牢。」
    他說完,便看向隨疑,打算帶他回去療傷,就看到他唇邊帶著戲謔笑意,像是看透一切的看客,讓人心裏發怯。
    隨疑卻隻是嗤笑了聲,眸光輕蔑地掃了地上的沈靈雲,沒有多說一句話,握緊宛茸茸的手,語氣難得溫柔:「回去了。」
    宛茸茸早就想拖著他回去了,但是隨疑拽著她,她動不了,現在急忙扶著他,朝隨千流微微頷首,就離開涼亭。
    但是還沒走幾步,隨疑感覺身體到了極限,眼前發黑就沒了意識,全身的力量往她身上一倒。
    宛茸茸也受著傷,被他突然壓下,直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下一刻一隻手,將暈過去的隨疑穩穩地抓住。
    宛茸茸問到空氣中淡淡的藥香味就知道是隨千流,她記得隨疑並不喜歡隨千流,急忙說道:「伯父,我來就行。」
    隨千流沉默地將隨疑背到了身後,扶著宛茸茸說道:「你和他都傷的很重,先回去療傷。」
    宛茸茸知道自己也是強弩之末,不確定能將隨疑安全帶回去,隻能應下跟他一起走:「謝謝伯父。」
    隨千流飛快地將隨疑送回住處,就給他療傷,宛茸茸在一旁擔心地看著。
    心裏想著在回轉之境中,隨疑沒有順利出生,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隨疑的性命。
    手緊緊地抓著隨疑的手,兩人的手心都涼,就算緊握也沒熱幾分。
    等隨千流收回手,緊著眉心看她時,她心裏一緊:「伯父,怎麽樣了?」
    「你們利用回轉之境,進了沈靈雲的記憶?」
    宛茸茸沒想到他居然知道回轉之境,一時間不知該隱瞞,還是該如實告知。
    隨千流直言:「回轉之境造成的傷是傷及妖識的,他一時半會不一定能醒。」
    「可是我也進去了。」宛茸茸看自己的傷並沒有隨疑那麽重。
    「隨疑可能為了護著你,將你身上的傷害,都轉移到他身上了。」隨千流看到她發間的簪子,一眼就看出了名堂。
    「轉移到他身上了?」她急忙從懷裏掏出濃濃和意意,他們兩好似沒有任何影響,正在呼呼大睡。
    這才確定了,隨疑真的這麽做了。
    宛茸茸咬著唇,眼眶熱了,覺得鼻子酸的厲害。
    但是她隻在隨疑麵前哭過,在隨千流麵前,她隻能忍著情緒,伸手碰上隨疑冰冷的臉。
    隨千流看她這難過的樣子,也識趣地不打擾她,說道:「茸茸,你照顧他,我去找些靈藥來護住他的妖識。」
    他說完就離開房間,隻留下宛茸茸在。
    宛茸茸躺在隨疑的身邊,蜷縮著身子,低頭碰上他的額頭,她想用靈修的辦法給他療傷,但是他的妖識已經封閉了,她進不去。
    「隨疑,你怎麽什麽都自作主張。」她氣的咬他的肩膀,不敢咬重,真的怕再傷害他,隻能緊緊地抱著他,「你就喜歡用苦肉計,讓我心疼你。」
    宛茸茸靠在他的身上,臉貼在他的脖頸出,看到他衣領處的血跡,伸手用除塵術,將他一身血清了幹淨。
    她也有傷,身體精力不足,頭昏昏沉沉,眼睫輕輕顫動,一合上眼就靠在他身上睡了過去。
    宛茸茸感覺自己墜入了一場濃黑的迷霧之中,耳邊有些很遠的聲音,男男女女的說話聲,混雜在一起,聽不真切。
    她努力地想聽,想撥開黑霧看看是什麽,就感覺那些聲音越來越近,他們說的是那個小畜生。
    小畜生?
    她努力地循著人聲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個小小的孩子,正趴跪在地上,一遍遍地爬過大人的□□,隻為了得到了他們手中食物。
    小孩乖的很,拿了食物就躲進漆黑的小房間,抱著小口小口地啃著。
    他被黑灰染黑的臉,看不清眉目,但是宛茸茸卻一眼看出來,這是小隨疑。
    宛茸茸沒想到自己能看到小隨疑,蹲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瘦小的臉,笑唇就算不笑也帶著幾分可愛的笑意,大大的眼睛比琉璃珠還幹淨透亮,在黑暗中亮著光。
    他似乎還不會說話,總是一個人呆著,也沒人搭理他,除非欺負他的時候。
    宛茸茸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到小隨疑。
    她以為是因為自己親眼目睹了回轉之境中隨疑一出生就死了,這個夢是她潛意識的彌補。
    直到雲澤將小隨疑抓走,用針刺遍他的全身,強行喂他喝一碗碗藥,差點將他弄死。
    她想推開雲澤,但是下一刻夢境的畫麵一轉,變成了小隨疑手中捏著三根銀針,走到動彈不了的雲澤身邊,小臉都是笑,天真又燦爛的模樣。
    雲澤卻滿臉驚恐,張嘴想喊,卻一句也喊不出來。
    「不會很疼的。」小隨疑蹲在雲澤的身邊,擦著三根銀針,「雲澤姐姐,你別怕,我就是來溫習一下上次你刺我的三根針而已,你是怕死嗎?沒關係的不是嗎?當時我也沒死,你肯定也不會的。」
    他說完,眼中都滿是笑意,清風雲淡地將手中的銀針直直地插入雲澤的致命穴位處。
    一針下去,雲澤眼睛便爆裂開,第二針下去,她就看到雲澤渾身抽搐起來,渾身的筋脈如同被割破,全部流出鮮紅的血,等第三針,他直接刺入雲澤的眉心,雲澤整個人的光彩都像是瞬間流失,七竅流血,渾身抽搐,全身似乎在承受地巨大的痛苦。
    小隨疑看著眼前半死不活的雲澤,臉上都是驚訝:「啊,原來這樣真的會死人啊。」
    他歎了口氣,帶著小孩的稚氣:「那就死光光吧。」
    他說完又掏出一瓶藥,撒在還有一口氣的雲澤身上,然後雲澤就像是被融化的血,沒一會就化成一灘血水。
    這樣血腥的場景,宛茸茸看得怔住了,捂著唇,她突然想到隨疑說過,雲澤死在他的手上。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可能是隨疑真實的童年!
    她被嚇得驚醒過來,渾身都是冷汗,睜開眼,就看到隨疑安靜地躺著身側。
    剛才夢裏的一切在腦海裏一遍遍地重複,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起來。
    坐起來身,按著心口,額頭的冷汗從下巴滴落,洇濕了衣服。
    「怎麽會做這樣的夢?」她曲著腿,把臉埋進膝蓋裏,鼻尖似乎殘留著血腥味。
    她為什麽會突然夢到隨疑的小時候,而且她從來就沒有聽隨疑講過他的小時候。
    意意和濃濃睡醒過來,看到自己娘親不舒服的樣子,急忙飛到她的肩膀上,擔心地問著:「娘親,哭?」
    宛茸茸聽到孩子的聲音,抬起頭,看向他們,將他們抱到懷裏,親了親他們頭。
    意意和濃濃看自己娘親眼睛紅紅的,急忙看向隨疑,他們知道每當自己娘親難過了,爹爹都會哄好的。
    但是看隨疑閉著眼睛,兩人都睜著困惑的大眼睛:「爹爹,睡覺?」
    「爹爹受傷了,讓他好好休息。」宛茸茸給他們兩解釋。
    意意和濃濃一聽自己爹爹受傷了,急忙飛到隨疑身邊,擔心地去碰隨疑的臉,喊了幾聲爹爹。
    隨疑都沒有反應,若是平時早該睜開眼,抱著他們兩去玩了。
    宛茸茸坐在一側,看他們兩在那裏奶聲奶氣地喊爹爹,自己目光最後還是落在了隨疑的身上。
    想到自己曾經問過他幼時的事,他隻是說一些無聊老套的事。
    夢裏的一切都不是無聊,而是一種摧毀,摧毀隨疑的自尊和善心。
    她伸手握著隨疑的手,冰涼的掌心,她低頭把溫熱的臉埋上去,眼淚控製不住地掉了下來。
    隨疑昏沉中感覺到掌心的溫度,他沒有睜眼,手指下意識地動了動,掠過她的眼尾,擦去她眼角的淚。
    宛茸茸更是難過,把臉全部埋在他的掌心。
    烏生和宛源蕪知道隨疑受傷的事,急忙來看。
    宛茸茸看著宛源蕪臉上還是今早看到的妝容,心裏便知道,回轉之境那幾個月,在這裏可能就幾刻鍾。
    看來,宛源蕪和烏生的婚宴還沒舉行。
    烏生在一旁看隨疑的傷情,宛源蕪看宛茸茸眼睛紅彤彤的,心疼地摸了摸自己女兒的頭:「沒事的,隨疑一定會醒過來,你受傷了嗎?」
    「我還好,你們別擔心了。」宛茸茸搖頭。
    烏生從床邊走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宛茸茸眉心不對,轉頭看了眼隨疑,發現了問題,朝宛茸茸問道:「茸茸,你的眉心羽什麽時候給隨疑的?」
    宛茸茸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想到之前在鳳緣樹下的事,擔心地問:「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隻是用眉心羽標記配偶,這好似是之前的做法,已經沒有人知道。」
    宛茸茸隻能將自己和隨疑進了回轉之境,去妖界看了被毀滅之前的鳳翎鳥一族,告訴烏生。
    烏生指腹碰了下她的眉心,發現沒什麽問題,便說:「可能是一些機緣在,眉心羽有利也有弊,你要好好使用。」
    宛茸茸想到隨疑跟她簡單地說過眉心羽,可以讓兩人更心有靈犀,也沒說怎麽靈犀的。
    難道自己剛才做的夢就是因為眉心羽的原因。
    她看向烏生好奇地問道:「爹爹,眉心羽的作用是什麽?可以知道對方的秘密嗎?」
    「可以,但是前提是他心裏渴望你知道。」
    宛茸茸看向隨疑,明白過來,所以隨疑希望自己知道那些事,她才會做這樣的夢。
    心想,隨疑果真是條悶騷的蛇!
    心裏想她知道這些,卻不肯告訴她一句。
    三人正說著,隨千流就匆匆忙忙地回來,身上還有血,本來就十分病態的臉,更是蒼白如紙,他掏出一個泛著銀光的靈芝,朝宛茸茸說:「茸茸,這是極品靈芝,你先煎煮一下喂給他喝,我再去尋尋其他的靈藥。」
    隨千流說完,把靈芝交給宛茸茸就想走,但是他一轉身眼前一花,身子晃動,猛地咳了幾聲,將喉嚨的血壓下去。
    烏生見狀急忙扶住他:「千流,你身上的絕情蠱已經很嚴重了!你要什麽我去幫你找。」
    「隨疑的傷不能拖了。」隨千流擔心隨疑的安危,推開烏生的手,就要離開。
    宛茸茸也知道隨千流身上的絕情蠱,不能再讓他費神。
    直接抽出一根銀針,紮在他的穴道上,讓他沉睡過去,朝烏生說,「爹爹,你送伯父回去休息,隨疑我有辦法治好的。」
    烏生還欲再說,但是看隨千流的臉色,知道隻能先這樣了。
    「你不要衝動,要出去尋靈藥,跟爹爹說一聲。」
    「好,我有分寸的。」宛茸茸應下,看著烏生帶著人離開,自己坐在床邊,低頭額頭碰上他的眉心。
    閉上眼細細地感受著,之前那股輕緩的力量還存在,抬起頭看他,心想,隨疑妖識受了重傷,不能進,她可以借著眉心羽進啊。
    宛茸茸這麽一想,將趴在隨疑身上的兩個孩子抱起,放到他們的小床上,噓了聲:「娘親要給爹爹療傷,你們兩自己看書。」
    她掏出一本書讓他們兩看,自己走到床邊,放下床帷,將之前隨疑給她保管的血蓮和靈芝一起煉化成藥。
    血蓮還剩下一些,她記得隨疑說過,要給兩個孩子吃一點。
    宛茸茸捏開隨疑的唇,將藥塞到他嘴裏,讓他咽下,用銀針借著靈力修複他身上筋脈的傷,感覺差不多後。
    她便低頭,額頭抵在他的額頭,放出自己的妖識去他的靈府。
    宛茸茸以前進他的靈府都挺輕鬆的,但是這次有點難,借著眉心羽才艱難地進入。
    一進去她就踩在了一片綠油油的綠枝葉上,她看著蜿蜒生長的綠枝鋪成一條路,期間還有盛開的同靈花點綴,神情有點恍然。
    她還能記得當初這裏都是火,她都不記得什麽時候開始,每次她踏入或者是必經的地方,都是一片生機的綠。
    宛茸茸沿著綠枝鋪成的路一直往內走,看到那些烈烈的藍色火焰被阻攔在外,她喊:「隨疑你在哪裏?」
    四周就吹來一陣暖風,她四處看地往前走,到之前看得的那棵大樹上,也沒看到小白蛇的痕跡。
    她又是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正想著隨疑難道不在這裏?
    就感覺腳踝一緊,她還沒反應過來,全身就被一條雪白的小蛇給纏住,抵在樹枝上。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這棵樹下突然長出了許多雪白的小花,跟之前鳳緣樹下看到的鳳翎花一模一樣。
    白色的花被風吹起,落在四周,傾落在她的發間。
    她一些詫異,隨疑居然已經在自己的靈府種下了鳳翎花,她還記得鳳翎花的寓意。
    宛茸茸感動地看向隨疑,隻見大白蛇就變成了一道虛白的煙,將她全部籠罩。
    四周的光都像是被花瓣給掩藏住,她眼睛所看之處,皆是漆黑和花香。
    宛茸茸覺得隨疑可能很喜歡黑暗,自從上次在浴池體驗過一次,他就特別喜歡。
    她本想問他要怎麽能讓他醒過來,卻被他直接卷入一場場的浪潮之中。
    等宛茸茸被隨疑放出了靈府時,已經全身疲軟,她神誌都開始昏沉起來,側躺在他身邊,溫熱的掌心碰上他的後頸,指腹細細地摩挲著。
    這裏有個小小的傷疤,以前她沒發現,當時做了剛才那個夢以後,她才知道他後頸在小時候嗑到過門檻,留下了一個疤痕。
    隨疑此時並沒有徹底清醒過來,但是受傷的妖識差不多痊愈,能感覺到外麵一些動靜。
    感受到後頸上的溫度,他知道是宛茸茸在碰他,緊皺的眉心緩緩舒展開,手下意識地將她樓到自己懷裏,才覺得安心。
    宛茸茸也是渾渾噩噩,在他懷裏,眼皮沉了沉,這回是徹底入了眠,她的手從他的後頸碰上了隨疑的眉心。
    她還想看隨疑小時候的事情。
    眉心羽好似真的懂她的想法,宛茸茸睡意襲來的瞬間,就再次墜入夢境。
    這次小隨疑長大了些,他不在每天髒兮兮的,開始變成了俊秀漂亮的小少年。
    他看人唇角總是帶笑,眼中卻都是冷意,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
    這次他跟在隨千流身後,一起走出雪陽的大門。
    隨千流冷漠地帶著他離開雪陽,小隨疑看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眼中的冷意消融了些,好像在憧憬。
    但是到妖界後,隨疑將他丟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說了句:「你在雪陽殺生無數,別以為到妖界也能肆意妄為,往後你跟著宋義,若是敢再犯殺生,我有的是辦法懲治你。」
    這句話,讓小隨疑眼中的憧憬碎了徹底,他裝成無所謂的模樣,高聲問道:「所以你隻是接受一個別人不要的小雜種嗎?」
    隨千流沒有搭理他,隨疑覺得索然無味,一個人尋了個黑暗的地方坐下,一坐便是許多天。
    若不是宋輕雲發現了他,宋義可能還覺得隨千流沒有將孩子送過來。
    宛茸茸看著小隨疑,一麵冷漠地對待所有人,一邊又總是追尋隨千流的身影,心裏感覺酸澀的厲害。
    他應該也是渴望隨千流能給他一點關愛。
    宛茸茸像是一個旁觀者,看著小隨疑在妖界長大,在妖界的他比在雪陽有尊嚴很多。
    主要是誰惹他不悅,他就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將人殺死。
    就算他的能力天生比別人弱,他也能做到殺人不受任何約束。
    隨千流見罰他沒有作用,便沒有管他,隨千流對隨疑的事情真的是完全不怎麽上心。
    宛茸茸看著夢境裏的一幕幕,都能跟隨疑說過的隻言片語重合,隻是她想知道隨疑怎麽會有深淵的業障之氣。
    這個謎題在她心裏藏了許久。
    她看著夢境像是一幕幕飛掠過的場景,本以為看不到自己想到了。
    隻見夢境轉瞬又變成了隨千流背著一身血的隨疑,握著一把劍在雪陽殺出了一條血路,就算沈靈帶人阻攔,他也不顧一切地帶著瀕死的隨疑回了妖界。
    隨千流此時應該是跟現在一樣,絕情蠱的病情十分嚴重,將隨疑帶回來就整個人陷入昏迷。
    大家似乎都知道隨千流活不長了,連沈靈雲都拿著從隨疑身上剖下來的妖骨,給他療傷。
    隨千流看著那一截帶著血的妖骨,一句話也沒說,閉上眼要她離開。
    沈靈雲離開後不過一個時辰,他便撐不住闔然離世。
    隨疑此時重傷剛醒了,發現隨千流去世,還沒從這個消息中反應過來,整個妖界,又被仙門之人乘虛而而入,陷入被滅族的危險之中。
    這大概是隨疑第一次麵對無能為力,因為以他現在的能力不可能抵得過那些仙門中人,他一個人站在隨千流的棺木前,站了許久許久。
    宛茸茸看著他挺著沒有妖骨的後背,臉色蒼白,就能明白此時他的絕望。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拖著一身傷,踏入深淵之地。
    深淵之地到處都是厲鬼野魂,還有各種會啃食人身體的邪祟。
    隨疑從深淵之地呆了七天,她跟著他在深淵之地走了七天,看著那些戾氣邪祟啃食他的身體,侵入他的意識,她看著他漂亮的眼睛,越來越沉,像是嗜血的紅。
    她都為隨疑觸目驚心,擔心他死在這裏。
    最後他靠著一雙手將深淵之主給弄死,將業障之氣煉化成火焰,回到妖界之時,妖界已經是千瘡百孔。
    他此時確實像是瘋了一樣,一場業障之火,燒了無數仙門中人,救下了妖界。
    隨疑這人一直都很愛記仇,別人傷他一分,他一定要用十分報複回來。
    於是他開始在仙門之中屠殺各大仙門,一時間隨疑的惡名無人不知,每個人都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他們殺不過隨疑,便找到沈靈雲,要沈靈雲想辦法大義滅親,將隨疑殺死。
    後麵的夢境宛茸茸並不想看,沈靈雲會做什麽,她知道所以沒有興趣看。
    她此時跟在已經殺人殺瘋魔的隨疑身邊,看他殺完人,一個人靜坐在黑暗之中,任由那些藍色火焰將他灼燒,又重生肌膚。
    蹲在他的麵前,歎了口氣,伸手想碰碰他要瘦到脫相的臉,心想,原來隨疑這個時候就這麽瘦了。
    她看著他,期待一直停在這裏,等夢醒過來。
    然後就看到他眼眸睜開,直直地和他的目光相視。
    宛茸茸心裏一跳,隱約覺得他這一眼是看到了自己,但她知道這是夢境,隨疑不會發現自己這個旁觀者。
    她大著膽子,伸手虛虛地捧著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小聲說:「隨疑,我都知道你那些無聊又老套的故事了。」
    隨疑眸光沒有動,和她的眼睛相視,隻是眼角彎了下,裏麵幹淨無塵,隻有光。
    一簇藍色的火焰將四周包圍燃起,宛茸茸不解,就看到火海之中突然開出了許多同靈花。
    宛茸茸唇邊帶著笑,從夢裏醒過來,就看到隨疑眼睫輕顫,摟著她的手緊緊地收著。
    她伸手碰了下他的眉心,仰頭又親了下:「我都知道了,你不告訴我也沒用。」
    她親完就想收回去,但是下一刻就被隨疑按在床上。
    他薄薄的眼皮一掀,盯著她瞧,低頭靠近她的唇,啞聲道:「我用苦肉計,你就這麽這個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