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精神共鳴
字數:8974 加入書籤
夢心之非常有誠意地給聶廣義點讚“聶先生誌向高遠。”
“好說,好說。”聶廣義假意謙虛道“也不過是一個建築師的正常夢想,就像影視演員想拿奧斯卡,舞蹈演員都想拿伯努瓦。”
“我就沒有想過要拿伯努瓦舞蹈獎。”
盡管還很年輕,夢心之在一定程度上,也已經覺得自己過了開口閉口就談夢想的年華。
“差點忘了,姑娘也是傑出的舞者,沒想過拿伯努瓦舞蹈獎的話,是不是有想過拿菊花獎?”
聶廣義趕忙補充“事先聲明一下,我這可是很正經的菊花。”
好不容易讓姑娘有了聊天的興致,他可不想因為一種常見的花,產生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聶廣義如果不說,夢心之根本就不可能想歪。
他這麽一說,夢心之還得認真反應一下。
“聶先生說的應該是中國舞蹈荷花獎吧?”夢心之出聲確認。
“不可能,肯定還有一個菊花獎!”聶廣義陡然提高了一點音量,仿佛隻要音量夠大,菊花就夠正經。
本來也沒有什麽不正經的。
隻要他的腦回路沒有問題。
“我沒聽說過這個獎項。”夢心之澹澹的回應。
表情和心情,都沒有什麽漣漪。
“那肯定是因為你太年輕,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菊花獎是1986年就有的,比你剛剛說的荷花獎,整整早了十年。”聶廣義強調“荷花獎是1996年才有的。”
“是這樣嗎?那可能是我孤陋寡聞了。”
“那必須是你孤陋寡聞了,我還專門查了一下,國內專業舞台藝術領域的最高獎是文華獎。”聶廣義適時表明自己做過的功課。
“文華獎是戲劇領域的。”
“是是是,所以隻有菊花才是王道!”
“好吧。”夢心之感覺自己有點說不過。
這本來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舞蹈隻是她的愛好,荷花獎之於她,和普利茲克獎對聶廣義的意義,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
“【好】後麵怎麽能帶個【吧】呢?女孩子最不能做的就是勉強自己,尤其是像夢姑娘這麽好看的。”
聶廣義有心恭維,免不了有些用力過猛。
天才的邏輯,總是和一般人有點不太一樣。
聽得多了,夢心之倒也慢慢習慣了。
她本來也不是那麽愛計較的一個人。
不管聶廣義的反應有多奇怪,她都盡量把話題往正常的方向帶“我很小的時候,確實想過,長大之後要做一個舞蹈家,這個想法,隨著我慢慢長大,一天天地弱化。”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這才二十出頭的年紀,怎麽可以沒有夢想?”聶廣義張口就來。
夢心之意味不明地轉頭看了聶廣義一眼。
她嘴角帶著笑,隻看看不說話。
聶廣義也不管人姑娘的真實意圖是什麽,就和上了發條的小青蛙似的勇往直前“姑娘啊,我的姑娘,你都不知道自己的舞姿有多美,怎麽就能讓自己的夢想一天天被弱化?”
“或許,是有了別的夢想吧。”
“哦,是這樣啊……那就另當別論了!”聶廣義更來勁了,“愛做夢的姑娘,怎麽可以隻有一個夢想?”
隻要狠下心,讓自己的記憶力,向魚的七秒看齊,就再沒有什麽話題,會有出爾反爾的嫌疑。
“姑娘啊,我的姑娘,快和我說說你新的夢想吧。”
聶廣義叫【我的姑娘】叫上癮了。
夢心之終於是有些聽不下去了“聶先生可以叫我心之。”
“好的,好的。”聶廣義從善如流道“心之妹妹好,我是你的廣義哥哥。”
夢心之倒是沒想過,會把人給糾正成這樣“聶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也好,也好。”聶廣義繼續從善如流,“我主要是怕讓姑娘直接叫我名字,會讓姑娘覺得不好意思。”
瞧瞧。
多麽貼心,多麽紳士的一個男人。
關鍵還是個天才。
關鍵的關鍵,長得還帥。
“我還是叫聶先生吧。”
夢心之虧得是沒有讀心術。
“那我也還是叫夢姑娘。”
聶廣義心下感歎,廣義哥哥可真是天底下最好說話的天才了。
“嗯,可以的,聶先生。”
夢心之也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口,【隻要您不開口閉口姑娘啊,我的姑娘,就什麽都好】。
繞了一大圈,什麽也沒有改變。
姑娘還是那個姑娘,先生也還是那個先生。
這樣的事情,一點都不符合聶天才堅決不做無用功的行為準則。
卻意外地,甘之如飴。
愛情,最大的魅力,或許就是讓無趣變有趣吧。
現在就很有趣,很適合散播粉紅色的泡泡。
至少,聶廣義是這麽覺得的。
“夢姑娘還沒告訴我,你現在的夢想是什麽?”聶廣義再接再厲。
“就和我自己專業相關的吧。”夢心之並不是很想回答。
“文物和博物館?”
“對。”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要說博物館,那我了解的可就比菊花獎要多得多的多了。”
糾正無果,夢心之心下無奈。
算了吧,也不過是一個稱呼,等到回國了,也就沒有什麽可能再聽到了。
“夢姑娘你不要不說話呀!我們做個深入的交易怎麽樣?”
聶廣義盯著夢心之看,深怕她想歪了。
如果想歪了,他就好好解釋一下,深入這兩個字,隻是深入淺出這個正經成語的組成部分。
“交易?什麽樣交易?”
事實證明,想多了的,從來都隻有聶廣義自己。
“我帶著夢姑娘,去我有資源的博物館,逐一深度參觀。夢姑娘在參觀之餘,幫我還原一下萬安橋最初的模樣。”
夢心之心動了,這樣的提議,對於每一個博物館專業的人來說,都沒有可能不心動。
“萬安橋能找到的資料太少了,我到目前為止,所有的夢境,都是在非常複雜的材料裏麵,尋找出一些不一樣的蛛絲馬跡,如果原本就沒有什麽資料,我也不好憑空捏造。哪怕是在夢裏。”
夢心之本能地拒絕。
一來,聶廣義看她的眼神過於炙熱,二來,她確實沒辦法控製自己的夢境。
“沒關係的,盡人事聽天命,夢姑娘隻要盡量努力就行,是不是真的可以還原,都沒有關係。”
話是從聶廣義嘴裏說出來的,卻一點都不符合他慣常的語言風格。
大少的傲氣不見了,天才的風骨也不見了。
放到認識夢心之之前,聶廣義一定會問【這傻缺是誰】。
“用確定的資源,換不確定的可能。聽起來,聶先生有點吃虧。”
“怎麽會虧呢?我本來也是要去那些博物館調研的。早前那些年一直在意大利沒回去,回去一年又一直在忙萬安橋的事情,總歸還是要去調研調研,才能做出更好的設計。”
夢心之看著聶廣義不說話,以此來確認他的真實想法。
聶廣義被夢心之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三十好幾的人了,莫名有了一種臉紅心跳的感覺。
“再怎麽樣,都比閉門造車要強,姑娘說,是也不是?”聶廣義避開了夢心之的視線才開口。
“聶先生言之有理,不要閉門造車,大概也算是我選擇工作的原則。”
小小的讚同,就能讓聶廣義得瑟到心花怒放“工作這事兒吧,我還是挺有發言權的。姑娘不妨把現有的選項告訴我,讓我來幫你參謀參謀。”
“都是國內的博物館。”夢心之沒有給出證明的回答。
“國內也可以幫忙參謀啊,說不定我剛好認識,還可以幫你問問。”
“我還沒有想好。”
“怎麽?姑娘這是信不過我?”
“不是,是我自己想去工作的博物館,我爸爸不太放心。”
“姑娘想去的是哪裏?”
“湖南。”夢心之終究還是正麵回應了。
“湖南啊,讓我猜一下啊,姑娘是想去研究馬王堆漢墓是吧?”
“聶先生為什麽會這麽說?”夢心之不答反問,很是有些意外。
“咱倆剛認識的時候,姑娘就和我聊過這件事情啊。”
“有嗎?”
夢心之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記憶,並沒有什麽發現。
“當然是有啊,咱們剛認識那會兒,我就有問過【依姑娘看,我國的哪一件文物,是文物中的文物】,是有這麽一回事吧?”
聶廣義看著夢心之,給她時間,讓她自己回憶。
“確實……”
“對吧?對吧!”聶廣義立馬就和打了腎上腺素似的,“那會兒姑娘剛聽完我拉二胡,認為我會對音樂類的文物有偏好,所以,一開始把票投給了鎮國神器曾侯乙編鍾。”
“聶先生好記性。”夢心之對聶廣義的記憶力,是真的有點服氣。
“那必須好記性啊,也不看看是哪位天仙一樣的姑娘和我說的!”
夢心之繼續但笑不語,同樣是沒有說話,卻和之前因為無語的閉口不談有所不同。
“姑娘最後還說,如果讓你自己給文物中的文物投一票的話,你會投給馬王堆一號墓的t型帛畫,是這樣沒錯吧?”
聶廣義講了一下自己的推理過程。
“這麽說起來,我和聶先生確實聊過這個問題。”
“那再讓我猜一猜啊,是不是我的兄弟,呃……不不不,是不是你爸爸不想讓你研究和墓葬有關的事情?”
“是的,我爸爸是看著盜墓長大的。站在他的角度,他覺得研究這些很有風險,更重要的是,他覺得湖南太遠,是他照顧不到的地方。”
“姑娘想不想聽聽我的建議?”
“聶先生請說。”夢心之一時沒想到拒絕的理由。
“站在我的角度,哪怕你認為馬王堆一號墓的t型帛畫是文物中的文物,也沒有必要去湖南博物館工作。”
聶廣義給夢心之講原因
“我這可不是站在你爸爸的角度說的,是站在姑娘職業發展的角度。”
“首先呢,馬王堆並不在博物館裏麵,博物館隻是有這方麵的收藏。”
“你要隻是想近距離深入研究和參觀,我可以幫你一起想辦法。”
“其次呢,就算不在湖南博物館工作,也可以隨時去墓坑探訪。”
“雖然文物都被轉移走了,但t型帛畫出土的環境,肯定也是值得研究一下的,對吧?”
“還有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在國內,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專門研究墓葬文化的考古學派。”
“姑娘真有這方麵的興趣,未來是可以擁有自己的學派的。”
“基於這樣的前提,你完全沒必要局限於一家博物館。”
“別的不說,ng博物館的吐爾基山遼墓出土的彩繪木棺是不是也很值得研究?”
“你就不想對比一下馬王堆漢墓和吐爾基山遼墓,看看我國古代墓葬文化的演變?”
“墓葬藝術本身,在國內還沒有專門的學派,姑娘要是做了,就是開創性的。”
一開始,夢心之隻是出於不好意思拒絕的原因,隨便聽一聽。
沒曾想,聶廣義會給出這麽高屋建瓴的建議。
她和爸爸也經常會討論文物和博物館相關的話題。
卻從來都不曾討論到這樣的深度。
一次都沒有。
爸爸更多地是關心她安不安全,研究起墓葬來會不會辛苦。
以前不會,以後也不可能說出讓她開創一個考古學派這樣的話。
時光荏冉,世代變遷,很多古老的藝術都已經失傳。
古人最最盡心盡力保存的,當屬自己死後歸屬的那一方小天地了。
墓葬藝術,確實是有著極高的考古研究價值的。
這是夢心之第一次,從聶廣義的身上,感受到了震撼這兩個字。
如果是文物和博物館專業的教授和她說這樣的事情,她可能隻會為終於有了適合自己的研究方向而興奮。
聶廣義究竟是怎麽把在她心裏還僅僅隻有一個雛形的想法,這麽清晰明了地給表述出來的?
聶廣義給出的建議,甚至比教授們給的還要具體。
短短的幾句話,直接亮明了她未來可以努力的方向,並且,還是最佳方向。
夢心之不得不停下來,重新審視這個在他身側異常興奮,並且有點用力過度的男人。
不太好判斷,剛剛的那番話,聶廣義究竟是隨口說說的,還是花了大量的時間做好了調研的。
不管是深入研究之後的結論,還是隨口就能給出的建議。
夢心之第一次從一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比爸爸更多的精神共鳴。
這種感覺很奇怪。
她不覺得聶廣義的天才建築師身份有什麽。
也不覺得聶廣義的家庭和經濟背景有什麽。
她不覺得聶廣義表白完了就不承認有什麽。
也不覺得聶廣義話裏話外刻意讚美有什麽。
卻獨獨被聶廣義看似隨口說說的【首先】、【其次】和【第三】給深深打動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