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很忙。
    似乎自從來到這個世界。
    似乎自從通州之亂。
    似乎自從來到京城。
    就開始這麽忙了。
    “明明好像我可以閑下來的，為什麽，我卻好像又閑不下來呢？”
    江風問身旁的江景潤道。
    江景潤瞥了眼江風，看著眼前的工匠拿著江風給的造紙廠的圖紙，在不遠處討論著。
    江景潤不是很明白江風這句話的意思，索性幹脆就無視了過去。
    “我聽說，我們家的大門被人砸了？”
    “一扇門而已。”
    一扇門……而已？！！
    江景潤被噎了好一會兒，幽怨的看了江風風輕雲淡的側臉，好像江家的大門在他的心裏真的就隻是一扇門而已。
    他覺得隻是一扇門而已，但是對於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來說，那可就是臉麵問題！
    不過江景潤也知道江風的思路清奇，自然也不會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
    “我聽說，是一個姓虞的女子？是父親那位故人？”
    江風笑了笑：“是她，不過不必在意，大哥，最近你往長風鎮跑得很勤快啊。”
    “你說的對，讀書讀多了，也是會倦的，所以就來看看，看看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順便跟二弟學習一下術數，聽說你還著了書。”
    江風笑著點點頭道：“九章算術和千字文，有一本聲律啟蒙，最近還在寫。”
    “為兄心甚寬慰！江家出人才了。”江景潤十分開心的笑了。
    別看江景潤是江家京城中，最年長的兄長，但是其實，整個江家的如今，是江風在做主。
    即便是江景潤和江景淳，也隻是在江風的手底下，盡心盡力的輔佐他罷了。
    “按照現在的進度，你要的造紙廠，不出三五日就能建起來了，隻是，造紙似乎不能盈利啊。”江景潤提出了疑問。
    江風微微點頭，自信滿滿道：“那要看造什麽紙了。”
    “那你想造什麽紙？”
    “廁紙。”江風失笑道。
    “廁紙？”
    江景潤一愣，對於這個新穎的名詞有些錯愕，但是很快，他便反應過來。
    江景潤當即臉色一變：“你不會是想，造紙以取代廁籌！”
    江風笑著點點頭：“廁籌太難用了！而且極為不衛生，很容易滋生病菌，也就是病邪……”
    “可是，可是，你可知道，紙乃聖賢之物，可不是……”
    江風連忙道：“不是用來寫字的！”
    江風有些無奈，這個時代的紙張珍貴，多是用來寫字，而文人士子階層對這紙張又十分看重，這般思想烙印不可能一時間就能改變。
    但是江風肯定不會再用廁籌了。
    這個廁紙，麵向的，應該會是貴族階級。
    江風就不信薑元胤如廁的時候，還會用硬邦邦的廁籌，他肯定會用紙！
    江景潤有些無奈，但是也無可奈何。
    “這，這……”
    江風打斷道：“大哥，等造出來你就知道了，現在先不要說話，我們去織造局看看。”
    江景潤帶著江風，來到了織造局，期間欲言又止，但是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因為他也知道，自己這隻言片語，是不可能說服形骸放浪的江風的。
    但是這廁紙一旦麵世，會不會引來天下文人士子的謾罵，江景潤不知道。
    或許會。
    或許不會。如果會，江風會如何應對？
    江景潤歎了口氣，看著不遠處，與工匠聚在一起，探討著整個紡織車的江風。
    “對，就是這樣，按照我所修改的，你們往這台紡織車上弄，弄好了有賞，弄壞了算我的。”
    江風抬起頭回到門口的時候，發現江景淳也來了。
    “三弟，未曾聽說過你也知道紡織之事啊？”
    “衣食住行，乃是人之根本，基本上，我多多少少都會一點。”江風也不謙虛了，直率爽朗的笑了起來。
    “你改造這紡織車，有什麽增益嗎？”
    “應該能紡線增倍吧。”
    “增倍？！”江景淳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還是瞪大了眼睛。
    江風點了點頭，之後又是補充道：“應該。”
    江景淳可不管什麽應該不應該的，他注重的是產量，“增倍？你確定嗎？”
    “確定，但隻是應該。”
    江風弱弱的補充，但是江景淳似乎根本沒有聽進去。
    “若是能產量翻倍，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天下不再有凍死之人？”江風嗤笑道。
    江景淳皺了皺眉，看著江風臉上那嘲弄的神情，感覺很不舒服。
    “難道你不這麽認為嗎？江風。”
    江風搖搖頭道：“二哥，你在這長風鎮這麽久了，你還沒有意識到嗎？這天下，終究是資本的天下！無論是任何一個皇朝，都需要資本去奠定他的皇權！”
    江風指著遠處的糧倉：“天下的糧食已經足夠養活所有人了，但是天下可能不會有餓殍了嗎？可能嗎？”
    可能嗎？
    江景淳沉默了。
    百姓手中無銀錢，便是又再多的布匹寒衣，他們又如何能買得起？
    “管好眼前事吧！”
    “你不想管管這個天下嗎？”江景淳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江風搖搖頭：“二哥，即使隻是長風鎮，已經是焦頭爛額，你連眼下都未曾管得過來，又如何管得了整個天下？”
    江景淳又沉默了。
    江風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麽，這些道理，都很是淺顯，隻是世人都沒有注意到。
    真正注意到的，那都是掌權者。
    而這些關鍵性，致命性的問題，都是掌權者不願意提起的。
    這便是封建皇朝啊。
    這些道理，都得江景淳自己去參透。
    “若是我將整個長風鎮管好了，你會帶我去看看整個天下嗎？”
    江景淳又追上了江風的腳步，問道。
    江風無奈停下來，轉過身，看著身後滿臉炙熱的江景淳。
    江風一時間有些恍惚，這炙熱的眼，讓江風感覺自己十分渺小。
    江風長歎了口氣，想起前些日子，朝自己索要千字文，卻遭到自己拒絕的薑元胤。
    那憤慨而去的薑元胤。
    “會的，你不說，我也需要你幫我，或許終有一日，真是會要管到整個天下也說不定。”
    江風的聲音裏，滿是疲憊。
    江景淳卻十分開心的道：
    “那好！君子一言！”
    君子一言？江風哭笑不得，他算君子？
    江風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