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又欺負七七了？”
    婉兒幽怨的看了眼少爺。
    江風想起何七七就想笑，隻能是一邊笑一邊否認：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何七七這小妮子又告狀了？”
    “少爺都多大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江風伸手揉了揉婉兒的腦袋：“婉兒才多大呀，就跟個大人似的。”
    婉兒嬌嗔的看著江風道：
    “婉兒不小了！”
    “好好好，不小了不小了。”
    江風失笑搖搖頭，真是個倔強的丫頭。
    “少爺，廚房已經燒好水了，少爺要沐浴嗎？”
    江風伸展了一下腰肢，道：“婉兒也去洗澡睡覺吧，少爺一個人待會兒。”
    婉兒疑惑的看了眼少爺，點點頭道：“那婉兒這便去了，少爺有事一定要叫婉兒哦！”
    “快去吧快去吧…”
    江風等婉兒走後，脫下了衣服，拿著銅鏡，看了眼自己背後的傷口。
    今日葉長淑的一番話，讓江風的心境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若是前線戰事有變，那又該如何呢？
    這一隻隱殺軍，還沒有見過血呢。
    他們能否上戰場呢？
    古代戰場，基本上百姓應征入伍，第一次上戰場的都沒有殺過人。
    但是戰場之中，生死不過一瞬，哪裏有時間讓你緩緩？
    這隻隱殺軍畢竟是自己花了重金培養的，若是沒有殺過人，沒有見過血，便送上戰場，那到時，還跟新兵一樣，如同木頭似的站著，不敢殺人。
    死了也是白死…
    江風苦惱的抓了抓頭發。
    ……
    清早。
    何七七從溫暖的被窩裏鑽出來。
    她作為先生，在別院裏有自己的房間。
    別院的牆體加厚了，但是在冬日的清晨，房裏還是有些清冷。
    尋常人很難想象得到，這樣一個小丫頭，到底是哪裏來這麽強大的毅力，抵抗得住初醒的冷意，下了床，穿上衣服，來到別院外頭。
    拿起了昨日用過的木劍，一劍一劍的刺。
    每一劍都有隱隱破空聲。
    每一劍都能刺破迎麵而來的寒風。
    這個時辰，天空還沒有白色。
    而這個時辰，廚娘們都還沒起呢。
    何七七起得有些早了，因為她今天想吃上熱乎的糖丸子。
    一個七曜日隻有這一天有糖丸子吃！
    而且還是少爺給孩子們吃的，為了甜滋滋軟糯糯的糖丸子，何七七紅著臉在少爺麵前承認自己是孩子了。
    廚娘們會因為何七七是先生，替她熱著，但是何七七不想麻煩廚娘們。
    這個時候，何七七的餘光中瞥見了一個人影。
    何七七吃驚的看了過去，發現那個身影，竟然是少爺！
    何七七停了下來，看著少爺在長風鎮的寒風裏，從校場門口，到長風鎮的山門，來回跑了一圈又一圈。
    何七七也不練劍了，她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少爺的身影一來一回的。
    少爺看都沒有看她一眼，自顧自的跑步。
    直到少爺的身上冒出了熱氣，少爺才停下來，將腳上的沙袋解下來，丟到一旁，然後拿起腰間的一壺熱水靠在牆邊喝了起來。
    “少爺，你在幹什麽？”
    江風瞥了何七七一眼，道：“你瞎了眼？”
    “你！你怎麽罵人呢！”何七七惱怒的質問道。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我在跑步啊！”
    “可是，可是，少爺你不是不應該跑步的嗎？”何七七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少爺在跑步，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
    可是，尋常來看，少爺不應該是嬌生慣養的嗎？為什麽會大清早的起來折磨自己？
    她何七七是為了練武，但是少爺呢？
    江風隻覺得好笑，他學著何七七的語氣道：
    “可是，可是，何小先生難道不是應該去教書的嗎？為什麽何小先生也要在這寒天凍地的練劍呢？”
    “少爺！你學我！”
    江風哈哈一笑：“我隻是覺得，人不該任由天地左右，不能天冷了，便縮在被窩裏，畏懼嚴寒，不能天熱了，又縮在冰窖裏，畏懼酷暑。”“為什麽？那該由誰左右？”..
    “誰都不行！”
    江風認真的說道：“做人，應該由自己掌握生死命運！”
    何七七有些恍惚茫然的看著江風，她還太小，她理解不了。
    江風耐心的解釋道：“你有沒有想做的事？你可曾做過自己想做的事！”
    何七七想起自己，自小時候，便好像一直被人左右，然後被師父帶到了十三樓，師父好像也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
    可是那個時候的何七七太小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便隻能去問。
    師父，我該做什麽？
    自從進入了十三樓，師父給了她一個目標，找尋一下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何七七太迷茫了，她似乎從來沒有自己想做的事。
    師父說，人生於天地之間，就應該找到自己應該做的事，應該找到自己的意義。
    何七七覺得，一直聽師父的話，也挺好的。
    但是好像迄今為止，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自己的主觀意願上想做的事。
    何七七皺著眉，看著江風。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看來你還是不太明白我說的是什麽，算了。”江風有些無奈，他眼神複雜的看著何七七，總感覺這小妮子多少有點缺心眼。
    “我知道了！我想到了！”
    何七七忽然叫道。
    “我想做長風鎮的先生！”
    “這是我有史以來，第一次想要做的事！”
    江風點點頭，“嗯，那就做下去吧。”
    “我肯定會的！”
    何七七忽然想開了。
    去他的江風，讓他死去好了！
    她現在不想保護什麽江風了。
    她現在隻想保護少爺。
    江風可能已經死了，不然的話，十三樓不可能沒有消息再給自己。
    而現在，她該保護長風鎮！
    所以，她要練劍！
    這奇怪的邏輯，在何七七的心裏，不知是怎麽搭建起來的。
    總之，江風看到何七七好像又充滿了動力似的。
    江風有幾分苦笑，這傻孩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似的，心裏估計又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呢。
    “少爺！我真的很想學劍！”
    “等你教完這個月的書，我再教你。”
    “少爺！我想介紹十三樓的家人給你認識。”
    “我沒興……”江風看著何七七炙熱的眼睛，卻又說不出來這傷人的話了。
    “……好吧，哪天有空，你將十三樓的人帶來長風鎮，我親自招待他們。”
    “少爺！我還想，我還想一直留在長風鎮！”
    江風失笑，伸手揉了揉何七七的腦袋，何七七像是隻小貓似的，眷戀的蹭了蹭江風的手心。
    “你想留，便沒有人趕你走。”
    “少爺！我感覺，我大概找到了師父說過的，人生於天地間的意義了！”
    何七七很是認真。
    “找到了就好，人是應該為自己活著的，但有的時候，人也要有一個為了別人而活著的信念，如果你能找到自己活著的意義，那最好不過了！”
    何七七很迷茫的看著江風，“少爺總是說這種我聽不懂的話！”
    江風歎了口氣，冬日的寒涼將溫熱的氣息凍成了白霜，緩緩消散於半空。
    “聽不懂最好。”
    “為什麽？”何七七是一個好奇寶寶似的，非要問到底。
    “沒有為什麽，不懂最好，懂了，隻會徒增痛苦。”
    “我懂了，少爺不想讓我痛苦！”何七七恍然大悟。
    江風失笑道：“是這個意思。”
    “那麽……七七也不想讓少爺懂，少爺也不要痛苦。”
    何七七真摯的望著江風的眼睛道。
    江風平靜的看著何七七的眸子，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看向了天邊。
    一抹天光在遠處天際緩緩撕破了灰蒙蒙的天穹。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