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早該被遺忘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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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風冷。
趙輕颺抬起頭,這天空宛若永夜,天空沒有星辰和明月,隻有一絲絲似有若無的光線,讓人勉強可以視物。
整個天地間彌漫著一股壓抑的磅礴大勢。
而在這天地的中心,有一個少年佇立。
少年好看得不可方物。
好似天地間的美都是為了襯托他而出現的。
他的眉目間生得一股青山流水般的堅毅,而那單薄的身子,在這仿佛要塌了的天穹下,又盡顯陰柔之美。
美得雌雄莫辨。
趙輕颺認出這個少年,便是江風,她激動的想要走過去,擁他入懷。
但是眼前好像有一堵無形的牆,阻攔住了她的腳步!
而下一刻,便是狂風大作!
這股颶風,好像刀子一樣,將少年的頭發刮得淩亂,發絲間那臉依舊不可動搖。
在這股颶風之下,天穹仿佛再次沉了幾分。
整個天地大勢好像要將少年碾碎,它們似要讓少年跪下。
趙輕颺不可置信的看著天空,那天空中的黑雲如滾滾濃煙,其中蘊含著一股不屬於人世間的氣息。
氣息中包含著怨毒,陰鷙,狠辣還有無盡的惡。
這天穹,好像是少年人的惡!
可…可是這怎麽可能,怎麽會有人的惡如此浩大!
轟!
少年傲然佇立在原地,但下一個瞬息…
天,塌了!
好像支撐天地的不周山從中而斷,天穹轟然砸在了少年的身上。
“不!!”
趙輕颺目眥欲裂,失聲長嘯。
黑煙滾滾,少年的身影從黑雲之中顯現出來,他依舊站在那,隻是周圍出現了無數黑影。
地獄!拔舌!
趙輕颺也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切,她自然知道這個場景意味著什麽,周國禪宗紮根已久,她知道這一切代表著什麽。
凡在世之人,挑撥離間,誹謗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辯,說謊騙人。死後被打入拔舌地獄,小鬼掰開來人的嘴,用鐵鉗夾住舌頭,生生拔下!!
但江風若要經曆這一切,究竟要承受多麽巨大的痛苦?
這是,真的地獄嗎?
但那些黑影並沒有對江風動手。
黑影之中,一個聲音響起。
“因你而起,一個謊言,造就無數人饑荒,無數人餓死,無數人流離失所……”
趙輕颺對這個聲音無比熟悉,很快,她就想起來,這是江風自己的聲音!
“我知道。”
清澈的聲音,冷漠的打斷了黑影。
“你不悔?”
“我從未悔過!”
處於天地中心的江風的聲音落下,一陣陰風吹過,將這拔舌地獄之中的所有黑霧吹散,露出了那些黑影的模樣。
趙輕颺驚詫不已的看著這一切,那些黑影,全都是江風的模樣!
緊接著,這些黑影不約而同的化作了黑水,黑水朝著江風湧動而去在江風的腳下匯聚,一點點的融入了他的身體。
“這!”
趙輕颺從未見過如此駭人之景象,這些代表著懲惡的黑影,竟然化作了江風的模樣,還融入了他的身體!
趙輕颺似有所感的看向了天空,原本的天空塌了,露出了一片空洞的混沌,看著十分駭人,站在這混沌之下,所有人都顯得無比渺小。
轟!
在那虛空之中,又一層蒼穹砸下。
而這一次,沒有了黑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好似水晶一樣的屏障,將整個天地一分為二。
孽鏡地獄!
可窺見人心之中最大的惡!這份欲惡之念會幻化實體,會將受罪之人活活吞噬!
而後,這孽鏡之中照出來的畫麵,卻讓人膽寒不已。
因為在這塊孽鏡之中,照射出來的,竟然是江風的模樣,而這鏡中人,突然幻化出青麵獠牙的猙獰可怖,手持一把長刀,在鏡中,狠狠的朝江風劈去!
這刀竟然穿過了這麵棱鏡,出現在了江風的頭頂。
趙輕颺甚至可以感覺到,這口刀落下,江風一定會被砍成兩段!
“不!!”
趙輕颺失聲尖叫。
而後,趙輕颺猛然驚醒。
門外魏完五聽見動靜,連忙來到龍榻前。
“陛下,您又做噩夢了?”
趙輕颺微微喘息,“朕睡了多久?”
“不到一個時辰,陛下,自從玉公子走後您便心神不寧,是出了什麽事嗎?老奴可否為陛下分憂?”
趙輕颺雙眼血絲泛起,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死死盯著江風的身影,心裏升騰起一陣震怒的殺戮之氣。
她所夢見的,都是那日夜裏在深宮之中,浮念讓她看到的景象。
誰能想到,江風竟然遭受到了如此之大的痛苦。
但觀葉怎麽也沒想明白,若是江風真的遭受了這麽多的苦痛,這業鏡法眼的加持下,夢中的痛苦都是實實在在烙印在靈魂之中的,他醒來之時怎麽也不該如此生龍活虎啊!
趙輕颺歎了口氣道:“此前蓮華說過,若是想解朕的夢魘,便要找來喪將軍畫像的繪畫之人,而後江風來到了周國,卻沒有想到,朕非但沒有解開夢魘,卻越陷越深。”
魏完五聞言大驚,慌忙道:“陛下乃是天命之真龍天子,區區夢魘怎能困擾陛下心神?陛下萬萬不要如此悲觀!”
趙輕颺再次歎了口氣,搖搖頭道:“他走了已經有一日兩夜了,不知可趕到交界了?”
“陛下,玉公子定不會辜負陛下所期,還請陛下繼續休息,保重龍體才是,若是陛下的噩夢有關於玉公子,玉公子再次返回幽都之時,再讓玉公子為陛下解惑就是了。”
趙輕颺點點頭揮揮手道:“你下去吧。”
趙輕颺躺在床上,卻沒有閉上眼,那口大刀,是喪將軍的刀,那口刀雖然已經折斷,但是卻沾滿了無數罪孽,這刀上的罪孽,非但是北涼與薑國國戰之時喪生的北涼人,還有其他的眾生。
最後那口大刀也沒有落在江風的身上。
江風站在原地,那口大刀一個眨眼就來到了江風的手上,而後江風一刀破開了那孽鏡,再次扭頭而來的時候。
已經成為那孽鏡中,猙獰可怖的青麵獠牙!
是喪將軍?
不,那塊青麵獠牙的覆麵,好似長在了江風的臉上,妖異且可怖!
那是地獄中的妖魔才有的模樣!
地獄之中不斷有聲音質問他。
他也不斷的回答地獄深處傳來的聲音。
一個無情無義的江風出現在趙輕颺的眼前。
那可怖至極的猙獰模樣,那冰冷如九幽深處的聲音。
他生來便是如此,他無利,無衰,無毀,無譽,無稱,無譏,無苦,無樂。
好似人世間的順境逆境皆與他無關。
他為何生來無苦。
他為何死去無苦。
他為何病痛不苦。
又為何衰老不苦。
他不曾怨憎悔,也不曾愛別離,天下沒有求而不得。
在這地獄之中,他好像是一切不可奈何的存在。
人間四諦苦與他無關,高潔得好像他就不是人間之人。
無情冷漠得好像廟宇中的金身神像。
漸漸的,他的模樣也變得越來越可怖,他能撕破自己的血肉,能劃破自己的臉,隻為了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
他是怎麽做到的?
他的眼裏沒有任何人,甚至可能沒有他自己。
這不是魔,是什麽?
原來浮念看見的不是他的心魔,看到的至始至終就隻是他。
趙輕颺還是沒有閉上眼,她依舊不能忘記她走之前,浮念對她說的話。
“他至始至終就沒有心魔,或者說,從他睜開眼那一刻,心魔就是他,他就是心魔,他與心魔是一體的!他本就是魔!”
趙輕颺皺著眉,緊閉雙眼,“天人,心魔,一個十三樓的聖人,一個禪宗的天才術士,你們說朕的孩兒是那些不屬於人間的東西,朕怎麽能相信!!”
隻是,這一幕幕依舊沒法揮之而去。
不過……
那幻境之中,還是有一幕十分詭異。..
就是這麽一個什麽地獄都奈何不得他的存在。
竟然最後墮入了枉死地獄之中。
苦痛掙紮,生死之間輪回不斷。
要說他受了什麽苦,他也就隻受了枉死地獄的一遍遍質問。
可是,江風明明沒有死,他為什麽會墮入枉死地獄?
人不可能死兩次,所以,他何時枉死過?
對此,趙輕颺隻能是冷冷的嗤笑一聲:“禪宗,糊弄人的把戲!”
……
……
趙輕颺不知道的是。
江風也沒有忘了昏迷之中,聽到的那個聲音。
枉死地獄的質問。
質問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江風現在頓時懷疑了,他是怎麽死的?
不是失足跌落華山致死的嗎?
難不成前世自己的死還有隱情?
江風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做過關於前世的夢了。
這貌似還是第一次。
他夢見了局長那個狗東西,他可能現在正在拿著自己的撫恤金瘋狂的揮霍,去買成本不足一百塊的假酒。
江風醒來的時候,局長揮霍著他的撫恤金的畫麵還依舊清晰。
江風忽然心裏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莫非是局長想騙撫恤金,所以把他坑死了?
雖然如此冷血,很符合局長的人設,但是他不會做這種蠢事,畢竟自己可是王牌,若是弄死了自己,誰替他賣命,誰替他爭功然後升官?
“嗬嗬……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麽啊?前塵已成煙,與我何幹?”
江風看了看天色,這天色還早,微微亮,但是他不能再睡了,上了馬,繼續趕路。
他連續奔襲一天兩夜,實在太累,所以才在這荒郊野外小憩一個時辰。
誰知道竟然做了這麽一個晦氣的夢。
夢見了局長那個王八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