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要到了。
    杜家交了糧食，其他豪紳也跟著交了。
    因為就連杜家都不敢惹江風，其他的豪紳又哪裏有杜家的背景？
    天明時分，江風吩咐人抄了吳永昌的家，特意讓天策軍押解著吳府上下百來號人在大街上遊街。
    專門到了杜滿忠等豪紳的府邸門前走了一圈，讓吳府上下在這些豪紳的府邸門前哭嚎求救。
    這是殺雞儆猴。
    這些猴兒們是一粒糧食都不敢剩，糧價升高了短短一夜，便迅速降低到了正常水平。
    要麽將糧價降低，還能賺點錢，要麽直接全家陪葬，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麽選。
    他們想要用規矩束縛住江風，但是卻不知道江風本來就是個不受規則束縛的人。
    他是個瘋子，他是製定規則的人。
    他隻顧著做，不顧做了之後會有什麽後果！
    但偏偏大家都怕死，不想成為一個犧牲品。
    所以他們隻能服軟。
    救災行動浩浩蕩蕩，四五千的天策隱殺軍，領著兩萬渝州城守備軍，在渝州境內散布了朝廷賑災的消息，城外迅速成立了賑災的災民區。
    城中的醫官也都被集結起來，派往災民區。
    兩萬五千餘的軍隊，一夜不眠，將十萬災民統籌到了一個災民區，將江風的災區管理秩序給執行了下去。
    寧清焰，十三樓等都離開渝州城，到災區幫忙了。
    寧清焰的醫術能起到很大作用。
    ……
    ……
    “人已經救不活了，快走吧。”
    “軍爺，把我妹妹帶上吧！”少年抱著氣若遊絲的女孩哀求道。
    兵卒皺了皺眉，道：“即便帶走，也是個死人！到了災民區也不過浪費時間掩埋，我們現在就得掩埋屍體，免得起瘟疫，你別耽誤我們時間，我們還得趕著去下一個村子！”
    門外眾多災民紛紛叫道：“你別耽誤我們行嗎？”
    “你們兄妹倆就是個掃把星，害死你們爹娘還不夠，還要來害我們嗎？”
    “軍爺，別管這兩個病秧子了，他們倆一個是病死鬼，一個是瘸子，給他們糧食吃也是白費！”
    “帶著一個病死鬼，拖累我們，求你別害我們了！”
    兵卒皺了皺眉，但也沒有說話，別看有兩萬五千餘人，但是渝州境內遼闊，受災範圍極大，兩萬五千人要將整個渝州境內的災民搜尋在一起，難免人手緊缺。
    少年紅著眼冷冷掃了他們一眼，對兵士道：“軍爺，她還沒死！！我可以背著她！”
    兵卒皺著眉，道：“我們時間不多，希望你能跟上，若是人死了，便必須處理，這是渝瑾伯的命令，誰也不可違抗！”
    兵士的話語冰冷，但是說的是事實，這女孩如此虛弱，還要走好一段路去災民區，醫官看了也搖搖頭說存活的希望渺茫，在這個時代，基本上已經判定了死亡。
    少年將僅有的破布裹在少女的身上，替她遮擋陽光，一言不發，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兵士看著他倔強的背影，搖了搖頭。
    ……
    災民區雖然有糧食，但是烈日酷熱爆嗮之下，那麽多災民擠在一個龐大的災區之中，疾病，中暑，都是致命的缺陷。
    但是局勢就是這麽個局勢。
    賑災，能有一口吃的，餓不死人，便已經是最大的成功了。
    至於那些病死的，吃觀音土苟延殘喘的。
    醫官無能為力。
    災區僅有的醫官隻能盡可能的去救那些能救活的人。
    對於那些病入膏肓的人，給一口吃的，便是最大的仁慈了。
    因為這些人注定要死的。
    少年將破布和枝條搭成了個小棚子，讓妹妹躺在裏頭，盡管依舊悶熱無比。
    少年將難以下咽的高粱粥含在口中嚼碎，低頭和水一起喂給緊閉雙眼的女孩，女孩的臉很蒼白，仿佛此時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身旁的災民皆以冷漠的目光看著他，看著他手裏那碗高粱粥。
    高粱粥裏混合著一些麥粒，雖然不多，但是能保命。
    每個人每天能領到兩碗粥。
    吃不飽，但是能活命。
    每個人一次隻能領一碗，若有投機倒把偷摸著領兩碗的，便逐出災民區，活活餓死。
    這規矩很嚴格，也很冷血，但是維持秩序卻是非常有效，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差點餓死的，沒有人願意被餓死，所以沒有人敢破壞這規矩。
    女孩能堅持到現在是個奇跡，但也僅限於奇跡而已了。
    因為她到底還是要死的。
    她自然沒有辦法去領高粱粥，少年便把自己的高粱粥給她吃。
    災民區藥物不夠，即便是他也沒法得到醫治，更別提他的妹妹了。
    有人涼颼颼的嗤笑道：“都是半死不活的人了，你還給她糧食吃，你不吃還不如給我吃！”..
    少年沒有理會對方，而是繼續重複著喂食的動作，喂了些糧食，女孩相較之前要好上一些了，隻是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還管她作甚，浪費糧食！”
    周圍人看少年，眼神裏皆是嘲弄和不屑。
    大概是因為在他們看來，將自己活命的糧食給了一個幾乎注定要死的女孩，這樣的人腦子絕對有問題。
    “一個病懨懨的賠錢貨，一個瘸了腿的傻子，嗬嗬。”
    “真是不知死活，有糧食給你吃，非得給一個將死的小賤人。”
    “嗬嗬，他們倆還是兄妹呢，真不知道這小賤蹄子做了什麽，讓這傻子對她死心塌地的。”
    “傻缺，連命都不要了，這病懨懨的有什麽好？她不會讓你給那個了吧？”
    “瞧著小子親自己的親妹妹，真是不要臉！傷風敗俗，惡俗至極！”
    “真是個賤種，連自己親哥哥都不放過，小騷蹄子，真是賣肉的料！”
    周圍人的話越說越難聽，他們的雙眼卻死死的盯著那碗粥，貪婪的欲望在內心滋生，幹涸的嘴裏，那吃光了眼前所有一切的舌頭艱難的舔著嘴唇，好像是在回味剛才狼吞虎咽吃下的粥的滋味。
    少年依舊不發一語，重複著嚼碎，哺喂的動作。
    所有人都在嘲弄他的愚蠢，嘲諷他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嫉恨著他將這碗可口的粥浪費給了一個該死的小騷蹄子。
    眾人視線之中，渝州守備軍那明晃晃的長槊。
    若非這根長槊，隻怕會有無數人瘋了似的飛撲上去，爭搶這碗粥。
    別管這粥最後會落在誰的口中，反正絕對不會落在這對可憐的兄妹嘴裏。
    而人群之中，還有一些人，他們的臉色同樣很貪婪，隻不過，這群人的目光越過了那碗高粱粥，落在了女孩的胳膊上。
    他們伸出幹涸粘稠的舌頭，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眼中的貪婪更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