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焰終究是敵不過江風的意誌，敗下陣來，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但最起碼……”
    “不好意思，第三條我也沒法答應你啊。”江風歎了口氣道：“我前麵說過了，人性之貪婪，你無法想象，我要走了，我不在，你指望誰能管得住他們，那些守備軍嗎？不行啊，若是製定這麽人性化的規則，就意味著給人情一個漏洞，在鐵律上開了一個漏洞！”
    “大家知道了，裝病就能換一口吃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大家都裝病吧，到時候該吃東西的病號沒東西吃，不該吃東西的惡人倒是吃得滿嘴流油，你到底是給吃還是不給吃啊？”
    寧清焰張了張嘴，慚愧的低下頭，道：“領導，還是您有遠見，是我短淺了。”
    江風感慨的拍了拍寧清焰的肩膀道：“你別覺得自己錯了，若是在長風鎮，你這問題沒錯，我就算打破腦袋也得給你解決了，但是在這裏不行，兩點原因，第一，他們吃過人，第二，他們暫時沒有經濟價值。”
    “暫時？”
    “對。”
    “也就是說，領導你打算……”
    “自然是要給他們一份事做的！就從渝州城開始，不過那也得等我回來。”
    寧清焰一愣，道：“領導，你剛才說你要走……”
    江風點點頭道：“就今天，現在就走。”
    寧清焰一愣，道：“我，我走不開啊。”
    江風皺了皺眉，看著寧清焰。
    “領導，你帶大師兄和七月走吧。”
    江風點點頭，也不勉強，道：“那我留吳員他們下來幫你？”
    “不用。”寧清焰搖搖頭道：“我可以抽調一些災民幫我，吳員他們這些隱殺軍給醫官打下手太浪費了。”
    江風有些意外的看著寧清焰，張了張嘴，卻沒有問出來。
    寧清焰見狀一愣，不明白江風這等高高在上冷峻得好像九天神佛似的人物，為什麽還會難為情似的不肯直言。
    “怎麽了？”寧清焰疑惑的問道。
    江風搖搖頭道：“沒什麽，帶我去看看那少年，他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忘記了，隻記得她妹妹乳名叫丫丫。”
    藥局距離醫館不遠，因為製好的藥需要盡快運送到醫館供醫官使用。
    這渝州城外最不缺的就是土地，但是這些土地，不可耕種。
    這災情如此可怖，就是因為那些豪強劣紳用糧食價格將無辜百姓手裏的土地全都收走。
    這種殺雞取卵的方式，簡直令人不齒。
    江風知道，之所以如此，也還是因為他教給王廷讚的那個貪汙的法子。
    喪盡天良。
    江風對此隻有這樣一個評價，盡管喪盡天良這個詞也可以用作形容江風。
    但是江風不在乎，在前世的黑色世界之中，喪盡天良這個詞，可是對一個特殊工作者極致的讚美。
    藥局雖然是平房，但是有很大的一片院子，這些院子用來曬藥材。
    江風和寧清焰站在籬笆外，注視著籬笆內忙碌的眾人之中，那對兄妹。
    經過兩天的調養，原本骨瘦如柴的小女孩，此時雖然依舊有些憔悴，但是至少臉上恢複了往日的笑容。
    雖然她的身子依舊消瘦得令人心疼。
    江風的目光隻是一直落在那少年的身上。
    寧清焰對江風感慨道：“這少年不錯，亂世造人呐，他一己之力殺了三個成人，原因是這三個該死的畜生要煮了他的妹妹。”
    江風淡淡的點點頭：“你是想說他生性純良？”
    寧清焰一愣，問道：“難道不是嗎？”
    “查過了。”江風輕描淡寫的說道：“我來之前，隱殺軍就查過了，還有那三具屍體，我也看過了。”
    “得出了個什麽結論？”寧清焰狐疑的反問。
    江風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寧清焰，寧清焰似乎很喜歡這個少年人，所以聽到江風這話，似乎還有點不服氣。
    “那三具屍體的致死傷口十分標準，標準到這個少年人此前肯定殺過人，幾乎，他拚死搏殺的時候，就是本著那些位置去的。”
    “這又說明了什麽？說不定之前還有人想要，想要……”
    寧清焰有些不忍說出那件事，吃人，總是所有人內心最難以啟齒的一種極惡罪行。
    “此前隱殺軍匯報，同行的災民們說過，他們克死了他們的爹娘，這是封建迷信的說法，但是仔細想想，他殺的會不會就是他的爹娘呢？你說的不錯，我也覺得此前有人想要吃了他妹妹，他接受不了，所以奮起反抗，然後殺人。”
    寧清焰瞪大了眼睛，看著江風，難以接受。
    好半晌，寧清焰才定了定神，艱難的問道：
    “你，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他……殺了他爹娘？”
    江風答非所問，說出的話冰冷得令人恐懼：..
    “試想一下，一個不足十五歲的少年郎，一個不足十二歲的女孩兒，他們倆相依為命，他們是怎麽在一個吃人的亂世活下來的呢？”
    寧清焰突然屏住呼吸。
    “她知道嗎？”
    江風瞥了眼寧清焰，發現寧清焰的目光落在那個女孩的身上，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寧清焰相信了他的話。
    江風並未回答她的問題，“這少年是不錯，但是得考校一下心性，他不想開口，但是不開口，活不下來。”
    江風知道寧清焰有些震撼，還有些難以接受，甚至三觀受到了衝擊。
    江風便開口道：“殺壞人，救好人，否則壞人都能活下來，好人全都要死，那這世道……嗬嗬，別想太多，人最厲害之處就是學會了遺忘，他們即使還記得，但也會刻意去遺忘。”
    江風朝著院內努了努嘴，笑道：“你看他們現在不是很滿足嗎？”
    江風說完，便找燕霽清和丁七月去了，寧清焰多看了兩眼，歎了口氣，也走了。
    隻是江風走後，院子裏的少年郎回頭看了一眼籬笆外，那是江風和寧清焰原來站著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