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咱們的大雍——亡啦...)
字數:8163 加入書籤
謝寶珠在古代的開國皇帝爹堪稱一個傳奇。
身為世家大族謝家的嫡長子,謝淵從小展現出極高的天資,文韜武略無一不精,當世無人出其右,是整個皇城中最耀眼的少年郎。
他二十一歲時成親,第二天便掛帥征戰,在外打了四年的仗,打下一大片國土。然而,他卻遭到了當朝皇帝的猜忌,等到他匆匆趕回家時,偌大的侯府隻剩下了被拚死保下的謝寶珠——他唯一的女兒。
那是謝淵和謝寶珠父女倆第一次相見,緊接著父女倆就開始了漫長的逃亡生活。
此後,謝淵花了三年的時間發展勢力,暗中布局,最後率領二十萬鐵騎踏平了皇城。
既然皇帝非要說他謝家人造反,那他就造反給皇帝看。
謝淵登基為帝的時候,不過二十九歲,此後他用雷霆手段肅清前朝的勢力,沒多久便將天下牢牢地握在了掌中。
這樣一個雷厲風行的實權帝王,大部分人在麵對他時,都大氣不敢喘。
被他用鋒銳的眸光盯著,冷冷地問上一句“你想造反?”,更會是無數人的噩夢。
然而,當事人謝寶珠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最初的愣怔過後,謝寶珠的大眼睛裏漸漸漫上水光,她像小動物一樣可憐地嗚咽一聲,然後一頭紮進了親爹的懷裏,“嗚嗚嗚……爹!”
謝淵緩緩閉上眼睛,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痛色,隻餘失而複得的驚喜。當他再睜開眼時,眸光已一片澄明,又成了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
他低頭瞥了眼埋在自己懷裏的小腦袋,無奈地笑道:“別哭了。”
說著,他想要抬臂將女兒攬進懷中……然後發現自己動不了。
他低頭瞥了眼被五花大綁的身體,輕咳一聲:“寶珠,給爹鬆開。”
謝寶珠這才想起她爹還被捆著呢,連忙抬起小腦袋。她隨手抹了把眼淚,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去翻出剪刀,沒一會兒就給她的皇帝爹鬆了綁。
謝寶珠慢慢緩過神來,驚喜地望著謝淵,追問道:“爹,你怎麽也穿來了?!”
謝淵眸光微閃,麵上浮現出些許深意。但他很快便若無其事地說:“不知道。”
謝寶珠皺著小眉頭想了許久,最後還是放棄了探究此事。要說起來,她都穿越兩回了,也沒搞懂自己為何能有此奇遇,還是不要糾結了。
隻要結果是好的,就足以讓她慶幸。
謝寶珠滿心雀躍:“真沒想到還能再見……”
謝淵意味深長地睨她一眼,輕哼一聲:“不是剛放過狠話說再也不想見我嗎?現在倒是挺開心的。”
謝淵這陰陽怪氣兒的話一說,謝寶珠心裏那點激動和溫情霎時間拋得無影無蹤,跟她爹抬杠的那股倔勁兒又上來了。
謝寶珠瞪著他,分毫不讓地大聲道:“我哪有開心?我巴不得再也見不到你呢!”
想到前不久的那場爭執,謝寶珠板著一張小臉,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別想逼我做不喜歡的事,我是絕不會跟那個人訂婚的……”
話音未落,謝寶珠突然間頓住了,然後她眼睛一亮,得意地衝她爹眨了眨眼睛,“爹,你還不知道吧?你如今所在的世界,可不是原來的了,在這裏你再也管不到我了!”
謝淵眉頭微挑,語氣輕描淡寫,卻自帶一股強勢的意味,“不管在哪個世界,我都是你爹,怎麽管不到你?”
謝淵抬手,迅速彈了一下謝寶珠的腦門,滿臉不悅道:“你這丫頭簡直無法無天,普天之下哪有人敢如你這般不敬帝王?”
謝寶珠嘿嘿一笑,被彈了腦瓜崩後竟罕見地沒有生氣,反倒嘿嘿笑道:“爹,忘了告訴你——”
謝淵麵色一滯,下意識地打量起四周,“你說什麽胡話……”
話音未落,謝淵的聲音就驀地停了。從最初見到女兒的驚喜中冷靜下來後,謝淵這才發現周圍的一切對他而言十分陌生。
“這是哪裏?”謝淵皺眉問道。他看著這間狹小又髒亂的屋子,臉上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嫌棄。
“說來話長……”謝寶珠猶豫片刻,還是選擇了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包括自己的第一世。
如今她才四歲,肯定要跟皇帝爹互相依靠著,才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很多情況就不能瞞著他。
更何況,雖然她跟謝淵三天兩頭地吵架,但謝淵是她兩輩子最在乎和最信任的人,彼此的父女情做不得假。
於是,謝寶珠就將自己的秘密盡數告訴了謝淵。
謝淵一直靜靜地聽著。他看上去很平靜,隻是在謝寶珠提起自己曾被虐待至死時,猛地攥緊了拳頭。
謝寶珠說完後,嗓子都快冒煙了,她一邊猛灌水,一邊絮絮叨叨地問道:“爹,你聽懂了吧?總之,我們如今在幾千年後的現代,你不再是皇帝,我也不再是公主了。”
“我們家現在一窮二白,飯都吃不起了,咱們得想辦法賺錢,好好在這裏活下去。”
謝淵劍眉微蹙,不爽道:“朕怎麽就不是皇帝了?辛辛苦苦打來的天下,就這麽沒了?”
謝寶珠一本正經道:“爹,認命吧,封建主義已經被打倒,現在是人民當家做主了!”
謝淵“嘖”了一聲,不以為意道:“認命?走著瞧好了。朕當年能一統天下,如今也能,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謝寶珠一言難盡地看著他,“……爹,醒醒,先想想怎麽填飽肚子!”
他們穿過來後有了現成的身體,倒是不需要擔心身份的問題,可謝寶珠十分清楚自己第一世的家境,說是一窮二白也不為過。稍微有點錢就都被渣爹賭輸了或買酒了。
最難的是,謝淵就是個純純的古代人,一朝來到現代後,估計連燈都不知道怎麽開,更別提讓他帶一個四歲的女兒了。
至於謝寶珠……雖說她本來就是現代人,但是她第一世隻在這裏活到八歲而已,連學都沒上過,天天隻知道跟渣爹鬥智鬥勇,細說起來,也隻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土包子。她也沒比謝淵強到哪裏去……
謝寶珠擔心得不行,謝淵卻不以為意:“放心,爹會照顧好你的。”
謝寶珠用懷疑的小眼神瞅他,“爹,你對現代一無所知!你連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顧好呢!”
見她爹仍舊一臉不服氣的樣子,謝寶珠眼珠一轉,將他拉到了廚房,叉著腰指揮道:“爹,既然你這麽自信,那你先給我做頓飯吧!”
她翻出家裏僅剩的幾根蔫巴巴的菜,揚了揚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謝淵。
謝淵站在現代化的廚房裏,皺眉打量著完全超出他理解範圍的一切,一時間沒有動作。
謝寶珠嘿嘿一笑,直接上前開水龍頭洗菜,又打開煤氣灶。第一世的時候她很小就開始照顧自己了,再加上她過目不忘的好記性,現在也能行雲流水地做好這一切。
謝淵雖然麵上不顯異色,但那雙幽邃的眸中精光乍現,顯出幾分凝重來。
難得看到她不可一世的皇帝爹吃癟的模樣,謝寶珠的心情分外舒爽,她拍了拍胸膛,萬般神氣地看著她爹,大聲道:“看到了吧,爹,現代跟古代可是大不一樣的。”
“要想在這裏好好生活下去,你以後得聽我的啦!”
說完這番話後,謝寶珠隻覺得一陣酸爽。古代的時候,她爹經常逼她做不喜歡的事,父女倆都是強勢的暴脾氣,平日裏可沒少掐架。
如今風水輪流轉,她好歹也在現代生活過八年,她爹這個純古代人隻能仰仗她了!
謝淵堂堂帝王,此時被女兒“忤逆”,倒不覺得生氣,反倒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那你來解決我們的生存問題?”
謝寶珠豪情萬丈地拍了拍小胸脯,“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在現代世界發家致富的!”
說幹就幹,謝寶珠沉思片刻,拉著她爹出了門,走到對門鄰居家門前,很有禮貌地敲了敲門。
大門很快打開,一名年輕漂亮的女性出現在他們麵前。不過,在目光觸及謝淵時,她臉色驟變,立刻就要關上門,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
謝寶珠還記得這位年輕漂亮的阿姨,她單身帶一個九歲的兒子,跟他們做了好幾年鄰居。第一世的時候這位人美心善的柳阿姨沒少偷偷幫助她,還曾幫她聯係各種福利機構,試圖將她救出渣爹的魔爪。
本來他們的努力就快要成功了,可惜某天渣爹喝多了酒,失手直接將她打死了。
現在,謝寶珠看著多年不見的柳阿姨,心裏湧起陣陣暖意,連帶著麵上也浮現出開心的笑容,“柳阿姨,是我!”
柳靜璿這才發現矮墩墩的謝寶珠,她的麵色驟然柔和下來,拉著謝寶珠的手將其帶到身邊,期間還警惕又嫌惡地瞥了謝淵一眼。
麵對柳靜璿顯而易見的討厭,謝淵凜然不語,靜靜地站在原地,氣度卓然而沉靜,這份與以往不同的超然氣質讓柳靜璿心裏有些狐疑。
謝寶珠簡單跟柳靜璿寒暄兩句,便開門見山道:“柳阿姨,我記得你在一個建築公司當財務?有沒有工作能介紹給我們啊?”
謝寶珠小小的年紀,矮矮的個子,卻一本正經地站在大人麵前討工作。這一幕讓柳靜璿這個當媽的有種感同身受般的心酸。
她蹲下身看著謝寶珠,有些不忍地說:“囡囡,你這麽小,沒法工作。有什麽困難就跟柳阿姨說……”我盡量幫你。
柳靜璿話音未落,謝寶珠就咧嘴一笑,“阿姨,我才不工作呢,是我爹……我爸爸啦!”
謝寶珠一把拉過自家親爹,賣力地推銷著,“柳阿姨,你看我爸多高多壯啊,他什麽髒活累活都能幹,隻要有錢就行!”
柳靜璿皺眉,一言難盡地瞥一眼謝淵,輕哼道:“他?”
簡簡單單一個字,蔑視的意味卻很明顯。
她剛搬過來的時候,一度被這人的好皮相迷惑過,覺得他真是比頂流男明星都好看!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人白瞎了副好相貌,實則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
成天酗酒賭博就算了,還時不時動手家暴女兒!要不是自身也活得不容易,柳靜璿真想狠狠教訓他一頓,再將謝寶珠帶回自己家!
謝寶珠眨巴著大眼睛,滿臉認真地說:“柳阿姨,我爸爸已經改過自新啦!”
“他已經對天發誓,從今以後當牛做馬……啊不是,好好工作,一定將我撫養長大!”謝寶珠演得很入戲,情真意切地說道,“柳阿姨,你就給我爸爸一個賣力賺錢的機會吧!”
謝淵不易察覺地抽了抽嘴角,卻沒有拆台,一雙淩厲幽深的眼睛默默地凝著柳靜璿,似乎在衡量她的價值和可信度。
柳靜璿根本不信一個從根上爛透的人渣會有悔過的那天,她正想說什麽,無意間對上謝淵的眼神後,心中莫名一跳。
謝淵好像……真的變了?
柳靜璿沉吟片刻,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她勉強維持著客套的姿態,對謝淵道:“既然囡囡都這麽說了,那我就幫你介紹一個工作。希望你是認真悔過,以後好好對待囡囡。”
至於謝淵到底是不是認真悔過……先看他能不能吃苦再說吧。
柳靜璿意味深長地一笑,她會給謝淵介紹個“好工作”,替囡囡試探一下她父親的決心。
謝寶珠開心得笑眯了眼睛,“謝謝柳阿姨!”
離開前,她回頭衝柳靜璿揮了揮手,笑道:“對了柳阿姨,我現在有名字啦!”
“我叫謝寶珠,掌上明珠的意思哦!”
第一世,她的生父連名字都吝嗇給她取,也沒對她有過絲毫疼愛。可現在,最疼愛她的皇帝爹就在身邊,她的名字簡直名副其實!
柳靜璿微微一愣,怔怔地看著謝寶珠。
在她的印象中,這個小女孩有種超乎尋常的韌勁兒,雖然經常被打罵,卻一點都不畏縮,見到誰都大大方方的,還經常跟她爸爸嗆聲。
柳靜璿一直擔心她過剛易折,也擔心她有那樣一個生父會遭遇不幸。但此刻,看著她麵上的笑容,柳靜璿竟有一種雨過天晴般的放鬆感。
好像……那個野草一樣可憐卻堅韌的女孩子,終於有依靠了。
柳靜璿為自己莫名的感覺而奇怪,心裏卻更升起了替謝寶珠檢驗謝淵的心思。
於是,當天柳靜璿就帶著父女倆來到了“工作單位”。
七月的天,豔陽高照,烤灼著大地,空氣中都是躁動的熱浪,人光是站在外麵都會汗流浹背。
謝寶珠牽著她爹的手,熱得氣喘籲籲,期待地問身旁的柳靜璿,“柳阿姨,什麽時候才能到啊?”
“快了。”柳靜璿擦了擦汗,加快腳步。
走著走著,一行人路過一處施工現場,那裏滿地亂石和水泥,高樓隻搭了個架子,猶在施工中。帶著安全帽的工人們有的運水泥,有的高空作業,全在埋頭忙碌。
謝淵看著眼前這群人,又抬眼看著半成品高樓,眸光微閃,對謝寶珠小聲道:“竟比摘月塔還要高。”
摘月塔是前朝的昏君為了成仙,舉全國之力建造出的最高塔。謝淵登基後在摘月塔周圍建了個行宮,隨便賜給女兒了。
謝寶珠小聲回道:“這是最普通的住宅樓而已。這個世界的神奇之處多著呢,等我帶你慢慢見識。”
謝淵瞥她一眼,輕哼道:“朕出身世家,後又登基為皇,有什麽是我沒見識過的?”
“你就嘴硬吧!”謝寶珠衝他做了個鬼臉,又嚴肅地提醒道,“爹,說了多少次,以後你不能再口稱‘朕’了,要說‘我’!”
謝淵不耐地“嘖”了一聲,雖滿臉不愉,卻終究沒有反駁。
就在父女倆以為很快會經過這片施工地時,柳靜璿卻帶他們直接走了進去。
柳靜璿衝環視片刻,衝某個中年男人揮了揮手,大聲道:“劉哥。”
那位身材精瘦的劉哥走近前,柳靜璿笑著跟他寒暄片刻,才指著謝淵說道:“劉哥,你這兒還缺人是吧?我給你帶來一個,你直接給他派活吧。”
謝寶珠眨巴著眼睛,靜靜地觀望著一切。
劉哥一見到謝淵就眼神一亮,他一邊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胸膛,一邊大力讚賞著,“謔,這身板可以啊……”
謝淵眉頭微皺,後退一步躲過了劉哥的手掌。
劉哥也不在意,直接揚聲喊來另一個人,“小李,你帶他去搬磚!”
謝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