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她隻看到南宮雋那張淡定從容的側臉。
    “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她輕聲開口。
    “想聽實話嗎？”南宮雋目視著前方，低聲開口。
    蘇冬凝點了點頭，隻聽他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看你一直低著頭，以為你在哭。”
    從事發到現在，蘇冬凝都表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堅韌，還真的都沒掉過眼淚。
    她極淡的笑了一下，輕聲開口道：“所以這是關心我的意思嗎？”
    “很難理解？”南宮雋轉過身，挑眉。
    他眉眼深邃，這一挑眉，讓蘇冬凝看得都有些呆了。
    她頓了一下，才慢半拍的開口：“是你表達的稍微有些隱晦，所以我沒反應過來。”
    “那下次我直白一點。”
    這是蘇冬凝第一次感受到，南宮雋居然這麽好說話。
    即便大概率是因為她失去了親人，才產生了憐惜。
    她強擠出一個笑容，正要跟他開玩笑，隻聽南宮雋沒什麽情緒的開口道：“不想笑就別笑，沒人要逼著你笑。”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她心中某個隱秘卻又痛苦的點，讓她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但她硬生生的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葬禮結束了，奶奶的一生，也就隻是濃縮在了無數壓抑的哭聲中。
    蘇冬凝正打算起身去送客人，卻被蘇冬易按了下肩膀。
    他行色匆匆，語速飛快的開口：“我來就可以了，之前接待都是你做的，別太累了。”
    “喂，你照顧好她。”
    南宮雋並沒有回他的話，而是掀起眼簾，神色玩味地看了眼蘇冬易。
    人走的差不多了，南宮雋正要問她什麽時候離開，手機突兀的響了起來。
    是關於拆遷的事。
    南宮雋把文件打開，遞到蘇冬凝的手邊，“拆遷的具體政策和補償。
    錢並不算多，我倒是覺得可以留給你爺爺養老用。
    放心，有我在，不會讓那些人拿走一分。”
    拆遷款比想象中的多，對於普通的家庭來說，已經算是一筆巨款了。
    但在南宮雋的眼裏，可能也就是他普普通通的花銷。
    蘇冬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筆錢是應該留給爺爺，既然大伯拿不到的話，我就放心了。”
    她隨手往下翻著，沒想到在文件下麵居然還拍了幾張照片，是奶奶家門口的照片。
    至少是十年前的。
    蘇冬凝的鼻子一酸。
    她顫抖著指尖指著門口的一棵葡萄藤，輕聲開口道：“每年夏天我回老家的時候，爺爺奶奶都會帶著我去摘葡萄。
    奶奶家的葡萄特別好吃，顆粒大汁，水飽滿，籽還特別少，每年夏天我一個人都能炫一大盆。
    但有一年下冰雹砸壞了葡萄樹，第二年就再也不結果了，爺爺就把它給拔了，沒想到還能在這裏見到。”
    她聲音平靜的敘述著過往的事情，可是尾音卻在劇烈的顫抖。
    南宮雋順手攬過她的肩膀，壓低聲音，開口道：“這麽快就忘了我跟你說了什麽。”
    蘇冬凝把手機放回他外套的口袋裏，然後抬起手，輕輕的捏著他外套的兩邊，把自己裹了進去。
    幸好南宮雋今天外套穿的是偏寬鬆款的風衣，她又比較瘦，恰好能把半個身子給裹進去。
    蘇冬凝整個人靠在他的胸口上，忍了好幾天的眼淚洶湧而落。
    “我一直都不敢哭，爸媽的情緒已經夠崩潰了，我必須是清醒的那一個。”
    她哽咽著開口，“可是我也好想奶奶啊。”
    南宮雋一根根地掰開她的手，直接把她抱進懷裏，輕輕的撫弄著她的背。
    “好了，好了。這裏沒有人會看你，想哭就放心哭。”
    他的懷抱帶著幽幽的香氣，蘇冬凝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可以靠在大人的懷裏，釋放自己的情緒。
    原來他那麽有安全感。
    “我親眼看著奶奶被推進爐子，才意識到，人去世了不會化作天上的星星，不會在空中看著任何人。
    死了就是死了，燒成灰和磷石灰成分差不多。”
    蘇冬凝反手也抱著他，“隻有過往陪伴過的時光，才應該被賦予最珍重的意義，而那些回憶，卻當時隻道是尋常。
    死亡最可怕的，就是提醒著我，往後時光不管還有多長，都不會再有這個人的陪伴了。”
    “不愧是高材生，在這個時候還能發表論文。”南宮雋指尖纏繞著她的頭發，低聲開口。
    蘇冬凝被他的這個語氣逗的一愣，淚眼朦朧的抬起了頭。
    南宮雋順勢就將一張紙巾按在了她的臉上：“臉都哭成花貓了。”
    接過那一張紙巾，蘇冬凝順勢擦掉了臉上的眼淚，小聲地開口：“對不起，把你的衣服都哭髒了。”
    衣服上印著一道人臉痕跡的濕痕，看起來還有點搞笑。
    “沒事，反正你也早就支付過代價了。”南宮雋有些不自然的開口，“要下山嗎？”
    蘇冬凝愣一下，沒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支付過什麽代價？”
    就在這時，宋赫快步走了過來，俯身在南宮雋耳邊低語了幾句。
    他的臉色微變，壓低聲音吩咐：“讓保鏢先跟著她父母和爺爺的車繞小路走，不要被那些人追上。”
    末了，他又轉頭看向蘇冬凝，“現在讓你上他們車也來不及了，跟我走，快點。”
    蘇冬凝一頭霧水：“發生什麽事了？”
    宋赫開口解釋：“有人拍到了總裁到這裏參加葬禮，防止麻煩，我們還是先走為好。”
    蘇冬凝更加的莫名其妙了：“你又不是明星，他們閑著沒事拍你幹嘛？”
    南宮雋顯然情緒不佳，“別管那麽多，先走。”
    雖然南宮雋一向看起來不怎麽好相處，但像現在這副凶巴巴的模樣，蘇冬凝還是第一次見。
    她不敢再多說什麽，連忙坐上了車。
    宋赫一腳油門踩了下去，車子向山下飛馳。
    雖然路是被特地修過的，但車子速度升起來的話，還是會顛簸。
    蘇冬凝的身子跟著車子顛簸，肚子裏麵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這種不安的氣息，動的厲害。
    她原本想叫南宮雋，但見他神色冷峻，便輕咬了下嘴唇，沒敢再開口多說。
    她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腹部，小心翼翼地往旁邊蜷縮了一下，握緊了安全帶。
    隻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還是讓南宮雋感受到了。
    他沒有多問，而是開口吩咐：“車子速度可以稍微慢一點，不要太顛簸。”
    “總裁，我是擔心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