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和小疤兩隻幼獅早已在這樣的威壓下瑟瑟發抖，蜷縮成了一團，尾巴畏懼地聳搭在身後，一聲不敢吭。
    被金鬃雄獅壓在了身下的喬翊來不及思考其他，隻能竭力仰起頭試圖逃脫對方的利爪，他不得不強忍著疼痛用力回頭撕咬對方，一時間塵土飛揚，他慌亂之中似乎咬到了對方的鬃毛，還沒吐出就感到脊背一陣疼痛。
    “爸爸！”小尾叫了一聲。
    “爸爸！”一直都不怎麽搭理喬翊的小疤也跟著喊了出來。
    “爸爸？”阿行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它看著眼前這頭狼狽到了極點的公獅子，又扭頭看了眼那兩隻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小幼崽，真是罕見，難得能見到會撫養幼崽的公獅，饒是阿行在這片草原上走了個遍，也沒聽說過這種稀奇事。
    它嗅了嗅空氣中的血味，對麵這頭公獅明顯體力不支，已是強弩之末，他蹬了下黃土，甩了兩下尾巴，仔細觀察著對方慢慢繞行。
    喬翊被傷的很重，本來就受創的腹部傷口再次裂開，而且身上還添了其他傷口。
    在這種危機四伏的草原上，一點傷口都有可能成為致命點，他艱難地試圖爬起來，但實在是太困難了。
    “殺了它們，莫爾。”阿行緊盯著喬翊，可這話卻是對後麵趕來的雄獅說的：“別讓這些小崽子活著出現在我麵前。”
    雄獅是不會對其他雄獅的崽子有任何憐憫，甚至哪怕是自己的崽子，它們也不會去撫養。
    “好。”莫爾並不覺得意外，甚至它認為那頭不知死活帶小獅子的公獅才有問題。
    正當它準備一爪子直接將這兩隻小獅子的生命結束時，本該奄奄一息的公獅子卻忽然衝了出來，將莫爾撞到了一邊，它用力嘶吼，將兩隻小獅子護在了身後，發出低低的警告聲。
    莫爾有些詫異，他並不想跟這個垂死掙紮的雄獅戰鬥，便往旁邊移了幾步。
    喬翊一邊警惕地看著莫爾，一邊心中暗暗叫苦，他現在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了，搞不好他們三都得交代在這裏。
    莫爾倒是還好，就是身後那隻正在看著他的雄獅，喬翊辨認出了對方的味道，之前自己身上的傷口估計就是這頭雄獅造成的，他控製不住的後腿微微發抖，出於動物本能的會對強者畏懼，果然耳後傳來了破風聲，他渾身的毛倒豎——
    可能隻是一瞬間而已，他隻來得及回過頭便被撲倒在地，對方甚至還是用那種打量的眼神看著他。
    “嗬嗬嗬——”周圍的鬣狗藏在石頭後麵，見狀試探性地想要往前走。
    “吼嗚——”壓在喬翊身上的雄獅低吼了一聲，它活動了一下金色鬃毛，威脅般的吼聲不僅讓喬翊覺得恐懼，就連那幾隻鬣狗也嚇得往後竄。
    “嗬。”喬翊聽到對方冷笑了一聲。
    壓在身上的雄獅壓低了頭，湊近了喬翊，幾乎能清楚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和鋒利的獠牙，喬翊垂死掙紮而毫無作用，認清楚自己隻有死路一條時，他低吼了一聲。
    而就在喬翊覺得自己大概三分鍾就要結束獅生時，誰知傷口處傳來微微痛癢的感覺。
    作為動物園管理員，喬翊非常清楚這是雄獅的什麽行為，他的震驚幾乎表現在了表現在了獅臉上——
    你把我弄成了這樣，你竟然還敢求偶？！
    這簡直就是欺獅太甚！
    和他同樣震驚的還有呆愣在旁邊的莫爾，莫爾立刻開口道：“阿行，你在幹什麽？清醒點，這是公獅不是母獅。”
    “我知道。”阿行舔了舔喬翊的傷口，然後又繼續嗅了嗅，它聞得很認真，甚至在喬翊企圖反抗時一爪子將對方摁了下去，片刻後才歪著凶猛的大腦袋，疑惑道：“你的味道變了，好熟悉。”
    它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但它有些想不起來這個味道曾經在哪裏聞過，但絕不是之前那個擅闖他領地而被咬穿腹部的公獅。
    喬翊被它壓著無法動彈，莫爾準備上前時，阿行卻扭頭發出了低吼聲，莫爾被這吼聲震了一下，便立刻停下步子，阿行扭過頭繼續看著喬翊，它幾乎要把鼻尖懟到喬翊的臉上了。
    “聽著。”它盯著喬翊，一字一句威脅道：“在我改變主意之前，老老實實跟在我旁邊，要是敢離開我的視線，我會立刻吃了你，還有你的兩個小幼崽。”
    喬翊並不覺得這是個選擇題，他甚至想不出如果阿行改了主意呢，會要做什麽？
    還不是殺他了嗎！說到底都得死啊！
    “說話。”阿行不耐地說道。
    “……”喬翊深吸了一口氣，他應了一聲：“我明白了……”
    一直摁在身上的爪子這才挪開，壓力減輕後，喬翊看到那頭叫做阿行的凶猛雄獅扭頭往水邊走，看上去對方並沒有現在就殺了他的意思。
    喬翊艱難地爬起來，兩隻小獅子見狀都往他的懷裏躲著，一邊舔著他的傷口。
    他本來就嚴重的傷口此刻更是全部裂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看上去比之前遇到的那隻母獅好不了多少，危機暫時解除後，傷口處才密密麻麻泛起了疼痛，他哼了兩聲，扭過頭舔了舔自己的傷處。
    “爸爸，爸爸，你流血了。”小尾本想伸出小爪子為他摁住傷口，但爪尖鋒利的地方刺到了它柔軟的肌理，喬翊疼的顫了一下，強忍著沒用爪子把小獅子給拍開。
    “你別用爪子，受傷了要舔舔。”小疤一本正經壓低了聲音：“聽我的。”
    小尾重重應了一聲：“嗯！”
    兩隻小崽子舔著他的傷口，有些麻麻癢癢的感覺，喬翊還沒有放下戒備，他將這兩個不太聰明的小獅子攏在了懷裏，緊盯著莫爾和阿行。
    莫爾似乎是很好奇，但礙於阿行不敢上前，它繞著喬翊走了兩圈後便往阿行那邊走去。
    “這就放過了？不像你啊。”莫爾笑著問道。
    “嗯。”阿行低頭喝了口水，粗糲的舌頭卷起水後，金色獅鬃也沾濕了，它晃了兩下水珠飛濺出去，而後才道：“我在它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很熟悉。“
    “當然，你前段時間才差點殺了它。”莫爾說道。
    “不，不是這個意思。”阿行踩在石頭上，金鬃雄獅在夕陽餘暉的映襯下顯得威風凜凜，它看上去十分凶猛：“在我找到答案之前，留它一命。”
    “那兩隻小崽子呢？”莫爾見它跳進了水裏，立刻問道：“也留著嗎？”
    “嗯。”阿行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的水，它仰起頭叫了一聲，低沉雄渾的獅吼聲傳的很遠，羚羊和野鹿聽到後紛紛逃開了，它道：“據我所知，帶著幼崽的獅子會為了保護幼崽而拚命搏鬥，我現在並不想殺他。”
    “那是獅群裏的母獅。”莫爾說道。
    阿行看著它，莫爾的話戛然而止，扭頭看了眼正趴在那裏獨自療傷的公獅以及旁邊的兩隻小獅子，結巴了一下後才道：“也……也許還有公獅。”
    “嗬。”阿行嗤笑一聲，從水裏跳上了對岸。
    雖然這兩頭雄獅沒有殺他，但喬翊也並未放鬆警惕，他的精神處於高度集中的狀態，稍有些風吹草地都能讓他驚醒過來，腹部受傷的地方已經越來越嚴重，作為一隻獅子的他隻能舔一舔傷口而毫無其他辦法了。
    所幸的是兩隻小獅子總算給他一點心理慰藉。
    “等我長大了，也要成為大獅子。”小疤舔舔喬翊的傷口後，忽然道：“我要成為比它們更加厲害的大獅子。”
    “你先長大再說吧。”喬翊深深歎了口氣。
    “我見過它們，它們趕走了爸爸和叔叔，殺了很多獅群裏的叔叔伯伯，還有阿姨。”小尾蜷縮在喬翊的懷裏，它輕輕晃動了一下尾巴，小聲道：“它們那時候很可怕。”
    “它們現在也很可怕。”喬翊的尾巴動了兩下，蒼蠅落在他身上有些煩躁，其他的鬣狗距離他至少二十米，這次倒是不敢上前了。
    三頭獅子在這邊入眠後，對岸的兩頭雄獅對視了一眼，阿行眯縫了一下金色的眼睛，而後才趴下休息。
    喬翊實在是太累了，他本來就受了傷，還經曆了一番打鬥，醒來的時候差點站不起來，小獅子還喜歡往他懷裏鑽，差點壓著小獅子，嚇得他一個激靈都清醒了過來。
    “起來。”莫爾走到他們旁邊，離他們還有五米的位置停住了：“我們要走了。”
    “走吧。”喬翊歎了口氣，往後退了一點點。
    莫爾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提醒道：“阿行說了，讓你跟著，帶著你的兩個崽子，看好了它們，最好別讓它們在阿行麵前晃悠，否則我可擋不住它，也不會擋它。”
    不等喬翊開口，莫爾便接著說：“它要的是你，不是這兩隻，殺了它們對它而言，無非就是多殺了兩隻小獵物。”
    草原的太陽才剛剛升起，野牛群正在群聚喝水，但沒有任何動物在對岸那頭趴著的雄獅身邊，阿行的獅形比他，甚至是比莫爾都要大一些，更顯得可怕。
    阿行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莫爾立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