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恩其實從這句話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說錯了，但那一爪子拍過來它也不敢躲，隻得趴在地上尾巴貼近了地麵，小聲地發出了嗚咽聲。
    “最近不要再去招惹阿行它們。”塞森沒空理會這個不靠譜的弟弟，它略微扭頭看向躲在樹叢裏的野鹿，任憑對方逃走也沒有追捕的興趣，隻是提醒道：“旱季來臨，到時候大批動物遷徙，路過這裏的流浪雄獅不再是一頭兩天，包括希爾地獅群說不定也會趁亂溜進來，你要是聰明點，就跟在我旁邊。”
    “好的哥哥。”塞森的尾巴微微發顫。
    塞森掠過塞恩，徑自往領地邊緣走去，它的尾巴甩在一旁的樹幹上，發出輕微的響聲，草叢裏的野兔早已嚇啪在地上不敢動彈。
    塞恩幾乎能聞到它哥哥身上濃烈的血腥味，應該是剛剛捕獵回來的，天生的畏懼感讓塞森走出很遠之後，塞恩都不敢從地上爬起來。
    “蠢貨。”塞森扭頭低吼了一聲：“跟上來。”
    塞恩這才連忙爬了起來。
    ……
    “塞森兄弟原本是北部獅群的，成年後被驅逐了出來。”莫爾顯然對塞森兄弟很了解，它見喬翊自從捕獵回來後就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便湊過去聊起了八卦。
    “塞恩雖然有時候很愚蠢，但不可否認，它有個很厲害的哥哥足以讓這個草原上很多獅群對它非常忌憚。”莫爾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笑著道：“在阿行來之前，它們兄弟算是這片草原的一個噩夢。”
    “塞森？”喬翊的興趣被提了上來，小尾在旁邊鬧騰，它便搖著尾巴讓小尾去撲著尾巴玩，而小疤則是和他擺出了一模一樣豎著耳朵聽八卦的架勢。
    “對，塞森。”莫爾壓低了聲音，小聲道：“之前阿行還是一頭流浪公獅，那時候塞森就已經小有名氣了，後來阿行性格太具有侵略性，當然，不是說侵略性不好，這是我們雄獅的天性，但的確這也讓它們打了不止一次。”
    “誰贏了？”喬翊的獅瞳裏閃著光，他好奇地湊近了莫爾，聲音也跟著一起壓低了，仿佛在討論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當然是我贏了。”一陣極為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莫爾和喬翊一起炸了毛，連帶著聽八卦的小疤都竄了起來，趴進喬翊的懷裏瑟瑟發抖。
    這幾隻獅子的動作明顯讓阿行渾身一僵，它眼神裏帶著一絲不悅，問道：“很意外嗎？”
    “怎麽會呢？”莫爾第一個反應過來，變臉速度極快道：“塞森怎麽可能是你的對手？”
    一旁的喬翊看得目瞪口呆，本以為動物世界會比較單純，現在看起來，是他把動物想的太單純，喬翊反應過來後深深歎了口氣，他立即不要臉地附和道：“是這樣，沒錯了。”
    小尾抱著喬翊的尾巴，蜷縮著身體趴在地上，兩隻毛茸茸的耳朵都因為太過恐懼而發顫。
    阿行似乎看著這個小崽子好一會兒，這時間長得喬翊都有些擔心起來，他悄悄地想要將小尾環到自己的懷裏待著，但阿行卻快它一步，一爪子摁住了喬翊的尾巴。
    動物的尾巴極為敏感，喬翊被捉住尾巴之後就趴在了地上，脊背微顫。
    “小東西。”阿行的獠牙湊近了小尾，沉重的鼻息幾乎噴在了小尾的臉上，它一字一句問道：“你也害怕我嗎？”
    喬翊心想著：廢話，誰不怕你？你問問莫爾，你問它怕不怕你！
    小尾本就膽子小，尾巴已經不隻是在發抖了，而是渾身劇烈發顫，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喬翊見狀也顧不得什麽，連忙伸出爪子將小尾撈到了自己的懷裏，然後腹部微微發顫地趴著討好阿行，顫顫巍巍道：“能……能不能……不踩我尾巴……”
    尾巴太敏感，喬翊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的問題。
    阿行深深看了眼它，而後冷笑一聲，倒是抬起了自己的爪子，它本來就沒用什麽力氣，喬翊也說不上疼，隻是在阿行鬆了爪子之後，便飛快將尾巴蜷縮起來了。
    “起來吧，我不會對這個小東西做什麽的。我如果想吃了它，或者殺了它，它早就是一塊肉了。”阿行伸出粗糲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臉，而後又罕見地低下頭舔舐著喬翊的後背，脊背上被碎石劃傷的地方感覺到有些微疼。
    他下意識就想躲開，但理智控製住了他。
    阿行本來正在舔舐他傷口的動作忽然停住了，片刻後阿行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開口道：“既然對塞森這麽感興趣，不如我帶你去看看。”
    “嗯？”喬翊愣了一下。
    “不過在此之前，你先學會怎麽自保。”阿行聲音略顯低沉，它道：“明天我會教你怎麽自保，你休息吧。”
    說完它便轉身往自己平時休息的地方走去，爪子踩在枯草上，將那一片的枯草都踩塌了一部分，夕陽的餘暉落下，不知道是不是喬翊的錯覺，他從阿行的背影上看到了對方有些鬱悶。
    因為阿行一向喜歡四處晃動的尾巴都微微低垂了下來。
    “嘖……自保啊……”一旁的莫爾忽然笑了起來，有些不懷好意地瞧了眼喬翊：“看來你得養足精神了。”
    “什麽？”喬翊沒明白莫爾這句話的用意。
    但莫爾顯然不打算回答他，隻是徑自起來也往阿行休息的地方走去，它倒是愉快地甩動了兩下尾巴，連著步子都輕快了一些。
    野牛和長頸鹿都在水潭邊喝水，偶爾一兩隻獵豹會去趁著野鹿喝水的時候進行偷襲，爆發了一兩場小規模的捕獵戰鬥，但都很快就結束了。
    獵豹叼著死去的野鹿屍體，看了眼四周後，趁著鬣狗還沒追上來立刻竄進了草叢裏。
    草原晝夜溫差很大，晚上溫度明顯降低了很多。
    小尾和小疤因為白天受到了驚嚇，晚上縮在喬翊的懷裏，睡覺時都微微發抖，可能是做了噩夢，喬翊伸出舌頭舔舐著兩隻小獅子的後背，給它們順順毛，安撫一下。
    “爸爸……”小尾低低囈語一聲後，便趴在喬翊懷裏再次沉睡過去。
    “唉……小可憐。”喬翊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這一夜過去的很快，隻是喬翊還在睡眼朦朧的時候，就感覺什麽在推自己，茫然睜開眼睛便看到一隻放大的獅子頭靠近著自己的臉，因為距離太近，獠牙幾乎貼到了他的臉上。
    喬翊：！！！
    他幾乎是瞬間驚醒的，尾巴尖的毛微微炸開，立刻往後滾了一圈，而後才發現這是阿行。
    但這個認知並沒有讓這頭一大早就受驚的雄獅好受多少，甚至覺得更加危險了。
    “我昨天告訴過你，今天要教你自保，你跟我過來。”阿行並沒有理會喬翊的異樣，它的目光落在了對方懷裏的兩隻小獅子身上，金色的獅瞳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它扭頭往草叢裏走去，喬翊隻得餓著肚子跟了上去，走之前囑咐兩隻小獅子自己抓野兔吃，等中午他回來再給它們帶好吃的羚羊。
    喬翊跟在阿行身後，不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麽，但直覺告訴他這絕不是什麽好事。
    這很有可能是受到了來自莫爾的心理暗示。
    “我不知道你之前在卡邁爾獅群是怎麽生活的，有沒有和其他獅群發生過衝突，你又是怎麽憑著好運活下來的。”阿行忽然停住了腳步，它轉過身對著喬翊道：“但你在我這裏，過不了這一關。”
    “……”喬翊見阿行往前，便往後退。
    “你再退一步試試。”阿行冷聲道。
    喬翊抬起的後腿，放也不是，抬也不是，他極為尷尬地悄悄放回了原位，低聲道：“所以你要我做什麽？”
    “教你自保。”阿行站在原地，它自己往後退了幾步後站定，而後才道：“現在，攻擊我，用你一切會用的方式攻擊我，如果你贏了……”
    阿行看到喬翊抬起的頭，兩隻雄獅四目相對，阿行金色的獅瞳裏帶著一絲意義不明的笑，它一字一句道：“你贏了，我就放你走。”
    “……”喬翊強忍著微微抽動的唇角，直覺這是在耍他。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否則你想在我眼皮子底下離開我身邊，除非你死了，或者我死了。”阿行說道。
    喬翊忍不住苦笑道：“這三條路裏麵，我死的可能性比較大，不，應該是唯一的路吧？”
    阿行並沒有否定他的這個認知，隻是不耐地踩了兩下地麵，將幹枯的樹枝踩得細碎，催促道：“快點，你不動手我就先動手了，你現在的保命技巧除了逃還是逃，但你要知道，如果對方一定要獵殺你，你是根本逃不了的，隻能拚死一搏。”
    它的話音剛落，本來還在躊躇狀的喬翊便已經衝了上去，他已經動作很快，而且出其不意，阿行的獅瞳裏掠過了一絲驚詫，但也隻是一瞬，它身體極快地反應過來並且躲了過去，立刻撲了上去。
    兩頭雄獅打起來並不少見，特別是在這片草原上，每天各處都會有大大小小的雄獅或者獅群為了領地而打起來，常常都是見血的。
    但這兩頭卻不太一樣，它們是為了訓練，不是為了拚個你死我活，至少阿行的確是對喬翊放水了，尖利的獠牙從喬翊的喉嚨上掠過，卻沒有直接下口。
    它躲避著喬翊的攻擊，而後找準時機猛地將對方撞得側翻了過去。
    喬翊重重摔在地上之後，正準備爬起來，眼看著阿行又撲了過來，隻得躺在地上晾了柔軟的肚子。
    這幾天好不容易養的有點順溜的皮毛又被蹭得亂七八糟，喬翊喉嚨裏微微發出示弱的低吼聲，阿行見狀便停止了腳步，它慢慢走上前，正要和往常一般嗅嗅喬翊的味道時，對方猝不及防地張開口衝著它的喉嚨來。
    這一瞬間，阿行幾乎身體本能地扭過頭避開，並且一口咬在了喬翊的喉嚨上，但並未深入。
    喬翊一下子躺著不動了，他低低顫聲道：“我認輸。”
    “你很聰明。”阿行的金色獅瞳裏罕見地掠過笑意，它聲音顯得有些清朗，緩聲道：“但你的速度和力量不夠，不過你的確夠狡猾了，喬翊。”
    喬翊難得受到了誇獎，麵上不顯分毫，可尾巴總是容易泄露他的內心，微微搖晃了一下。
    “但是你輸了，很可惜，以後除非你死了，或者我死了，否則你是走不開我的追擊範圍的。”阿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