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嗚——”
    被阿修斯纏住的阿行有些不耐煩了, 狠狠一爪子將阿修斯的傷口撕開後，目光淩厲地掃過了周圍，厲聲吼道：“喬翊呢！”
    “引開阿艾德了！”莫爾渾身傷痕累累，所幸都並不致命, 而對麵的尤斯塔也沒好過多少, 兩隻雄獅都在急促喘息, 莫爾低吼一聲。
    阿行一聽，頓時有些急了, 阿修斯的獠牙不斷地攻擊它，即使它想脫身也難，竭力想要拉開這阿修斯的距離。
    本來寂靜的夜晚因為獅群的爭鬥而躁動起來, 藏在草裏的動物都不敢探頭, 雄獅們撕咬時, 鮮血濺到了草莖上, 阿行和阿修斯更是直接摔進了水潭裏，水潭幾乎沒有水，隻剩下淤泥。
    兩頭雄獅的傷口都因為劇烈撕咬而裂開, 鮮血混進了淤泥裏, 阿修斯被咬住了脊骨後，疼的嘶吼了一聲。
    “阿行！你殺了德克斯。”阿修斯站在原地，它劇烈喘息, 聲音粗啞道：“等著吧，阿艾德一定會殺了那頭公獅子, 尤斯塔會殺了莫爾, 而我, 一定會殺了你。”
    阿行前肢傷口早已裂開, 血肉外翻, 鮮血順著皮毛往下淌，它舔了舔臉，獠牙上還帶著鮮血，試圖扭頭往岸上去，但它現在一回頭就會立刻被阿修斯攻擊後背。
    “什麽德克斯？！”莫爾這邊也剛剛分開，它壓著上半身，渾身繃緊，聽到了阿修斯的話後厲聲道：“我們可不知道什麽德克斯。”
    “吼嗚——”尤斯塔舔了舔臉上的血，它低吼道：“我們發現了德克斯的屍體，能在我們眼皮子地下殺了它，除了阿行隻剩下塞森兄弟，等解決了你們，我們也不會放過塞森。”
    尤斯塔的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了兩聲獅吼，正在戰鬥的阿修斯和尤斯塔頓時臉色一變，它們都認出了這是阿艾德和塞森的聲音。
    “塞森怎麽會和阿艾德打起來！”阿修斯太清楚阿艾德絕不是塞森的對手，而以塞森的性格，也根本不曾將阿艾德它們看做是兄弟，暴怒之下殺了阿艾德也不是什麽難事。
    而和阿修斯想的不同的是，阿行第一反應是……阿艾德惹了塞森，那喬翊呢！為什麽沒有喬翊的聲音！
    它猛地起身就要上岸，阿修斯見狀立刻上前撲咬，試圖咬住它的脊背壓製住阿行，卻不防被阿行猛地扭頭直接撲在了地上，和剛剛的攻勢完全不同，此刻的阿行明顯凶惡許多，它臉上沾著淤泥和鮮血，獠牙顯得猙獰可怖，利爪偏好不差地刺入了阿修斯之前的傷口裏，幾乎要刺入對方的內髒。
    阿修斯疼的猛然掙紮，瘋狂嘶吼。
    “我勸你。”阿行的聲音透著寒意，月光之下，它身上傷口的鮮血還在往外淌，臉上也有一點傷口，它金色獅瞳裏彌漫著濃烈的殺意，一字一句道：“別在這個時候，攔我。”
    它的利爪猛然用力，尖利的爪尖從另一側皮肉刺出，阿修斯的皮毛瞬間便被湧出的鮮血浸透。
    直到此刻，它忽然腦海裏掠過了一絲難以置信的想法——
    它居然在阿行的攻勢下，被完全壓製住了。
    阿行抽出了利爪，後腿用力猛地竄出了水潭，它猛然撲向正在和莫爾撕咬中的尤斯塔，獠牙刺穿了對方的皮肉，用力一甩，竟然直接將對方摔得在地上滾了一圈。
    而後阿行一點都不耽擱，直接竄進了草叢裏，速度極快地朝著吼聲傳出的地方衝去，莫爾沒了尤斯塔的挾製，也立刻跟隨阿行身後，兩頭雄獅在草原上掠過，躲在灌木叢的野鹿都沒反應過來，就看不到兩頭獅子的背影了。
    阿修斯試圖站起來卻因為傷的太重，幾次掙紮都沒能起來。
    “我們錯估了阿行的實力。”尤斯塔傷的也不輕，它艱難起身，舔了舔脊背的傷口，難得擔憂地看向阿艾德的方向，扭頭問道：“阿艾德不會被塞森殺了吧？”
    “不一定。”阿修斯劇烈喘息，本就受傷的腹部傷口再次裂開，它甚至懷疑要不是因為阿行趕著去追阿艾德那邊，很有可能直接將它的肚子咬開，抓出裏麵的內髒。
    去年阿修斯沒和阿行交手過，隻是聽說過阿行，這一次……它大概明白了為什麽阿行在草原上凶名遠揚。
    “我們得快點過去，不然……阿艾德就得死了。”尤斯塔咬牙道：“就算塞森不殺它，阿行也一定會殺了它，不過好在阿艾德沒準備殺了那頭公獅子……真是可怕。”
    身經百戰的尤斯塔也是第一次遇到像阿行這樣的雄獅，它脊背的傷口幾乎是在它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被一擊得手，尤斯塔很清楚如果給阿行足夠的時間，對方絕對可以將它的脊骨咬斷後，再咬斷它的喉嚨。
    阿修斯嚐試站起來，最後隻得趴著道：“你去吧，我的傷太重。”
    尤斯塔看了眼阿修斯，最後也不敢耽擱時間，猛地竄入了草叢裏，朝著阿艾德發出吼聲的方向衝去。
    阿艾德也很慘，它根本沒想要和塞森兄弟打起來，結果硬生生被喬翊引到了這裏，等它想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被迫迎戰的阿艾德幾乎一直是被動挨打狀態。
    它幾乎是拚命反抗，身上沒有了一塊好地方，鮮血淋漓，傷口外翻，塞森絲毫不顧兄弟感情，獠牙上沾著阿艾德鮮血，它舔舐了一下臉上的血跡，目光凶狠，聲音嘶啞道：“你來這裏了，阿修斯呢，這個垃圾躲到哪裏去了？”
    阿艾德被壓在地上，它急促喘息，試圖掙紮。
    “這裏沒有阿修斯的味道。”塞恩走了一圈，它道：“之前的吼聲……有些像喬翊的……”
    但是塞恩並沒有看到喬翊的身影。
    “我根本不是要來找你們，我是追著那頭公獅子來的！”阿艾德吼道：“德克斯被阿行殺了，阿修斯要報仇！”
    塞森聞言，也隻是平靜地看了眼阿艾德，似乎是在考慮對方的話是否是真的，但很快，它就抬起頭看向一處，阿行龐大的身體從草叢裏走出來，它渾身血氣很重，身上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爪子踩在了幹枯的草莖上，聲音低啞道；“喬翊呢？”
    阿艾德幾乎震驚地看著阿行，它萬萬沒想到阿行居然還能活著來這裏。
    “我問你。”阿行緩緩走近了阿艾德，它的語氣很平靜，但平靜之下壓抑著幾乎要噴湧出來的暴怒，呼吸之間都透著濃重的血腥氣，塞恩渾身的獅鬃都炸開了，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塞森看著爪下的阿艾德，又看了眼逐漸逼近的阿行，它鬆開了爪子，對這件事情不打算插爪。
    阿艾德失去了塞森的鉗製，它忍著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卻不斷地後退，警惕又畏懼地看著向它走來的阿行。
    阿行身上的鮮血和傷口混在一起，金鬃雄獅的鬃毛上沾著許多鮮血，順著鬃毛往下滴落，麵目猙獰，看上去十分凶殘，阿艾德的呼吸微顫。
    “我再問你一次，喬翊去哪了。”阿行的聲音已經透著壓抑不住的怒氣，莫爾嗅了嗅空氣裏的味道，低聲道：“有一點喬翊的味道，還有血味，但不知道是誰的。”
    夜風吹過草原，濃重的血氣被吹得散開，塞森兄弟好整以暇地看著一出熱鬧，看到阿行這副幾乎猙獰的模樣，塞恩不得不後怕，幸好它還沒直接衝上去要帶走喬翊。
    不然現在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獅子就是它了。
    塞恩深深地認為，阿行現在沒殺阿艾德原因，就是為了要它說出喬翊在哪。
    ……
    被掛念的某隻公獅子正帶著兩隻小獅子，沿著之前巡視領地時就暗暗製定的路線，向南邊遷徙，小獅子雖然不解，但還是乖巧地跟在了喬翊身後。
    小獅子也長大了，不能再叼著走了，跟在喬翊身後奔跑。
    喬翊嗅了嗅空氣裏的味道，確定已經聞不到任何屬於阿行的痕跡了，他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但也不敢繼續鬆懈，得帶著小獅子離得更遠，至少得拖住兩天。
    他選擇從灌木叢這些地方離開，不少獵物會躲在灌木叢裏，各種混雜的味道可以給阿行的追擊造成一定的難度，更何況現在阿行還得處理和北部獅群的戰鬥，應該是無暇顧及他的。
    “爸爸，我們是要離開獅群了嗎？”小尾跟在喬翊身後，仰著頭問道。
    “根本就沒有加入過。”小疤的語氣沉了沉，帶著一絲稚嫩，它道：“等到旱季之後就是雨季，那兩頭大獅子會為了擁有自己的小獅子，到時候就會咬死我們。”
    喬翊稍稍停頓了一下，舔了舔小尾和小疤，低聲道：“跟緊我。”
    他不能讓阿行找到他，之前阿行就警告過他，如果再逃跑一次，對方就一定會殺了他。
    喬翊看著漆黑的野外，獅子的夜視能力非常好，他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枯草和灌木，甚至連一絲獵物的影子都看不到，但同樣也沒有其他公獅的身影。
    “爸爸，爸爸。”小尾邁著步子，越過枯木，小獅子甩著尾巴道：“為什麽為了有小獅子就咬死我們？”
    喬翊沒有回答。
    小疤倒是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但還是解釋道：“因為公獅子要讓母獅為自己生小獅子，就得咬死其他公獅子的小獅子。”
    小尾繼續仰著毛茸茸的小腦袋問道：“兩頭大獅子是要爸爸生小獅子嗎？”
    喬翊一個踉蹌，差點栽進了草裏。
    他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阿行這邊並未殺了阿艾德，阿艾德死死咬著牙不肯說，甚至大放厥詞，嘴硬道：“對，就是我，我就不告訴你那頭公獅子在哪。”
    將一頭戰力不算強的公獅子給追丟了，阿艾德臉上掛不住，寧願挨打也得嘴硬，不能丟麵子。
    塞森對阿艾德這個性格稍有了解，它眼睜睜地看著阿艾德被打得半死，獅瞳裏隱隱透著戲謔的意味。
    “阿行，現在別殺它，找到喬翊再殺了它。”莫爾舔了舔爪子，它看著一身狼狽，有進氣沒出氣的阿艾德，冷聲道：“你完了。”
    它幾乎是把阿艾德拖走的，塞森倒也沒有阻止，阿行的目光投來時，塞森甩了甩獅鬃，打了個哈欠道：“沒看到，不知道。”
    阿行深深看了眼塞森，而後扭頭繼續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但是等阿行回到了水潭邊，才發現一件事，小獅子也丟了。
    阿行意識到了這個的時候，憤怒幾乎噴湧出來，它的尾巴尖鬃毛都炸開了，第一反應便是——
    喬翊跑了！
    它跑了！！！
    阿行就是瞬間暴怒，利爪猛地刺進了幹裂的土地裏，在地上留下了極深的痕跡，彰顯著這頭雄獅已經暴怒到了什麽地步。
    莫爾也極為詫異，繞著周圍找了好幾圈，都沒發現小獅子去哪了，沒等它細細嗅著小獅子的味道，就想起之前塞恩提醒喬翊的那句話，當時塞恩說了，“保護好你的小獅子，離阿艾德遠一點，它和尤斯塔最喜歡獵殺殘存的獅群，一個不留。”
    而且塞恩當時還告訴喬翊，“不要帶著小獅子出現在它們的麵前，它們會對你很感興趣。”
    無論是哪句話，都讓莫爾遍體生寒，它忽然想到了一個極有可能的事情，驟然轉頭看向被扔在一起的阿艾德和尤斯塔，問道：“馬羅爾獅群的母獅和小獅子，是你們殺的？”
    尤斯塔正在給阿艾德舔舔傷口，阿艾德一隻眼睛幾乎睜不開，倔強地扭過頭不肯回答。
    阿行聽到莫爾的詢問，也看向了這邊。
    “是。”尤斯塔意識到了不對勁，它已經清楚地認識到它們的行動失敗了，而且失敗得很慘。
    “所以說，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殺了小獅子，而你殺了喬翊？”莫爾幾乎是立即想到了這個可能性，它的獠牙略微顯露出來，喉嚨裏發出了低吼聲：“尤斯塔，回答我。”
    阿行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它們。
    金鬃雄獅站在經常休息的那塊石頭上，投過來的目光，既冰冷，又血腥。
    它似乎是在等待著一個回答，一個決定尤斯塔和阿艾德是生還是死的回答。
    “對，是我和尤斯塔殺的，怎麽樣！”到了這個時候，阿艾德的逆反心理再次作祟，它嘴硬地叫囂著，不怕死道：“我殺的！怎麽樣！怎麽樣！”
    “你閉嘴！”尤斯塔意識到了阿行並不是在開玩笑，它對危險的感知到了極限，渾身的毛幾乎在阿行的注視下都炸開了，驚懼道：“我沒有！阿艾德，你給我閉嘴！你胡說八道什麽！”
    尤斯塔是真的害怕了，它恨不得能捂住阿艾德那張胡說八道的嘴。
    “告訴我。”阿行的聲線略顯陰沉，它問道：“喬翊是死是活，現在在哪？”
    尤斯塔也扭過頭吼道：“阿艾德，喬翊在哪！那頭公獅子在哪！”
    阿艾德張了張口，它看向阿行，阿行已經從石頭上下來了，爪子踩在地上，每一步的靠近都帶著瀕臨爆發點的怒意，就算是莫爾也不敢離這個時候的阿行太近。
    “我……”阿艾德試圖繼續嘴硬，但卻說不出話來，尤斯塔急忙咬牙道：“說！不想死就說！我它媽的還不想死，阿艾德，你瘋了嗎！”
    阿修斯被重傷，尤斯塔被阿行一擊重傷，阿艾德直接被它拖了回來。
    到了這個時候，它們意識到為什麽其他獅群都是幾個成群結隊，占據大片領地，無論是希爾地獅群，還是卡邁爾獅群，甚至是後來的馬羅爾獅群。
    但是隻有阿行……它在尚且是一頭流浪公獅時，便已經占領了大片領地。
    “等等！”阿修斯掙紮著起來，眼看著阿行耐心告竭，它立刻吼道：“我說！”
    阿行停下了腳步，目光冰冷地看向阿修斯。
    “阿艾德，告訴它，那頭……不，喬翊去哪了。”事到如今，阿修斯也不得不為自己錯誤的戰略來負責，是它錯估了對手。
    阿艾德急促喘息，最後低著頭道：“我不知道……但是它，肯定還活著，是它用吼聲引來了塞森，然後我就被塞森兄弟拖住了，再後來……”
    再後來的時候，阿行就都知道了。
    “我和阿艾德的確是殺了馬羅爾獅群的獅子，但是我絕對沒動你們獅群的。”尤斯塔死死盯著阿行，但又畏懼於那雙金色獅瞳看向自己時，眼瞳裏滿是殺意，尤斯塔咬牙道：“如果因為輸了，你要殺了我，我認，但我絕沒有動小獅子和那頭公獅子。”
    它能戰死，但絕不能冤死了。
    “是嗎？”阿行的聲音異常平靜，甚至聽不出來它到底什麽意思，緊接著尤斯塔它們就聽到阿行繼續道：“那你們也結束了。”
    “等等！”
    阿修斯強忍重傷，艱難爬上了水潭，鮮血順著它的腹部往下淌，以往順滑的皮毛早已變得狼狽不堪，它阻攔了阿行，它呼吸滯重道：“我隻想知道一個答案，德克斯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阿行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說謊。
    阿修斯沉默了一瞬後，它近乎賭一把，提出了自己的交易，它道：“象群要來了，這裏的草和灌木都會被破壞，你想找到那頭公獅難上加難，但是我們可以……可以幫你找它，隻要你這次……放過我們。”
    阿艾德和尤斯塔詫異地看向阿修斯，在它們的印象裏，阿修斯沒有戰敗過，更別提服軟。
    “我能找到它。”阿修斯閉了閉眼睛，隨後睜開，它咬牙道：“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