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周堯發現，自那天下午後，趙西欒整個態度都變了。
    平時雖然也來上課，但是更多的還是懶散的，上課也不做筆記，至多寫兩個題。可是現在趙西欒不僅上課聽的認真，課後還會拿著題去問嶽霖，跟他探討題目的解法。
    不認真的學霸讓人害怕，認真起來的學霸的戰鬥力更不是常人所能比。所以那段時間的補習班裏，最開心的當屬嶽霖，因為他看中的尖子生終於對比賽上了心，願意下功夫了，而最難過的則是剩下的一群學生，單方麵被趙西欒碾壓。
    參加過大型比賽的人終究不多，更何況班上人年級也不相同，學的內容也有差別，所以在幾次考試後，大家看到試卷上的分數，內心是崩潰的。
    周堯考的也不好。
    他才升入高中，盡管物理成績拔尖，初中時也因為兼職自學過高中物理，比起班上同學他物理要好上不少，然而在這個各個年級頂尖學生組成的班裏，周堯的成績並不出眾。
    隻是他心態比旁的人好，看自己考的差了，也沒有就此否定自己，而是更早的去教室，抓緊時間學習。
    但是讓周堯不懂的是，為什麽每次他去教室時，旁邊座位上，永遠都坐著趙西欒。所以競賽前的那段日子裏，周堯每次在補習班寫作業時，趙西欒就坐在他旁邊，但是趙西欒卻並沒有在做題，相反大多數時都是在做一些無意義的事。
    比如睡覺，比如轉筆。
    不過趙西欒也會有不一樣的時候，比如有些時候他會畫畫，所以那種情況下，周堯常在解完一道題後，就會收到從旁邊遞過來的白紙，上邊通常會有趙西欒的畫的畫。
    而畫的對象就是他。
    最起初周堯還會推拒，態度認真的讓趙西欒別再這樣了，隻是很快周堯發現盡管他說了，趙西欒還是不會改變，也就放棄了跟他周旋，後麵在趙西欒再推畫過來時，他多是一話不說的拿起夾進書裏。
    然而後麵趙西欒又不滿足僅僅是這樣了，所以後麵趙西欒在畫完畫後，還會拿著筆在畫旁邊寫名字，他不寫他自己的名字，專寫周堯的名字，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的寫，通常都是十幾二十幾的寫，寫滿意了才會將畫遞給周堯。
    再往後過了一段時間，趙西欒明白的說他要追人，那時他再畫完畫後再寫名字，就不是簡單的周堯二字，也會寫趙西欒三字，但最重要的是他會在兩個人的名字中畫個心。或者幹脆畫一個連續畫，最上麵是一個小人，再添一個氣泡，在裏麵寫：“美人兒，有人喜歡你。”
    緊接著一個箭頭往下，再畫一個小人，配字，“誰？”
    “你往右手邊看。”小人如是配字。
    畫到這裏沒有後續了。周堯看完趙西欒畫的連續畫，如先前很多次一樣將畫夾進書裏，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可是趙西欒卻不滿意這樣的結果，所以他戳了戳周堯手臂，嚷道，“現在你應該問我啊。”
    “……”
    “來唄美人兒，”趙西欒笑，說，“我等著。”
    周堯放下筆，稍稍側頭一看，平靜的問，“後麵的畫呢？”
    趙西欒學他畫的小人一般捂臉，卻又悄悄鬆開兩指，露出他的眼睛，讓他得以看見旁邊的風景，而坐在他對麵的周堯，更是能夠清楚的看見趙西欒微微上挑的眼尾。
    “後麵的啊？”趙西欒在笑，語氣上揚，“當然得我親口來說。”
    周堯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趙西欒道，“你往右邊看，這個叫趙西欒的喜歡你。”趙西欒往周堯身邊湊，故意壓低嗓音道，“那你喜歡他嗎？”
    常常惹得周堯麵紅耳赤才肯罷休。
    不過現在這時候的趙西欒還不會這樣，他寫完名字後就會將畫遞給周堯。隻是有時候趙西欒許是也覺得畫畫無聊，所以在一些周堯寫題寫累了的時候，他隻要一側頭，就能看到趙西欒望過來的視線。
    但趙西欒並不僅僅滿足於簡單的盯，恰巧那時趙西欒正迷周傑倫，所以每次周堯寫題休息間隙，他就在旁邊給周堯唱歌。
    從《龍卷風》到《不能說的秘密》，再到《甜甜的》。就像趙西欒的性格，他唱起歌來也很懶散，常常是靠著後排的桌子，慵懶的一句句哼。
    “我輕輕的嚐一口你說的愛我，還在回味你給過的溫柔……我喜歡的樣子你都有。”趙西欒低聲哼唱，忽地碰了碰周堯手，說，“你喜歡什麽歌？我唱給你聽。”
    近來周堯都習慣了趙西欒的突然興起，所以現在他隻是筆一頓，視線凝聚在某個虛無的點上。若是放在先前，周堯是不會回趙西欒的，可是當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在舌尖壓了好幾次牙齒後，他張嘴道，“《an》。”
    一首周堯從聽到就喜歡上的歌。
    “英文歌呐，”趙西欒挑眉，“有點挑戰。”
    周堯不搭話，隻是抬眸看趙西欒。
    “等著吧，等我練好了單獨唱給你聽。”趙西欒嘴角上翹，樂道，“不會太久的。”
    周堯隻是笑笑，沒有真的把這事放在心上。
    ……
    物理競賽辦在下旬，周堯跟周母交代了下，就背著書包去了校裏，跟學校裏的人一起去星城比賽。
    競賽總共一天，地點為星科大，比賽時間為上午十點。星城離鄰南較遠，周堯他們上午七點出發，中午十二點才下了飛機，酒店是提前訂好的，所以下飛機後一行人直接去酒店，兩人一間。周堯被趙西欒強行安排在了一間房。
    嶽霖是這次帶隊老師，哪怕明天就比賽了，但是他沒讓學校繼續學習，而是將時間留給他們自己，由高三帶隊，讓他們好好玩一玩放鬆，隻是不能亂吃東西，免得生病耽誤考試，同時九點鍾前要回酒店休息。
    星城是一所以娛樂出名的城市，然而事實上除了娛樂行業有名，這裏的旅遊業也很不錯，有很多全國聞名的景區。
    參賽隊員裏剛好有兩個高三年級的班長，平時在班上就操慣了心，所以一出來就攬了管理職責，帶著一夥人去外麵玩。趙西欒作為高三生，卻不像他們那樣盡職盡責，隻一直呆在周堯身邊，拉著他這逛逛那玩玩。
    跟其他人不同，趙西欒嫌棄手機像素不行，直接從家裏帶了個單反，每到一處就找人讓對方幫忙拍周堯和他的合影。周堯被迫跟著趙西欒往前走，而他放在口袋裏的手機一直震動個不停，迫於無奈，在趙西欒一個人跑到一邊拍風景時，周堯拿出手機看。
    上麵幾個未接電話，但更多的還是短信，來自他不同姑姑的短信。
    這周末周奶奶要去做透析，按理說這個點還在醫院，周堯想不明白他幾位吸血鬼姑姑找他能有什麽事。自從他姑知道周老爺子的財產留給了小孫子，周家幾個女兒就變著法子想讓周堯拿出那筆錢，但一直沒成功。
    然而這一刻周堯看著他姑姑發來的消息，再一次寒心，同時為他奶奶不值。和周老爺子不同，周奶奶一直偏心幾個女兒，以前有什麽好的都留給女兒，更沒少因為女兒和周老爺子吵架。
    可是周奶奶做的那些，又得到了什麽？
    周堯看著他姑發來的消息，沒忍住冷笑。如他所想，此時此刻周堯他奶奶正在醫院做透析，隻是幾個女兒卻一點都不貼心，甚至在聽醫生說完病情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周堯打電話、發消息，直白的跟他說：周奶奶病情惡化，需要進一步治療。
    好聽點的是看病，難聽的是要錢。
    周堯冷著臉給他姑回了消息，下一秒他姑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好像一直在手機邊守著他的回複一樣。如周堯所料，他幾位姑姑在電話裏，想跟他聊的也是周老爺子留下的那一筆錢，全然沒提到周奶奶的病要怎麽辦。
    盡管周堯不怎麽喜歡周奶奶，可在他心裏那始終是他的親人，並且還是生活了十多年的親人。所以在聽到他姑姑張嘴閉嘴就是錢的話後，周堯第一次動了氣，壓著聲音對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一句現在要緊的事是看病，然後就掛了電話。
    這幾年來，周家姑姑的態度是越來越讓人討厭了。
    周堯將手機放進褲子口袋，忽然對周邊的美景都失去了興趣。他看著一邊你追我趕嬉鬧著同伴，再低頭瞧了瞧他自己，一直就壓在心裏的負麵情緒忽然湧了上來。
    周父周母自他六年級出去，到現在他高一，一直都是每年過年在家呆幾天。他對他們的了解僅限於每周的固定電話，至於其他的就都不知道了。周堯突然覺得他好悲哀。
    他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然後想在別人發現他的異常前收拾好表情，卻不想旁邊突然伸出來隻手，打斷了周堯的思緒。
    來人是趙西欒。
    他伸手撫上周堯眉心，稍稍用力摩擦了兩下，將單反遞到周堯麵前，讓他看鏡頭裏的他，後望著他說，“怎麽了？我看你一點都不高興。”
    這一刻的趙西欒，迥異於其他每個時刻。
    在把周堯緊皺的眉頭撫平後，趙西欒才滿意的笑了下，然後才伸手戳了戳周堯臉蛋，語氣也變成了周堯熟悉的懶散和不著調，“美人兒不乖，剛剛眉頭都皺一塊了。”
    周堯垂在身側的手攥成拳頭，眼睛一瞬不動的盯著趙西欒。
    然而趙西欒卻像沒有注意到周堯的不一樣一般，將單反擱旁邊欄杆上，然後對著周堯張開雙臂，笑道，“不過我知道美人兒心裏不舒坦，所以，”趙西欒頓了頓，才又說，“堯哥，抱一個。”
    周堯表情一怔，癡癡的望著趙西欒。
    趙西欒被周堯這個動作逗笑了，唇邊的弧度止不住擴大，可周堯卻沒一點反應。趙西欒低頭笑的無奈，隨後抬眸似下定決心般，往前邁了一步，伸出手一把將周堯摟進懷裏。
    周堯身體僵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然而趙西欒打在他脖子上的呼吸，又讓他臉不受控製的燒了起來。
    趙西欒貪婪的嗅了口周堯身上的洗衣液香，又輕輕拍了拍周堯背，像哄孩子樣說，“不難過了啊，抱一抱就好了。”
    那天河邊的風溫柔，少年的心如風中的河流，被吹起了波瀾。
    隻怪相處太美好，後麵無論趙西欒做了什麽事，變成什麽樣的人，在周堯心裏，始終是那個心思細膩、極致美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