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周堯到海城時，不過下午四點。按理說他應該上午到的，但是因為航班晚點，才拖到了現在才回來，組裏其他人在他上飛機時就都回了家，趙西欒更是連夜離開了節目組。
    他邊往路邊走好攔出租，邊給盛明秋打電話，讓他整理好設計稿，等會夜裏好去跟沈珩談判。
    “靠，老大你回來了都不跟我說一聲嗎？”盛明秋大驚小怪，“昨天錄節目也不跟我細說，害的我在葉女神麵前丟了臉。”
    昨天輪到周堯時，節目組打過去的電話是盛明秋的，但是盛明秋接到電話時過於激動，並沒有聽到周堯說的在拍節目，所以後麵工作人員問問題時，盛明秋都是按他平常和周堯相處的狀態回答的，正因如此，他的回答給在場的人帶來了不少的歡樂。
    “……”周堯無奈，說，“我跟你說過的，是你沒聽到。”他頓了頓，接著剛才的話題說，“記得帶好設計稿，下午老地方見。”
    盛明秋沒再揪著那個問題為難周堯，而是認真跟他確認晚上的活動，“行，我等會兒再去提醒他一句。”
    “ok，晚上見。”
    周堯沒再去公司，而是直接打車回了家，收拾了幾份資料，又給自己做了點吃的，然後去房間休息了會，等醒來後就帶著東西出門了。
    他和盛明秋約好的老地方是秦淮樓，他到那兒時盛明秋還沒來，所以周堯先到三樓提前訂好的包間，叫了些吃的等其他人來。
    不過讓周堯意外的，是盛明秋不是單獨來的，而是跟沈珩一起到的。周堯起身讓兩人入座，叫來服務員點單，等點完單後，才進入正題，跟沈珩提起工作的事。
    “我聽明秋說，他做的設計稿您不滿意。”周堯給沈珩倒了杯酒，客氣道，“不知道您是哪裏不滿意，說出來我們好解決。”
    盛明秋跟著周堯的話說，“對啊，要不然我做的慢也耽誤了您的時間。”
    沈珩喝了口酒，對他倆說的話隻是微微一笑，看著周堯不好意思道，“就總覺得少了點感覺。”
    “嗯？”周堯從隨身帶的公文包裏抽了張紙，又拿出筆，說，“少了什麽感覺？”
    盛明秋：“……”
    周堯沒管一邊一言難盡的盛明秋，視線直直的落在沈珩身上，等他回答。然而沈珩卻隻是笑著看周堯，好半天沒說話，周堯又等了好一會，看沈珩還不回答，於是隻好再開口說了一句，“您說了我們才好畫圖。”
    聽了周堯這話，沈珩放下酒杯，臉上的笑不減，也沒再繞圈圈，沒管旁邊還有盛明秋，直接道，“你來做就好說多了。”
    盛明秋動作一頓，視線在周堯和沈珩身上轉了轉，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又冒了出來。周堯聽了沈珩說的話，放下手中的筆，也直言不諱，“這次負責人是他。”
    “我可以跟你們謝總提，讓你倆換換。”沈珩不在意的說。
    “中途換人可不好。”
    沈珩沒再看周堯，直接轉移目光去看盛明秋，笑著問他，“你覺得呢？”
    盛明秋被周堯和沈珩這一來一往給弄蒙了，所以在沈珩問他問題時，盛明秋下意識的去看周堯，想從他那兒得到一個答案。但是盛明秋沒有料到，這一次周堯竟然是讓他出去。
    周堯沒去看盛明秋的表情，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門卡，遞給盛明秋，頭也不抬道，“剛才訂包間時順手多訂的，你去旁邊房間呆呆，我來和他聊。”
    盛明秋拿著門卡，視線在兩人間來回，拒絕的話在嘴邊滾了又滾，但是卻到底什麽都沒說，拿起門卡走了出去。
    房間裏登時隻剩下他們兩個。
    盛明秋一走，周堯沒再端著架子，順勢靠在椅子上，側頭睨一邊還在笑的沈珩，壓著聲音問，“你怎麽來這了？”
    周堯的這種態度取悅了沈珩，他咧嘴笑開，直道，“你在這兒我肯定要來這的。”沈珩頓頓，才又說，“堯哥不會忘了我吧？”
    周堯眉一皺，表情不太好，沈珩見好就收，看周堯變了表情，不再踩他底線，立馬道，“好好好，不叫堯哥了。”
    沈珩和周堯在一起一年多，雖然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可沈珩了解到的周堯的事卻不少，其中便有稱呼一事。別的事上都好說的周堯，獨在稱呼一事上，怎麽都不肯退步，不願讓沈珩叫他一句堯哥。
    “我說周堯，”沈珩給自己倒了杯酒，打趣道，“你不讓我叫你堯哥，該不會心裏有個白月光吧？”
    周堯沒理沈珩的問話，畢竟這也不是沈珩第一次這樣提。他掃了眼一邊被盛明秋壘好的設計稿圖，說出他這趟的來意，“你不該為難盛明秋的。”
    沈珩一聲輕笑，直直的看著周堯，不客氣道，“要不是這樣，你會出來見我？”沈珩話不斷，“周堯，我既然回來了，可不是讓你躲著我的。”
    周堯睨沈珩，看著麵前這個他短暫交往過的男朋友，心中情緒複雜。當年畢業旅行，他們宿舍收拾行李，從北往南開始畢業旅行，最後在雲南大理結束。隻是宿舍裏的兩人因為論文，隻得提前離開，留周堯和盛明秋在那玩。
    但是留下也沒有多好，因為那幾天大理大雨，並不方便出去玩，周堯兩人隻得留在民宿。然而呆了半天後，盛明秋閑的無聊，不顧大雨跟隔壁房間的人去外麵逛了，本來打算在房間裏呆一天的周堯，也不知道是什麽心理，撐了把傘也走了出去。
    然後他遇到了沈珩。
    沈珩當時沒帶傘，正在一家店鋪下躲雨，看周堯走了過來，也不顧認識不認識，拉著周堯就請求他帶他一程，周堯沒拒絕。沈珩住在另一條街上的民宿，周堯繞路送沈珩回去後，轉身就要走，可沈珩卻突然拉住周堯，笑著說要交換個聯係方式，剩下幾天好一起玩。周堯耐不住沈珩能說，到底是和他交換了微信號，隻不過周堯也沒給沈珩打備注，在加了好友後轉身就離開了。
    至於沈珩說的後麵幾天一起玩也沒成功，因為他一回民宿，就接到宿舍長打來的電話，說過幾天拍畢業照，等快點趕回來，所以次日周堯就跟盛明秋回學校了。
    然而他和沈珩的牽扯，卻並沒有因為他回學校就斷開，相反還因為沈珩的熱情，兩人的聯係越加密切。六月畢業，周堯跟盛明秋去了海城，和謝林昊一起打拚，為了和大公司爭資源，周堯常常要熬夜趕圖，有時候一加班就是一整個星期，等能夠休息時已經記不得今夕何夕了。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沈珩卻一直在。
    所以當周堯忙過那一段時間，拿到工資後，買了張飛機票，飛到沈珩在的學校去看他。周堯沒有提前告訴沈珩他要去找他，因而當沈珩軍訓休息間隙，看到出現在操場邊的周堯時，他是直接愣住的，隨後猛奔過來，一把抱住周堯。
    那天下午沈珩逃了軍訓，帶周堯去學校在的城市逛了一圈，想把他知道的好的都跟周堯分享，甚至還想請周堯吃飯，但是周堯沒同意，所以那天下午的花銷全是周堯掏的錢，他說他工作了，理應他付錢。
    周堯沒在那呆很久，夜裏送沈珩回學校後，就趕高鐵回了海城，著手準備下周的競爭。而他還是在很久後才知道，沈珩因為那天下午跟他出去玩，次日被教官罰了一萬米。
    十歲的沈珩，像極了當時的他，愛的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不過周堯瞥了瞥麵前的沈珩，早就看不出當年的模樣，他算了下時間，知道沈珩正是今年畢業。“不躲著又如何？沈珩，你該明白，既然當初分手了，就說明我們是沒可能的。”
    沈珩嗤笑，露出和當年分手時相似的表情來，語氣激烈道，“周堯，我說可能就可能。”說完他停頓了下，稍稍收斂表情，語氣也放柔下來，說，“我不是還在上學的沈珩，你也不是才畢業的周堯，現在我們這個年齡，才是最正確的年齡，也最適合談戀愛。”
    言下之意，當年在一起時的種種矛盾，如今在時間的打磨下，已經能夠找到合適的方式處理。
    周堯睨沈珩，突然很後悔那時因為衝動答應了沈珩的告白，要是當時不答應，後麵這麽多事也不會發生。
    無疑沈珩是了解周堯的，所以周堯心思一變，他就看出了不對勁，激動道，“世上的事從沒有後悔可言，周堯你做過的事是沒法否認的。”
    周堯雙手交叉，看著沈珩，隻見當年的陽光少年郎，如今已經長成了初出社會的氣質型男。他驀地歎了口氣，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周堯。”沈珩拔高聲音叫了一句，目光死死定在他對麵的人身上，“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周堯抬眸和他對視，裏頭不見一絲溫情，“沈珩，你已經畢業了，就不要再幼稚了。”
    說完周堯停了停，才接著說，“盛明秋為畫出你滿意的圖，已經連續加了幾天的班。”
    “我不跟你談工作。”沈珩破罐子破摔，把周堯帶過來的設計稿往旁邊一推，“實話跟你說，我來海城，乃至找上謝林昊，為的就是你周堯。”
    “分開的兩年裏，我和其他人交往過，但最喜歡的還是你，所以哪怕我說過再也不來海城，可是為你我破戒了。”沈珩勾起嘴角笑了笑，逼問周堯道，“一句話，還要不要在一起？”
    周堯側過頭，躲開沈珩湊過來的唇，在拉開距離後，回望過去，叫了一聲沈珩的名字，才說，“沈珩，我希望你明白，當年存在的事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改變。”
    兩年前兩人會分手，原因說出來其實很搞笑，但卻實實在在橫梗在周堯和沈珩中間。在一起一年多後，沈珩覺得他們的關係應該再進一步，於是在一次周堯去他學校看他時，沈珩拉著周堯去市區開房，想跟他做到底，卻怎麽都沒料到周堯在知道他的想法後，會明白的拒絕了他，甚至還跟他表明說他畢業前不會碰他。
    沈珩不是聖人，更不是柳下惠，大學前談過的幾次戀愛，因為未成年，雖然沒有做到最後，但該親親該摸摸的都是有的，決不像和周堯談的這般純潔。
    而且沈珩談戀愛追求的可不是柏拉圖，所以在幾次求愛被拒絕後，他跟周堯鬧脾氣了，到後麵更是直接吵架。沈珩想不明白為什麽周堯會這樣，因為有時候和周堯接吻，他能感受到周堯是有感覺的，可是每每他提起要做，周堯都是萬年不變的拒絕。
    想不明白為什麽，並且從周堯那裏問不出答案，沈珩心裏憋了一股火，就每次纏著周堯吵，甚至在周堯飛到他學校看他時，使小性子和他冷戰，任周堯在他宿舍樓下站了個把小時，硬是一眼都沒去看。
    沈珩以為他這樣下去，周堯會改變想法，從而答應和他做。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不管他怎麽做，周堯的答案始終如一。
    久而久之，沈珩也累了。所以在一次和學校裏的學長一起來海城比賽時，在比賽後學長跟他告白，沈珩沒有立馬拒絕，甚至在學長探過來要親他時，沈珩也沒有躲開，直接讓學長親了個正著。
    而這一切都被周堯看在眼裏。
    明明唇上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觸感，但是沈珩卻分心側頭睨了一眼旁邊的周堯，他以為這一次周堯總該生氣了吧，生氣了合該惱怒壓著他一頓做了吧。可是並沒有。
    周堯沒有走過來，隻是一直站在旁邊，最後還是沈珩受不了推開了學長，說了聲抱歉然後跑到了周堯身邊。哪怕時間過去了這麽久，沈珩還是忘不了那晚周堯的表情，有些痛心也有些解脫後的輕鬆。
    沈珩以為的生氣沒有來，在他跟周堯回家後，周堯直接跟他提了分手，還說票他會幫他訂好的，兩人就不要再聯係了。
    沈珩哪裏會同意，一直在旁邊鬧，也以為是周堯氣他剛才做過火的事，於是一個勁的道歉。然而無論他怎麽做，周堯都是一句話：分手。
    在鬧了一晚上後，沈珩收拾好他的東西，拉著行李箱要走。但是在離開前，他在門口停了下來，回頭問了周堯一個問題，“周堯，你喜歡過我嗎？”
    沈珩看到周堯怔愣了一瞬，但到底是張嘴回答了他，而這個回答讓他更沉重，因為周堯說的是嗯。
    他是對他動過心的。
    “你是…因為昨晚的事才要跟我分手的？”
    “不是。”
    “那是什麽？”
    但是這一次沈珩卻沒有等來周堯的回答，沈珩也沒有再等，留下一句再也不踏上海城半步，就拉著行李箱走了。